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缥缈脸容落在暗影中,看不清情绪:“我能猜到,是关于那位丞相的吧!”
“……”蓝初雪无奈,这人真敏锐。
“那么第三个愿望,你又留给了谁?”缥缈淡淡的声音有点黯哑。
第三希望?蓝初雪神色一下子恍惚起来了:“一个男人,一个因为我失去所有的人!”
缥缈没有出声,只是眸光变得雪亮,唇边终于弯了弯。
皇宫里举行着盛宴,庆贺诛灭了奸臣的庆功宴,而令狐皇夸奖绝丞相是第一功臣,赏赐了无数的金银财宝,以示荣宠,而这一切更像一个笑话,人人都心知肚明的笑话。
令狐皇剪除了绝彦一派不少人,还让他亲手杀了他们,如此狠毒的计谋,令人胆颤心惊。
而绝彦依然保持着云淡风轻的态度,淡然领取了赏赐,丝毫没有被令狐皇阴险的行径激怒,这份忍耐和魄力,令令狐皇都不得不惊叹,评定此人心计之深沉,心志之坚定,无人能及。
宴会间,令狐皇亲手赐了一瓶血红的美酒,嘱咐绝丞相一定要痛快饮尽,他的笑容被灯光照得有些狰狞,大笑着告诉绝彦,这些酒是用那些背叛者的鲜血浸成的,鲜美之极,命令他一定要喝光。
朝臣震惊,心底发寒,只觉得口中正常的美酒都变得让人想呕吐,所有人看向那位绝丞相,只觉得他的身影陡然间变得僵硬了。
没有人知道绝彦在想什么,也看不透他漆黑的眼眸里情绪,最后他还是接过那瓶美酒,当着令狐皇的面,一口口喝下去,那决绝而惨烈的姿势,令人痛惜。
看到彦绝喝光了酒,唇边染着嫣红的酒液,令狐皇才尽兴了,最后绝彦离开时,已是半醉,步履蹒跚,需要宫人扶持着,送到马车上。
休一从来没有见过皇甫彦醉过,但是今天,他真的醉了,脸红得惊人,眼睛却比往常更加幽深如夜,一句话也不说,扯开端正的衣袍,微微露出胸口肌肤,懒懒的靠在软枕上,半阖着眸子,一点也不像平日那种严谨冷静的态度。
“相爷,我立即送你回府。”休一也不敢多话,立即驱使马车往丞相府赶。
皇甫彦懒懒道:“雪儿呢,雪儿回来了吗?我今天看到了她。”
休一顿时暗暗叫苦,却不得不说:“雪儿小姐还没回来,不过她送了信回来,说没大碍了,很快回来。”
“……”皇甫彦没有再出声,疲倦的脸容更加疲倦了。
马车驶过闹市,夜色已深沉,热闹的花灯会已经开始散去,游人寥落。
皇甫彦掀起车幔帘,抬眼看着那些孤零零摆在架子上,没有人买走美丽的花灯,突然觉得心中空荡荡,有种说不出的寂寞和压抑,就像无底深渊。渐渐将他吞没。
马车驶过河边的道路,突然马声嘶鸣,马车一下子停顿下来。
“什么事?”皇甫彦被颠簸得清醒了几分。
休一在外面懊恼道:“有个孩童跑了出来,差点撞上来了,幸好她母亲冲上来抱住了她。”
“明明是你们驾驶马车太快,差点撞到人。”倒在地上的女人抱起孩子,更恼火的抬头。
皇甫彦身子一震,下意识挑起帘子,正好对上了蓝初雪的目光,世界一下子寂静了!
灯笼潋滟的光,照着这一片突然静谧了的地方,照在两个同样错愕的人脸上。
蓝初雪像被雷电劈中一样僵硬,灯笼红艳的光都照不红她的脸,只是隐隐透出一抹苍白,她怔怔的看着他,呼吸都变得轻微了,只用力的抱紧手中的孩子。
皇甫彦也懵了一般,漆黑的眼瞳映照着她的脸容,想开口,却觉得嘴唇僵硬,不知该说什么好?
气氛在寂静间一点点凝固,空气都变得稀薄了,令人觉得紧绷,两人就这样古怪的互相对望着,好像陷入僵局,谁也不说话。
直到一把怯生生娇嫩的童声带着哭腔:“手痛痛……娘……痛痛!”
蓝初雪恍然回过神来,尴尬的低下头,拿起玉儿的小手,发现她的手掌磨破了一大层皮,小手溢出不少血,可是因为刚才被这种气氛吓住了,不敢叫痛。
听到玉儿的喊她娘,皇甫彦一下子怔了,目光沉痛,难以置信的看看她,又看看玉儿,只觉得呼吸一下子窒息了。
酒气让他头越发的晕了,胃里那种血腥的味道让他想呕吐,但是他用最强的耐力忍住了,却没忍住向她伸出僵硬的手:“雪儿,跟我回去!”他的声音足以称得上凶狠,眼底剧烈跳动的烈焰显出他的怒气澎湃,他的脸上怒火席卷,整个人都暴躁起来,失去了平日一贯的优雅冷静。
蓝初雪抱着玉儿的手一僵,看到他那冰冷到极点的脸容,眼神凶狠得仿佛要杀了自己,她觉得他的态度不可理喻。
玉儿被吓得眼泪猛掉,紧紧的抱住蓝初雪,埋头在她的肩膀上哭泣,蓝初雪急忙拍着她的背安抚她:“乖别怕,手很痛吧,我带你回去涂药膏。”
“你没有听到本相的话吗?”看着自己被她忽略了的手,皇甫彦胸口刺痛不已,声音越发的冷厉,眼神越发冰寒了:“雪儿,我让你上来。”
酒意的弥漫让他越发的固执,明知道不该用这种冰冷的语气,这只会让她更加反感,可是没有办法抑制心底那种陡然生出的剧痛,只有通过这种霸道命令的语言,才能宣泄出来。
“皇甫彦,你醉了!”蓝初雪也恼火起来,他用这种对待下人的态度叱喝她,让她觉得十分的不舒服,她又不是他的奴隶,不是她所做的任何事情都需要他过问,他不能这样霸道强硬的企图控制她的生活。
“发生什么事了?”淡然的声音飘来,缥缈刚受命去买了两个冰糖葫芦回来,便看到这样的僵局,他面具下的眸光一闪。
蓝初雪避开皇甫彦冰冷到极点的神色,回过头来:“玉儿她摔了一跤,手掌擦破了。”
缥缈拿起玉儿的手看了看,担忧道:“有些沙砾夹在肉里,要快点挑出来上药才行,玉儿乖,义父带你回去。”
皇甫彦浑身一震,脸容越发的苍白了,一双寒眸紧紧的盯着马车前的一男一女和一个孩子,他们靠得那么近,语气那么温馨,低头关心着那孩子。
就像,就像真正的一家人,那种奇异的温情氛围,不容他这个外人介入,心,如花瓶,乒一声碎落满地。
皇甫彦只觉得那醉酒的感觉让他十分难受,胸口有汹涌的恶心感,整个人都变得绝望无力了,可笑,他本不该掀起这帘子,不该看到这一切,那么就不会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多余的笑话,就不会觉得更痛。
“走吧。”缥缈抱过玉儿,率先往前走去,蓝初雪看了皇甫彦冰冷的脸容一眼,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转身跟着缥缈离开。
皇甫彦斜斜靠在车辕上,迷离的眼眸看着他们三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黯淡的光中,整个人都失魂落魄起来。
休一一直都不敢出声,额头布满了冷汗,看到蓝初雪他们走了,相爷依然沉默的举着刚才一直没有伸回来的手,他也觉得难受了。
像相爷这样骄傲从不肯向人示弱的人,不会在别人面前显得那么没尊严,亲自伸出手,却被彻底无视了,被无视了,却依然固执的举着,期待她突然的回应,连他也替相爷感到伤心,看着他靠着车辕默默的看着那三个人离开,他不知道他心里有多痛。
今天相爷遭受了有生以来最大的重创,在骂声和痛恨声中亲手监斩了他阵营下的亲密战友,被令狐皇逼着喝下那些同僚鲜血的酒,从没被人逼到如此境地,他都忍了,始终保持着冷静,将所有的痛苦和恨意都埋藏在心里。
可是刚才,他看到雪儿小姐却爆发了,那么固执的想抓住她,却无力,休一不禁看着蓝初雪消失的背影,替皇甫彦哀痛不已。
蓝初雪生命受到威胁,危难的时候,相爷总是不顾一切的冲到她身边,和她同生共死,不离不弃,可是今天相爷落难,被令狐皇逼到这种难堪的境地,内心最痛苦的时候,蓝初雪又在哪里?
她在相爷面前跟着一个敌人走了,就像一把最锐利的刀,刺进相爷最柔软的心底,血肉淋漓。
“呕……”皇甫彦脸色一白,最终忍不住,手掌一把抓紧车门,弓着背剧烈的吐起来,吐了很久,吐得脸色发紫,胃里所有酒都吐了出来,他才无力的擦干净嘴唇,放下车帘,向里仰倒。
“走!”休一只听见里面传来冷淡又疲倦的一声,他叹了口气,驾驭着马车向相府跑去。
本来很愉快的晚上,却因为这一场突然的相遇,而弄得十分的尴尬,蓝初雪帮玉儿挑去了沙砾,涂上了药,玉儿才揉着眼睛睡去,她走出院子,看到缥缈在冷月下吹箫,很柔和的曲调,适合睡眠。
“需要我去替你解释吗?”缥缈的声音飘渺迷离,听不出情绪。
蓝初雪错愕,不明所以。
缥缈回头看着她,月光将他的面具照得光影明灭,带着丝丝冷意和隔膜,远不如今天晚上那么柔和,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蓝初雪觉得他有点生气,却不明白,他在生气什么?“他并不是故意撞到玉儿,他今晚的情绪有点失控。”
“如果他知道你和我们在一起,再给他一次机会,你以为他看到玉儿倒在地上,会怎么做?”
蓝初雪烦躁的闭上眼睛:“没有如果,他不会这么做的。”
“你对他有多大的了解?听说今天他在东市监斩,连很小的婴儿都杀了。”
“他那是被逼的,他不这样做,令狐皇会找他麻烦。”蓝初雪恼火的解释,心却觉得更混乱了。
“你说服我没有意义,关健是这些理由,你能不能说服自己。”缥缈静静的看着她,眸光如冰,却锋利直刺人心。
“他的处事原则和你永远不相同,他是个真正不把血腥和人命放在眼里的野心家,为了既定的目标,他不会手软。或许他会有一丝愧疚,却绝对不会因为一点心软而不去做那些残酷的事情,但凡不利于他的一切障碍他都会毫不犹豫斩除。就像今天那些官员,曾经投效过他,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利用价值,更可能会泄露秘密而危害到他,他便把他们都杀了。”
“那是令狐皇的命令,不是他想这样做的。”蓝初雪呼吸急促,怒容满脸。
缥缈却依然直视着她,如薄冰的唇上讽刺更深邃了:“看来你对他表面上不怎样,心里却是很有感情的,努力为他辩护。蓝初雪,你应该很清楚,即使令狐皇不杀他们,但是他们已经暴露了,成了他的威胁,你觉得他还能容下他们吗?”
“……”蓝初雪一下子才沉默了,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答案,有些事情揭破了,就会变得很无力。
“你和他是不同的,你可以杀人,杀很多人,但却不能单纯为了一个目的做一些违背个人底线的事,说到底,你不能真正狠辣到底。”缥缈的目光通透得像无形的镜子,照出她心底的想法。
蓝初雪苦笑:“枭雄都是这样的,王者之路本来就充满血腥。”就像秦始皇,曹操那些大人物,谁能说他们是好人,但是他们伟业建成,名垂青史,而皇甫彦追求的也只是这样。
王权之路,很多无辜会牺牲,又如项羽,曾经坑杀十万敌军,她能理解这种历史事情,因为离她太远处,只是书上的一笔带过。但是亲眼所见,又是另一回事。
“那是他的路,却不是你的路。看看冰族女皇和令狐皇的区别就知道了,冰族女皇奉行的是仁政爱民,所以深得民心,统御两百年被奉为佳话。令狐皇以军权暴力夺得天下,曾经杀害无数国人,统治十几年,民心依然散乱,起义不断。
你们之间的区别,就像女皇和令狐皇之间的区别,道不同不相为谋,无法兼容的矛盾。我希望你能更清醒的看到这一切,不要等到最后矛盾爆发,后悔莫及时才明白这些现实道理。”缥缈无言辞灼灼,说得很深刻入骨,却现实得令人难以接受。
蓝初雪的脸白了很多,想了很久,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很多人都对我说,我和他不适合,以后一定会有巨大的矛盾和冲突,最终总逃不过分道扬镳的,连我曾经也很怀疑,觉得这样一个有野心的男人,是否适合我!他做的很多事情,我心底不能认同,他的某些手段超越了我的底线。但是……”
蓝初雪抬头看着满天银月清辉,最终放松了情绪,心底平静了下来,今晚她突然很想说出自己心底那些埋藏的感受。
“在我几次生命垂危的关头,他都义无返顾的来救我,这让我很震惊,其实我一直怀疑,他对我是某种程度上的喜欢加利用,真正的危机面前,他会放手,但是他的做法出乎我意料,我相信他是爱我的,他这样的人,能为我做到这种程度,能为我放弃那么多,一直是他向我妥协。”
“你真是不撞南墙心不死,他确实为了牺牲不少,但那不是真正致命的取舍。真正的取舍是,他心中最渴求最重要的那样东西和你同时摆在他面前,他最终能放弃它而取你。你觉得如果有一天,天下和你,需要他选择,他真能放弃到手的一切吗?”
缥缈气息冰冷,染满薄霜的眼眸,看着她带着淡淡感动的侧脸,掩饰不住一阵心痛落寞,伪装成另个男人来到她身边,换一种相处方式,想要对她更多的了解,更多的接触,让她慢慢接受并爱上自己,却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听着她动情的诉说着对另一个男人情意。
听着自己爱的女人说着别的男人,这是一种怎样锥心刺骨的感觉!今晚那些轻微的幸福感,一起同游的温馨,轻易就破碎了,一点都不存。
她的残忍在于,她总能无意间伤到他,却完全不知道!看着她对别的男人流露出他拼命渴求,却从未得到过的温情,他的心在滴血。
蓝初雪皱眉:“如果根本就不存在这个取舍呢!我虽然也有野心,但是野心还不曾大到想要统御天下,所以这样的事情根本不会出现。”
“有很多的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样简单,你不想统御天下,一旦你到了那个位置,就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
“若真有那样的事情!”蓝初雪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他:“如果不去试一试,怎么就知道他不能够?或许所有人都错了,包括我,我应该给他一个机会,而不是直接判他死刑”
缥缈看着她固执的想要放手一搏的神色,觉得无法在听下去,他并不是她的知己,没有义务去开导她和别的男人感情,充当她倾诉的观众。
“你竟然想到要给他一个机会,怎么就不曾想过给别人机会呢!”缥缈霍然站起来,月光映着他飘逸却寂然的背影,面具冰冷:“既然这是你的选择,你尽可以去试试,且让我看看你们能走到多远。”
从没有尝试过痛心和挫折,她永远都不会明白谁才是真正能为她放弃一切的人,倒不如让她狠狠的栽一次筋斗,让她深刻的伤过痛过,她才会看清楚现实。
“缥缈……”蓝初雪看着他冷冷的走进屋子里,不再理会自己,胸口顿时闷闷,其实她一直想找人倾诉,想到这个男人智慧通透,应该能理解自己的想法,会给自己好建议。
不过看样子,他好像生气了,虽然不明白他为何生气,不过他应该也是站在她的立场好意提醒她。
只是她也有自己的执着罢了,若不去试一试,看看结果,总是觉得不甘心,而且她也很想相信他会打破那些人的断定,就当一场赌局,至于结局,无论是哪一种,她都愿意承受。
半夜,蓝初雪回到丞相府,夜半时分,丞相府却跳出几个护卫,将她拦于门外,其中最前面的是休一,他看着蓝初雪,神色复杂:“雪儿小姐,请回吧!”
蓝初雪看着那一排拔出兵器的护卫,脸色顿时冷凝,皱眉:“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让开,凭什么拦住我,我是你们丞相的幕帘,我住在这里,自由出入是皇甫彦许我的承诺。”
把她当敌人一样看待,几日不见,竟然要兵刃相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如此大变故,她并不相信今晚那件事就令皇甫彦如此绝情,他再狠,也不可能任何解释都没给自己,就将自己拒之门外。
“这就是相爷的命令,相爷说不想见你,所以你请离开吧!”休一哼了一声,竟然还问凭什么,就凭相爷待她那么好,她却没有一点良心,今晚相爷给她机会,她却转身离去,将相爷伤得那么彻底,居然还敢厚脸皮回来,他们相爷怎么可能容许自己的女人一脚踏两船,就该狠狠的给她一个教训。
不过话说相爷也挺能容忍她的,今晚回来后,却突然说不许她回丞相府,让他们将她赶走,虽然说是伤透了心,不过相爷能突然醒悟过来,痛下决心,倒是令人挺意外的。
“皇甫彦真的这样说?”蓝初雪震惊,但是想到这些属下是不可能敢假传皇甫彦的命令的,那么说皇甫彦竟然怒到不让她进府?
怎么想也觉得他不该生气到这种程度,他一向是个冷静理智的男人,这不像他一贯的作风:“今晚的事情,我可以向他解释。”她坚持道。
“有什么好解释的,蓝初雪你那当时不就已经选择了吗?那样弃相爷于不顾,你知道相爷今天遭遇了什么事吗,令狐皇那样阴险的对付他,他都承受了。可是在他最艰难的时候,你却那么冷酷无情,不闻不问,当着他的面跟着一个男人走了。现在还想回来继续纠缠不清,一脚踏两船,哪有这样的好事。相爷已经看穿你的把戏了,不会再对你手下留情。”休一愤愤不平的怒道。
“他今天发生了什么?”蓝初雪陡然想起他扶着马车帘子时,那不甚对劲的脸色,一点也不像平日的冷静和自信,当时她恼火与他命令的口气,并没有仔细留意他的神色,如今想起,似乎不对。
“相爷发生何事与你何干呢,竟然你都不把他放在心上,就不要做出关心的姿态,走吧,这不是你该停留的地方。”休一不耐烦的道。
蓝初雪眉心一蹙,完全不能相信,自己就这样被赶出了丞相府,不,她并不相信皇甫彦是这么冲动的人,即使要和自己决裂,也不会采取这种方式。
“我今晚一定要见他,没听他亲口让我离开,我不会相信。休一,你们让开,有什么事情也该让我们面对面说清楚,这样莫名其妙的驱逐,我不能接受。”蓝初雪脸容冷下来,口气坚决。
休一顿时恼了:“雪儿小姐,相爷就是这样说的,你以为可以永远无条件得到相爷的原谅吗?再大的忍耐力也是有极限的。你不走,就别怪我们不客气,真要和你动手。”蹭蹭蹭蹭……是兵器的拔出响动声,那些侍卫满脸警惕的拔出兵器,对着蓝初雪。
月光下冰寒的杀气在这一处宁静的地方弥漫,气氛一触即发,看着眼前完全不是开玩笑的休一,蓝初雪心一寒,她曾有过很多对手,却没想到会和他的人敌对起来。
“今晚得不到答案,我不会走,该让开的是你们,休一,你们不会是我的对手,既然你们势要阻拦我,那我也不客气。”手掌上光芒一闪,女皇的冰剑出现在她手中,蓝初雪握住冰剑,身如轻羽飞起来,五道流光射出,向天一袭去,冰剑挽起一个花弧,一*的环形剑气嗖嗖嗖发出。
出其不意制服他们,然后再翻墙入去,今晚她不见到皇甫彦誓不罢休,休一脸色一变,没想到自己没出手,她反而出手了,怒火更盛,大喝一声,领着几个侍卫和蓝初雪打起来。
绝对不能让她闯进去,就不信自己和几个侍卫挡不住她,这个丞相府,可不是随意她出入的,兵器交错擦过,漫天激射的火花,风声夹着凌厉的攻击声,令人心惊。
蓝初雪全力攻击,总之越发突破越好,否则其他侍卫赶来,自己再厉害,也抵挡不了再多的人。
休一看她如此攻势凌厉,也激起了斗志,拼了命的阻挡她,只是蓝初雪那无处不在,火系、水系、木系三种灵力居然能一起发出攻击,有时候还能形成三系合攻之势,威力更加厉害。
明明大家都是五级的实力,但是她攻击起来,比他们却威力强劲很多倍,竟能逼得他们几个人节节后退。
休一又惊又寒心,不过短短时日不见,她功夫似乎又突飞猛进了不少,但是他并不知道蓝初雪的实力已经不能用灵级来衡量,她的神火和四分之一的神力,早就让她三灵根的力量处于一种比同级的高很多的水平。
“让开。”蓝初雪厉声大喝,腾空而起,接连发出几道木系的刀风后,五指一甩,几十条紫丝随着灵力的攻势席卷而来,向他们喉咙割去。
即将成功之势,一道蕴藉着巨大力量的劲风扫来,无数花瓣汹涌而来,打在她的紫丝上,震开了她几十条丝线散开,手掌觉得一阵发麻。
蓝初雪急忙收回攻势,顺势从空中落地,她持剑而立,紧紧盯着刚出现在门前的人,月光下,满地银霜,丞相府门前寂静如死,门前站立着一条修长的人影,玄衣华发,玉脸笼了一层冰霜,身体弥漫着无形的怒气,立在朱门下,冷冷的看着蓝初雪。
两人今夜再一次对视,目光再一次在空中交汇,气氛却比那时花灯更僵硬了,而蓝初雪更觉得皇甫彦看着自己的目光,那么冰冷漠然,好像看着一个敌人,而非同伴,没有一丝亲近。
蓝初雪血液渐渐冷凝,呼吸变轻微了,她知道事情真的大条了,皇甫彦从没有用过这样渗骨冷意的眼神看着她,即使在他对自己最失望最生气时都没有。
休一啪一声跪在地下,低下头自责道:“属下无力,无法抵挡住雪儿小姐。”他的脖子上有一道血丝正蔓延而下,是被蓝初雪刚才的丝线割到了。
皇甫彦幽冷的目光移到他的颈脖上,然后抬起眸,那玄黑无边的眼底弥漫着丝丝冷气,似冰湖中突然涌动的可怕东西。
“不让你硬闯,你竟然就要杀我的部下?蓝初雪,你把丞相府当什么,你想为所欲为的地方吗?”他嗓音沙哑低沉,却依然怒气压不住。
蓝初雪怔住,看看休一的喉咙伤痕,不,她只是想避开他,并没有杀他的打算,她无意让事情变得更不可收拾,可偏偏在她凌厉攻击之时,他却出现在门口,让他看到她袭击他们。
“我没有打算杀他们,我只是想进去和你解释清楚今天晚上的事情,他们非要阻拦我,我没有办法,只能采取这种做法,彦,就算你再生气,也该让我说清楚,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理智。”她无法理解他的做法。
再无情,也不该如此决绝,何况这件事情也并非他想象中那样。为什么一向冷静的他,却如此对待她?
空气的寒气更重了,皇甫彦站在门前阴影下,黑色的衣袍融入夜色中,越发的黑暗,而他的脸容也变得更看不清了,只是那淡漠的眼光越发锐利。似黑夜里的一把泛光的利刃,决绝无情。
“自从遇到你,我就从来没有理智过,做了那么多的蠢事,违背了太多的原则,却落得如此下场,而今晚我终于寻回了自己的理智,看清楚了一切。你走吧,君既无心我便休,我皇甫彦也不是非你不可。”皇甫彦冷傲的扬起下巴,脸上和眼底皆是一望无尘的漠然。
蓝初雪心被狠狠锤了一下,握剑的手骤然一紧,不敢置信的逼视着他,不相信他竟然决裂的话,空气一片静谧,连一片树叶落地声都清晰可见,蓝初雪怔然望着他,望着他冷漠无情的脸很久,半响才找回声音:“你说的话是真心的吗?”
皇甫彦潋滟的薄唇泛起一丝微末的笑意,却到不了眼底,只成为冷冷的讽刺:“对你来说,我的真心重要吗?在你眼里我又算什么?”
蓝初雪胸口一窒,血液里蔓延出一种痉挛扭曲的难受,她洁白的脸容一下子苍白起来,抓住剑的手攥紧,手背暴起青筋,心中终于泛起了轻微的刺痛,让她尝到了那种苦涩。
“每次都是我努力想要和你在一起,做了很多事,我想,再铁石心肠的女人也该融化了,可是你就是那万年不融的冰山,我每次撞击,除了将自己撞得血肉淋漓外,无法让你有一丝动容。我也累了,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去等你。我有很多重要的事情需要做,任何一样,都比你更重要,不能在浪费时间在你身上。”皇甫彦的声音似冰块一样在空气中碎裂,却像一片片冰尖刺入蓝初雪的心中,让她整个人都懵了。
原本以为很无所谓的,可是当那些话真的说话来,传入她耳中时,她竟然觉得难受了,因为一直拥有,所以忘记了去珍惜,直到失去,才发觉,原来心也是在意的,也会痛的。
有些爱,还没开始,就已经宣告结束了:“你说的话是真心的吗?”蓝初雪努力维持着平静的神色,依然坚持问。
皇甫彦沉沉似黑夜的眼眸更幽暗了,他张开嘴,很久,漠然的声音流淌在清冷的口气中:“是,真心的。”
轰隆一声,蓝初雪觉得胸口有高楼轰然倒塌,脸容一下子没了血色,她闭了闭眼睛,努力的平复着内心黯痛的情绪,不让自己脸上流露出一丝痛楚。
她睁开眼,勉强撑起笑容:“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确实你浪费太多的时间在我身上,我不值得你这样做。对你来说,有更重要的东西比我值得追求,我希望你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皇甫彦挑眉轻笑:“真是够客套的话,本来我还想让你难受一下,让你也尝尝被抛弃的痛快。不过你的神色那么平静,果然一点也不难过,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或许说,我今天这些话正好给了你离开的机会,你不是一直都想离开,现在终于找到借口了,恭喜你。”
蓝初雪心一窒,勉强的笑容差点维持不住了,既然决定分开了,为什么还要说这些让大家都难堪的话,非要在临死前互相刺痛一番吗?
“你想看到我在你面前后悔不迭,痛哭流泪,跪着哀求你吗?别开玩笑了,我对你也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好聚好散,本来就没在过一起,分开也没什么!”
皇甫彦脸色一僵,袖子下的手指紧紧攥进掌心,湿润的血液从刺破的皮中流出,却比不上心中剧烈涌动的痛:“说的也对。”皇甫彦眸光冰寒:“那就滚吧,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坏了我的事,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蓝初雪也挑挑眉:“这一点我无法保证,不过若真有冲突,说不定我会对你手下留情。”
皇甫彦脸色一沉,冷笑:“就凭你,太骄傲自大的下场就是死,我给你一个忠告,以后别随便挑衅人。”
“谢谢你的忠告。”蓝初雪眼光越过他,落在丞相府内:“我要回去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没想到皇甫彦却拒绝了:“不行,你不可以再进我的丞相府,你那些东西,我会把它丢出来。”
“皇甫彦,不要太过分……”蓝初雪怒目而视,心中却有说不出的难受,即使决裂,也不需要做到这种敌人般仇视的程度吧。
难道她进去了,会成为窃探他秘密的奸细吗?竟然将她看得那么的无耻,她只是想拿回自己的东西而已。
“这样就觉得过分了,你的承受能力真差,我以前对你太好了,让你还有错觉,现在已经彻底没关系了,我就不需要对你留情,丞相府重地,哪里许你自出自入。”皇甫彦决绝而冷漠的讥笑。
蓝初雪失望的看着他,冷冷问:“如果我非要进去呢?”
“休一拦不住你,你便以为丞相府可以让你如入无人之境?今天就让我告诉你,什么叫强者为尊。”皇甫彦毫无表情的冰冷脸容一敛,抬起右手,长袖优美飘逸,无数碧色刀叶从他掌心射出,形成一股旋转的叶刀气流,向蓝初雪席卷而去。
蓝初雪没想到他居然真对自己出手了,急忙飞身一闪,才闪开他的攻击,但是身形还没落地,第二波攻击又急速扑来。
蓝初雪看着无数的叶刀向自己射来,心中一片冰寒,急忙祭出水系的防护罩……冰壁,砰砰砰,尖锐的叶刀打在冰壁上发出恐怖的撕裂声,竟然在上面刮出一道道裂痕。
她大惊,水系是防御力最强的灵力,冰壁更是其中最强大壁障,更何况她天生是神冰之体,所以她的水系虽没修炼到最高级,但是冰壁却已经到达巅峰,抵御六级强悍的灵力攻击应该没甚压力。
可是皇甫彦只是六级的巅峰高手,为什么却能打得她的冰壁摇摇欲坠,这不可能!木系攻击掀起的那些劲风,让周围的树木都为止颤抖。
不,他的力量竟然感觉不像六级了,蓝初雪惊怔,心中浮起一个念头,难道是当初她给予他的那些神力,助他修炼突破了六级?
一个闪身,嘭一声,冰壁破碎,无数水汽散逸在空中,丞相府前的这一片地方一片烟雾弥漫,一把寒光闪闪的叶刀却突破烟雾,闪电般插进蓝初雪左肩上,穿透了她的肩胛骨。
“啊……”蓝初雪痛呼一声,被那冲击力撞得跪倒在地上,右手捂住左肩上不断流血的伤口,湿润的血液流淌过她的手指,一点点从她指缝间低落,蓝初雪却好像浑然不觉,只是透过烟雾,深深的看着那玄衣男子,痛的不是被刀子穿透的骨头,而是心。
她以为,他即使动手了,也不会真伤害她,所以刚才她并没有全神的防备,可是她又错了。
皇甫彦漠然的站在不远处,没人看得清他的神色,他的目光落在蓝初雪身上:“现在你该明白了,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蓝初雪忍住痛,苍白的脸容浮起一丝苦笑:“明白了。”用一刀换取一个明白,够刻骨铭心的。
皇甫彦一拂袖,带着几个护卫走进丞相府。
这门前又恢复了宁静,水雾散去,蓝初雪在地上坐了很久,肩头被染红了一大片衣服,地上凝固了一滩血。
失血的眩晕让她终于找回了理智,那把锐利的叶刀又细又长,虽然没有插中胸口要害,却笔直的穿透了她的肩胛骨,动一下,都觉得剧痛无比,那种骨头碎裂的感觉,让人痛得越发眩晕。
原来他狠心起来,也可以如此无情,她苦笑一下,咬着惨白的唇,手捏在叶刀上,咬牙用力一拔,一道血花喷出,痉挛刺骨的痛冲入心脏,锥心之痛,却不知有多少分是身体,有多少是心。
忍过那种痛后,蓝初雪立即哆嗦的从空间戒指里拿出药草敷在伤口上,然后拿另一些草药塞进嘴里,缓了一阵,终于恢复了一点力气。
她看了一眼这个寂静得好像根本没有发生过事情的丞相府,转过头,踉跄离开,半路被夜游路过的好心人捡了回去。
“尝到了苦头没有?他竟然舍得打伤你。”某个好人扶着她摇摇欲坠的身体,目光落在她的伤口上,不免讥讽:“一刀穿身,活该。”
“我都伤得那么惨,你就少在我伤疤上撒盐了,好不好,痛死了。”抬头看着那白衣面具人士,蓝初雪苦笑:“三更半夜,你还出来游荡,该不是专门出来看我的好戏吧!”
在某种程度上,他真可谓料事如神,自己最落魄的一面被他看到了,但是她已经无力去反驳什么!
“不,我原本以为能看到一场虐恋情深,相爱相杀,然后皆大欢喜,没想到你那么不争气,被人抛弃的滋味怎样?”缥缈眸光淡淡嘲弄扫过她。
蓝初雪身体一僵,感觉心被狠狠刺了一下,被人当做笑话来看,真不好玩:“别说了,我没有被人抛弃。”她低下头咬唇。
“如果没有,就不该是这幅表情了,雪儿,你的心在因他痛,你看,你努力想装得满不在乎,可是你越是装,越是表明你心中的难受。”缥缈毫不留情的揭破她。
蓝初雪被刺得心脏紧缩,猛然抬头,颤声:“你觉得揭开别人的伤疤很有意思吗?因为你曾经被抛弃了,所以看到我也被抛弃,让你扭曲的心理得到了平衡吗?”
空气顿时冰封,缥缈的眼神变得很锐利和刺痛,唇色一下子白了:“你说得对,确实能令人平衡而愉悦。”
如果看到她因为被别的男人抛弃难过,他看到这一切会觉得痛快,那就好了,说明他恨她多于爱她,很可惜,他还是爱她多一点,所以看到她难过,心中更难受罢了。
蓝初雪迅速冷静下来,有些难受,自己这样何尝不是在他伤口上撒盐:“对不起,缥缈,我不是这种意思。”
他这样刺激自己,让自己本来就糟糕的情绪更加失控,也想刺痛回他。而他的伤疤比自己更深,他是真心深爱那个女子,却被背叛,自己在他看来大概只是小儿科。
“罢了,你这种小脾气,我还能忍受得了。”缥缈掩去眼底的黯淡,直接抱起来她:“天快亮了,别妨碍我休息。”
伤口虽然痛,但是在她各种强大恢复力下,其实并不算太严重的伤,而且有上古战场采来的药,她的恢复很快。
虽然脱离了皇甫彦,不过她并非失去了目标,冰族的重建正在热火朝天的进行,她也乐于出谋划策,随便养伤。
不知是不是上次古林他们鼎力支持,花云哲长老对于蓝初雪的信任感增强了很多,对她也不太防备,并且给她委托了重任。
“冰族被赦免,今年准许参加大祭,这是我们赦免以来,第一次在各族面前露面,其他各族多年来对我们冰族欺压,这次我们得以赦免,也让他们十分不高兴,恐怕到时候会刻意为难我们,并且给我们难堪。”花云哲长老不无忧心,他们冰族人向来也心高气傲,岂能容忍别人一再羞辱。
“恃强凌弱的家伙,就像上次那三大家族分家。”古林愤愤不平道。
花云哲道:“大陆的规则本来就是这样,而令狐皇也不可能心真心帮我们,他不知怀有什么居心。所以各族齐聚京城,很难说不会挑起事端。现在局势那么混乱,皇城里的警备加强了几倍,恐怕这个大祭,本身就是危机重重,会带来巨大的血光之灾,我们冰族也需小心谨慎,别被拖进了陷阱。”
蓝初雪心中一凛,最近令狐皇动作频频,露出十几年前夺权时那种残酷手段,而大祭,正是各方势力齐聚的时候,这种时机,若令狐皇会平静让它渡过,绝对不可能。
蓝初雪心变得沉甸甸,令狐皇最想对付的就是皇甫彦,不知道这个大祭对于皇甫彦来说,又意味着什么。不过像他那么懂得审时度势的人,也无需自己担忧,一定做好充分准备。
“长老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呢?”
“每年大祭,每族都会派出一队年轻的队伍参加祭祀的庆祝表演,这是兰陵国各大世家展露自己实力和出风头的机会,博得令狐皇的赏识。”
“祭祀表演?”蓝初雪好奇。
花云哲微微露出鄙夷的神色:“虽说是表演,其实就是各大世家武力较量的比赛,令狐皇崇尚暴力,认为强者就是尊崇,败者就该任由宰割。所以这种比赛其中的血腥,是匪夷所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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