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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里做的不好的得需要您来提醒。”林雨桐又说道:“您昨儿上任,今儿开会。您对我了解吗?M主席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您是基于怎么样的调查结果,说的刚才那些您哪怕不承认但依旧叫人感觉是在含沙射影特意针对的话……”
各种的修饰词加上长句子,又叫计寒梅愣了一下。
下面不知道谁就‘噗嗤’的笑了一声,紧跟着,下面嘻嘻哈哈的就笑了起来。
许是搬出了M主席叫她无法对应,许是下面的哄笑声,拂了她的面子。这位老大姐冷冷的哼了一声,直接起身拂袖而去了。
林雨桐面不改色,敲了敲话筒,等扩音器里刺耳的声音过去之后,她才说:“开会!”
然后下面静悄悄的排排坐,等着听领导讲话。
这番动静更是把已经走到外面的计寒梅气的不行,直接找了赵平:“……太过分了!目无领导,这还怎么了得。”
赵平一副好脾气的样子:“我的老大姐啊!年纪不小了,这脾气可一点都不小。你说现在怎么倒是跟年轻人生起气来了。这我可得先说说你,你对老林有成见,不能就这么个拿孩子撒气,是不是?”
“我怎么拿孩子撒气了?”计寒梅冷哼一声,“老林家的事我听说了!对她媳妇带着孩子在老家过的日子我也同情。但这同情,不等于说就能公器私用。拿国家的职位安排他的子女!”
“这话怎么说的?”赵平失笑,“您啊,还真是不调查……这不是闹笑话了吗?”
“这需要调查吗?”计寒梅冷哼,“三个子女都安排的很妥当……”
“不讲道理了啊!”赵平给倒茶,然后才说,“老林家的大儿子,那是警校毕业的。小伙子人不错,干工作本本分分踏踏实实,离这么近,我从来没听说过依仗着他爸干出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反倒是分房子的时候,他是一连让了几次,都以自己的家不远,不着急,先照顾别人为由,往后拖。是资历最老,却最后分到房子的干警了。那所长你也认识,老朱那人说啥是啥,从来不会来那一套歪的邪的,他的话您还不信了。再说二儿子,那可是在朝|鲜战场上立过军功的人。身上好几处枪眼呢。这总是实打实的吧。只这一个闺女,在大姐您看来,那是老林找我走的后门进的厂子,一路提拔这么年轻就做了干部了。可你也不想想,我是那样的人吗?老林是那样的人吗?那丫头,当年是帮着游击队打鬼子,拿着砍刀杀过鬼子的。当年要不是她年纪实在太小,早跟着游击队走了。可这也不是我招收她的理由。这孩子进厂刚开始啊,是职工家属。她那女婿是老林老家村上的长工,可架不住这小伙子机灵好学啊。跟着东家少爷学文化……这就不说了,人家小伙子立场坚定也勇敢,当年是帮着游击队打过火车站的。刚开始,是游击队那边给写的推荐信,到厂里的保卫科……两人结了婚了,这就都来厂里了。那几年啊,人才多难得啊!那林家的姑爷就先不说了,就是妞妞……就是小林。算盘打的有多好……这么说吧,现在咱们省里银行系统里上上下下,八成都是她的徒弟。人称神算子!好些高校抢着要呢,要不是我不放人,人家早走了。就在厂里这几年,人家学会了俄语、法语、德语……好像还有啥语。当年叫人弄回来的外文书,那两口子能看懂啊!从国外弄来的资料设备,人家两口子能摆弄明白。我跟您说吧大姐,要不是我跟老林是战友……要不是我死命的留着,人家孩子早被要去B京了……光是炼钢一项,多少部门抢着要呢。我的大姐啊!这次真是你把事情给弄拧巴了。”
计寒梅的面色稍微好点:“行!那我知道哪里错了。回头我给她道歉,公开道歉。但是!”她说着,又把手里的洋瓷缸子重重的放下,“领|导干|部以|权谋|私这事,是坚决不能允许的。我也得批评你,听说你有个远房侄子在厂里。”
这事啊!
“是啊!”但那孩子好歹是中学毕业,是符合招工要求的。他这么解释,那边就冷哼一声:“符合规定的多了,为什么别人不招就招他?你还是有了私心。”
把赵平给怼的,连连点头:“是!这事是我做的不妥当。”
见对方服软了,这大姐才说:“还有第二点,我也得批评你。”
赵平就看她:“大姐啊,我自觉没什么大问题……”
“还没有大问题?”计寒梅把桌子拍的啪啪响:“昨天我来报道,食堂给做了一顿接风宴。咱们厂领导一共才十二个人,可是呢?却准备了四道菜,十二个馒头十二个窝窝头!我请问,这伙食标准是怎么定的?咱们的职工在家里喝稀的,咱们又是馒头又是菜的,我的大厂长,你咽的下去吗?”
赵平张张嘴:“是!我错了!在D委会议上,我会做检讨。”
计寒梅这才满意了,“那今天就这样。”说着就起身,起身之后才道:“以后给那些翻译,一切优待都取消吧。为人民服务,为国家工作,还要什么特殊待遇!不像话!”
厂里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婆婆妈!
什么都管,什么都插手。句句原则,字字奉献。
当然了,也算是有利有弊了。
厂里食堂针对各级领导和工作组的小灶,也取消了。所有人一视同仁。
领导干部必须在厂里的食堂吃饭,清汤寡水野菜馒头,都得吃干净。叫大家都看看,领导是没有特殊化的。
这事好吗?
真挺好的!
如果能一直延续下去,这就是个好的传统。
因此四爷非常配合,真的特别认真的去食堂吃了。林雨桐是被计寒梅给盯上了,想跑也跑不了的,人家也公开道歉,也说了她就是没调查就发言了,也在大会上做检讨了。你说,你还能说啥?这事之后呢?处处都找林雨桐!吃食堂这种好事,怎么能不找呢?
于是,夫妻俩跟着领导,一起领饭,一起吃糠咽菜。
家里怎么办呢?
端阳跟丹阳两人,凑活着会做饭了。
对丹阳学做饭这事,林雨桐和四爷也舍不得啊!可是舍不得也不行啊,如今大环境给不了她公主一般的生活。所以,最基本的生存技能,想学就学吧。
两孩子也不会做啥复杂的饭,都是林雨桐晚上把馒头蒸好,够孩子们一两天吃的。他们吃的时候搁在笼屉上热一热,炒个菜煮个汤就能吃了。
反正,是把家里的生活节奏彻底的打乱了。
大家就好奇啊,说这位大姐到底是个啥来历啊?咋就这做派呢?
赵平只说:“比我资历都老的老革|命了。尊着些吧。”
周末的时候去林家,林百川才笑呢:“哎呦!是这位大姐啊!她可是顶顶瞧不上我的。你们可都乖乖的,别叫她逮住了……”
到底是啥人啊?!
林百川就说:“一个了不起的女人。一辈子结了三次婚,可三个男人都死在战场上,尸骨都没留下。给三个男人生了六个孩子,可是呢?如今身边,一个也没有。为了掩护伤员,她舍弃了孩子,把大儿子寄养在农家,后来失散了。老二是闺女,才几个月就放到宝育院了。从来没有接过一次……后来孩子长大了也不认识当妈的了……不认就不认吧,只要孩子好好的。可就是不巧,作为战地医生,牺牲在朝|鲜战场上……老三和老四都是夭折了,飞机轰炸,她只顾着发报机这些不受损,没看顾好孩子,俩孩子都弹片伤了,没救过来……还有两个小的,送给老乡抚养了。孩子倒是被老乡养大了,人家老乡也厚道,叫孩子认亲妈。孩子认了,也想着看能不能帮着给安排一个工作……结果她亲自把孩子送回去了,坚决不肯开后门……所以,孩子们对她怨气很大。五十多岁的人了,依旧是孑然一身!”他说着就叹气,带着几分怅然,“她估计是听说我养在乡下的孩子都有工作了,误会了。”
这样一个严于律己到苛刻的人,你能拿她怎么办?
林雨桐真觉得其实是多了一个妈。
今儿上班,穿了一件白衬衫红开衫,她见了就说:“那衣服是怎么穿的?把扣子扣上,看那穿的像个什么样子?”
明儿上班,林雨桐就穿的中规中矩,列宁装的上衣,黑色裤子,黑色的条绒布鞋。人家又说了:“你看你脚上的袜子,雪白雪白的。这一会子义务劳动,你穿上这个怎么干活?把袜子脱了!”
苗大嫂就说:“我怎么觉得,她不是拿你当下属,是拿你当闺女了呢?”
是不是想拿我当闺女我不知道,但是我一点都不想多个妈。
我妈都没这么管过我。
我妈管我都是叫我在不损人的前提下把日子过好,怎么舒服怎么过。
可这位貌似想拿我当闺女的,却想拉着我跟她一起奉献。
说真心话,林雨桐对这样的人佩服,但却真心做不到。
能为公做点力所能及的事,那自己是义不容辞。可叫自己义不容辞到不顾家人孩子,真心做不到。
所以,林雨桐就有点躲计寒梅了。除非必要的场合,坚决不与她碰面。
在早春种下的那一茬红薯要收获的时候,救济粮也下来了。
救济粮主要是给农村农民的,城里一些孩子多的人家,也能分到一些。
给一一五呢,也给了一定数量的名额。
赵平为这些名额,也是动用了关系了。确实有些孩子多的人家,日子过的艰难些。
可那天赵平去局里开会去了,人家粮食局叫厂里去个人,计寒梅就去了。
她恼着去,却兴冲冲的回来了。大家还以为争取到更多的了,结果呢?
不是!
她召集开全厂职工大会,说了:“……吃救济粮?丢人不丢人!我们是国家的主人公,我们是工人阶级,是领导阶级。可如今呢?我们不光不能支援我们的农民兄弟,还得多拿一份救济粮!同志们!扪心自问,这点困难,我们真的就不能想办法自己克服了吗?我在厂里看了,家家户户都种着红薯呢?这些红薯难道就不能填补一部分吗?非得伸手从国家要吗?你们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是我,绝对张不开这张嘴。救济粮的事,我已经给辞了。也已经向有关部门领导表态了。一一五,绝对不做国家的累赘!有困难,我们自己克服!在这里,我提议,今年厂里公共区域的红薯,收起来之后不往下分……不光是不分,我还要提议,各家种的红薯,都自觉地上交一部分……”
这话一出,下面本来就是不满的小声嘀咕声,这会子成了彻底的哗然。
怎么能这样呢?
还叫不叫大家活了?
别的领导都是给厂里职工谋利益,这位可倒是好。只想着叫大家往出掏。
计寒梅拍了拍话筒:“怎么?不答应?那行,不答应给国家排忧解难的人都举起手来,叫我,也叫大家看看!”
你这么大的帽子在那里摆着呢,谁敢举手。
然后鸦雀无声。
计寒梅直接拍板:“那就这么定了,散会!”
从会议散了,那片红薯地就被看管起来了。以往大家还能随便摘点叶子,现在都不行了。里面的一根草一片叶,那也是属于厂里的。不是谁想摘就能摘的。
而各家的红薯,好些人都已经偷摸着往出刨了,主要是想隐瞒一下自家的产量。
今年的日子难过的很,树皮都不好找了,草根都有人翻,更何况这大红薯,家家都宝贝的不行。
端阳这些小伙子呢,都觉得家里的红薯保不住了,私自种的那点,一定得保住了。几个人是天天晚上出去看着,想等着长的好一点了,再收。偷摸着一点一点拉回来。
可是,计寒梅是干啥的。
这么多青工大晚上出去半夜回来,她早就注意到了。没一周的时间,把这些孩子辛苦了半年的老巢给找到了。
然后林雨桐和四爷,又作为熊孩子的家长,被请到领导办公室了。
这里面的孩子,有一半都跟大小领导沾亲带故的。
所以,坐了一屋子的领导,没一个能在计寒梅跟上说的起话的。
她质问说:“你们都是怎么教育孩子的?教育孩子就是教他们偷偷摸摸,占公家的便宜吗?”
铁蛋人小,这会子孩子委屈的什么似的,直喊冤枉:“我们没占公家便宜,那地方是没人去的荒地!”
“啥荒地?”计寒梅呵斥,“就是荒地,那也是国家的荒地。谁允许你们在上面种庄稼给自己的小家谋福利了。这是原则问题!原则问题就不是小问题。”
都上升到原则问题了,还说啥?
苗家富一脚踹在铁蛋的屁股上:“大人说什么,你就听什么,还学会犟嘴了。”
把铁蛋踹的直往边上倒,还是端阳一把把铁蛋扶住了。
他扶好铁蛋就赶紧说:“计副厂长,国家还号召平坟开荒呢。我们是工人,我们也想体会农民兄弟过的都是什么样的日子。荒地是国家的荒地,我们也是国家的主人,作为主人看见自家的土地没有被完全利用,我们也是急在心里!我们开荒,这是响应国家号召。至于产出,那自然是归集体所有。等成熟了,我们就把产出全都拉到咱们后勤食堂,作为咱们一一五的集体收入。”
这总没错吧。
他说完,觉得自己的逻辑没问题,就抬眼看父母。
结果就见自家爸妈同时把眼睛一闭,他心里一沉:难道是哪里说错了?
错了吗?
“不觉得你错了吗?”计寒梅冷笑,“还觉得给厂里做了贡献了是吧?你这是小集体意识!那荒地是国家的荒地,不是一一五的荒地。荒地上的产出,自然是国家的。明天,厂里会联系相关单位,上缴上去。”
上缴上去?
这十几个孩子愕然的睁大眼睛:凭啥啊!
我们自己不要都行,哪怕是给厂里了,大家一起吃了都行,对吧!
结果你说交出去?
便宜别人!
这怎么行呢?
看着端阳瞪大的眼睛,计寒梅就说:“你这孩子,年纪不大,脑子倒是转的快,口齿也伶俐,倒也知道取舍。可就是这思想意识,还是有待提高。只想着小集体和一小撮人的利益,这就叫大公无私了吗?不!这不是真正的大公无私。”说着,好像觉得跟孩子这么说是对牛弹琴,就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你父母呢?我得跟你父母说说教育孩子这事……”
端阳不由的看向爸妈,然后微微低头:果然!自己还是太嫩了一些。
顺着端阳的视线,计寒梅朝林雨桐和四爷看去,然后对上林雨桐的眼睛,哼笑了一声:“原来是你家的小子!怪不得呢?还真是家学渊源!”
林雨桐:“……”您到底是对我爹有多深的成见,怎么啥事你都能往深的联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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