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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安家生乱之后,萧家正房一直人丁凋敝,到了这一代,只有萧飞鸿与萧玄易两人了。这次出门为了防止被人通过手机信号定位追踪,萧飞鸿与萧恒远都没有带手机,所以萧飞鸿才会以为,是孙子得到了消息赶来阻止自己。
“没有,绝对没有!”萧恒远赶紧否认。为了保密,他连机票都是亲自订的,根本没有假手过其他人。
“这就怪了……也罢,我去看一看再说。至于你,马上换个地方,看好箱子。”萧飞鸿看了一眼他们唯一的行李箱,说道。
萧恒远知道这是家主怕青铜小鼎有闪失,立即应道:“是,家主,我一定会保证箱子的安全。”
萧飞鸿没有再说什么,起身便往指定的A2区去了。一边走一边思索,孙子虽然一直很孝顺,为人又看似圆滑,但在这些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却非常执拗,想要说服他,不知该费多少功夫。但奇怪的是,自己从知道小鼎已经修复好到决定去G省,前后不过三四个小时的时间,除了安家人和萧恒远之外,世上再没其他人知道,他又是怎么得到消息的?
萧飞鸿前脚刚走,萧恒远就立即拎起箱子,也出了休息室。但刚走了没几步,他就迎面重重撞上了一个人,险些摔倒。
那是个身段窈窕,打扮入时,戴着墨镜与太阳帽的妙龄女子,见撞到了一位老人,连忙歉然地过来搀扶。
萧恒远本想甩开她的手,却不知怎的头晕了一下,大约有几秒钟的功夫,脑中浑浑噩噩。
他立即警惕起来,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家主交给自己防身的符箓。但手刚按到口袋上,女子扶稳他便放手走开了。他想要去追,但看看手上完好无损、份量也没有改变的行李箱,犹豫一下,最终还是没迈开脚步。
大概,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吧。自己太过紧张了。
萧恒远暗暗想着,拉着行李箱,挑了一处不显眼却便于脱身的地方,等待家主。
约摸过了半个小时,萧飞鸿看似气定神闲地走了过来,眼里却有一抹掩饰不住的疑惑。
走近萧恒远,见行李箱完整无缺,他稍稍松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奇怪,我在那里找了几遍,都没看见玄易,播音室的小姐说,是个女人让她播的广播。但奇怪的是,她记不清那女人的长相了。”
“这人把您引开,究竟出于什么目的?”萧恒远关切地问道。
“我不知道。”
萧飞鸿摇头之际,却突然想起孙子昨夜遇见的那个神秘女子蓝玉,不禁心里一动。但还没来得及细想,突然听到一阵尖锐的警报声,尖利得像是要把人的耳膜刺穿,像把锯条一样,来回割刮着人们本来就紧张无比的神经。
随即,机场里开始大声广播:“一级火警!一级火警!请大家立即按照指示牌、在工作人员的指挥下迅速离开机场!”
这话像是跳进沸油锅里的火星,一下子就点着了人们心头的惶恐。一时间,机场里乱成一片,人们慌乱无比地哭嚎尖叫着,急先恐后地丢下行李,挤挤挨挨地冲向仅有的几处出口。
虽然不是普通人,但处在混乱的人群堆里,萧飞鸿依旧免不了手忙脚乱。他刚想接过行李箱亲自保管,却被蜂拥而来的人群将他与萧恒远冲散开来。
他使了个巧劲,穿过人堆,向下属喊道:“把东西给我!”
同样狼狈不堪的萧恒远却惊讶无比:“家主,刚才您不是已经接过行李箱了吗?”
“什么?我根本没接到!”萧飞鸿一愣,心中立即生出不详预感。他四下环顾,可周围除了慌张奔走的人群之外,根本看不清,哪里也找不到行李箱的踪迹!
“糟糕,上当了!”
萧飞鸿顿足连连,然则却是悔之晚矣。抱着万一的希望,他认准一处最近的出口,三步并做两步追了上去。
萧恒远看见家主的反应,立即也猜出这火警来得有蹊跷,马上也奋力挤出人群,跟着跑了过去。
但人们都被警报吓得不轻,在出口挤成一团,将本来就不太宽敞的通道彻底堵了个水泄不通。两人就算有些能力,也拿越来越汹涌的人群束手无策,不禁都急得连连跺脚叹气。
心急如焚的两人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一名纤秀女子以与周围人格格不入的悠闲姿态,走进了卫生间。她脱下免税店里买来的墨镜与宽边太阳帽,毫不心痛地丢进垃圾桶,之后又融入人群中迅速离开,再找不见半点踪迹。
机场对火警反应很快,不到五分钟,增援的消防车与工作人员就迅速赶到了A2大厅入口,准备灭火。
与此同时,一个手拖行李箱、头戴压得很低的鸭舌帽的年轻男子匆匆从里面跑出来,飞速上了泊在路边的轿车,甚至连车门都没关紧,就将油门一踩到底,狂奔而去。
轿车行驶了一会儿,车载收音机开始自动播放即时新闻:“十五分钟前,省城机场发生火警,但经救援人员赶到查看,发现这是一起假报火警。目前机场方面仍在安抚乘客情绪,并着手调查制造这起骚乱的嫌疑人……”
听罢这条广播,男子脸色更加难看。再三确认过身后没有追兵,他胡乱在路边找了个临时泊位停下,缓缓打开了刚刚夺过来的箱子。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亲眼看到那尊被放置在红色锦缎礼盒中,还附了一张写有“敬呈安先生”卡片的青铜小鼎后,男子心头仍是不可避免地涌上阵阵怒气。
他反手一砸,生生将挡风玻璃震出了条条裂纹,同时低吼出声:“爷爷,你怎么能这么做!”
随着这个动作,他压得极低、完全遮住了眉眼的帽子掉落下来,露出一张英俊面孔,赫然正是萧玄易。
他被一张疑似神秘女子带来的纸条引到机场,抵达之后,车子还没停稳,便在后排车位上又发现了新的纸条,用的居然还是他放在车里的备用便笺!
他顾不上惊讶对方是何时潜入自己车子的,马上便被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你爷爷要把青铜鼎交给安家,你必须把它夺回来。后面还附有一张标明位置的简单地图。
看完留言,萧玄易长眉一下锁得死紧。他不认为对叛徒深痛恶绝的爷爷会这么做,但他又本能地觉得,那神秘女子不会欺骗自己。犹豫一下,他决定还是先去看看。
当他看到萧恒远手中、那只刚好能装进青铜鼎的行李箱时,他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他甚至没去细想假火警引发的骚动为何来得这么恰到好处,只下意识地趁萧飞鸿的视线从箱子上移开的那一瞬间,夺走了它。
直到打开箱子前,他还抱着万一的希望。但此刻注视着静静躺在箱中的小鼎,他整颗心都彻底凉了下去,只剩下一个如天崩地裂般足以让他崩溃的念头:爷爷居然要投靠叛徒!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以?!
就在他心神俱乱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原本不想理会,但瞥到上面显示的无来电号码几个字后,却鬼使神差地改变了主意,按下通话键。
听筒那头,立即传来一个低柔熟悉的女声:“萧公子,你看见箱子里的东西了吧?”
是她!那个送给自己星命秘籍的神秘女子蓝玉!
昨夜一面之缘,萧玄易便对她充满了好奇,更对她抱有感激与好感。方寸大乱的现在,更是不由自主把她当做了救命稻草,脱口问道:“是你告诉我爷爷想去G省的?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我该怎么办?”
“前者无可奉告。至于后者,萧公子,我想先问问你的意思。你愿意向麻衣盟的叛徒俯首称臣么?”
“当然不愿意!”萧玄易斩钉截铁地说道。身为正房的骄傲,怎能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女子轻笑了一声:“那么,你打算怎样做?”
“我要去劝劝爷爷!他老人家一定是一时糊涂才这么做的!我要劝得他回心转意,我——”
萧玄易激动的话语,被女子冷冷打断:“萧公子,麻烦你静下心来沉住气仔细想想,你家萧老爷子是这种人么?是怎样的一时糊涂,才会让他拿着麻衣盟掌门至尊信物去找叛徒?”
她的话像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冰凉沁骨,却令萧玄易瞬间清醒过来。沉默片刻,他苦涩地说道:“你说的我也明白,但我还是无法接受……我真是不敢相信,爷爷会做这种事。他……他一直痛恨安家人。”
“也许这里面确实另有原因,但就目前来讲,你爷爷确实打算将掌门信物交给你们的对头安家,事实俱在,由不得你不信。”女子声音愈冷:“萧公子,如果你再继续婆妈下去,我不免要开始怀疑,将秘籍交还给你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听罢女子淡淡的责备,萧玄易一时说不出话来。其实神秘女子说所的这些,他又何尝不知,但从情感上来讲,他还是无法相信爷爷竟会做这种事。
不过,虽然表面有些轻佻,但从小接受严格修行训练的他终究不是个普通的公子哥儿。强行捺下乱团如麻的心绪,他沉声说道:“我明白了,蓝玉小姐,我会先装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再在暗地里调查真相,见机行事。”
闻言,女子轻笑道:“萧公子不愧是萧公子,果然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那么,我等你的消息。”
“你——”萧玄易来不及再说什么,听筒那头已然变成了忙音。
他盯着屏幕上无来电号码几个字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把手机搁到一边,将行李箱盖好。
这神秘女人的电话来得突兀,却也及时。如果没有她打岔的话,自己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说不定会直接去找爷爷,当着众人质问爷爷为何要向个叛徒俯首称臣。到时未必能得到答案,反而会将事情闹得更僵。
幸好,她让自己冷静下来,有了思考与回转的余地。
想到这里,萧玄易眼中露出几分感激,再次发动了车子。他丝毫没有察觉,不知不觉中,他已对那神秘女子越来越信任,甚至还在担心,没有她的号码,查清真相后不能及时把消息告诉她。
他亦不知,就在距他不到半公里的高速公路另一端,地铁站前,一名年轻女孩按掉电话,拄着下巴若有所思:“萧玄易果然是萧飞鸿的亲人,让他来打听事情真相,再适合不过了。我塞进行李箱的那张卡片,足以让他下定彻查的决心。”
这女孩自然是林紫苏。今天的事情都是她一手策划:知道萧飞鸿打算带着青铜鼎去找安家的人后,她马上便想到将萧玄易也拖下水,将他叫到机场,又让小威留字,指引他亲自得到萧飞鸿的行李箱、揭穿萧飞鸿的打算。
按说,萧家现在得到了完整的星命秘籍,一旦修炼有成,铲除安家不过是迟早的问题。而且,离萧飞鸿的生日、答应向安家献上青铜鼎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就算为了争取修行时间,迷惑安家的耳目,也根本不必这么做。所以,林紫苏认为,萧飞鸿反常举动的背后,必然事出有因。
她虽然做了汇宝古斋的修复师,但算不得与他们交情很深,若想单靠自己打听出真相,势必要花费极大的心血精力,倒不如让萧玄易去查。林紫苏相信,只要他一旦知道萧飞鸿竟想将麻衣盟掌门象征送给叛逆,一定会主动追查,查清萧飞鸿为何要这么做。
而事实证明,她猜对了。萧玄易像一头被侵犯了尊严的豹子,终于要亮出自己的利爪。接下来,她只要等消息传回来就行了。
不过……想到某个人,林紫苏却慢慢蹙起了眉头:“也不知,安家那边会怎么反应?罢了,还是让小威先盯着萧飞鸿吧,有什么异样,也好及时告诉我。”
到嘴的肥肉飞了,换成谁都得气急败坏,现在,就看萧飞鸿能不能安抚住他们,为自己留出查明真相的时间了。
麻衣盟的正逆之争,干系到她能否顺利在同道间立足,她是绝对不会让步的。如果萧飞鸿确是另有苦衷,才不得不将青铜鼎让给安家,那还好说;如果他是真心想要投诚的话,她也不会手软。
抛开她的私心不说,堂堂麻衣盟家主向一群汉奸狗腿子摇尾乞怜,对同道修士来说也是桩耻辱。她要是教训了萧飞鸿,其他人都得拍手称快。
只是,想到那个看似轻佻但很有分寸的男子,林紫苏紧抿的唇角不禁松动了些许:若是有个那样的爷爷,对他来说未免太过痛苦,希望事情不要向最坏的方向发展。
想到这里,林紫苏悄悄叹了一声。
G省,省会R市。
这是一幢表面看上去非常普通的写字楼,虽然地处R市最为昂贵的中心商业区,外观却十分素淡,并不起眼。进进出出的人群看上去也与普通人没什么两样,表面上,只是普通的白领上班族而已。
但只有少数人才知道,这幢楼的电梯都需要经过最为严密的身份核定才能上去。而且越是往上,看守越是严密。到了最上面的那一层,则是只有不到五个人,才拥有随意进出的资格。
之前曾去过Y省、后来又回来处理事务的那名女子,正是有资格进出这层秘密办公楼的人之一。
“义父,答应了我们将东西送过来,结果又说什么搞丢了,他们简直是在污辱我们的智商、把我们当猴耍!当今世上,知道青铜小鼎存在的人廖廖无几,而萧飞鸿那老不死的虽然没用,却也还有几分精明,怎么可能有人会在他眼皮子底偷走小鼎?”女子恼怒地说道。她长得并不算很美,但皮肤却异常白皙,水嫩得吹弹可破,为她加分不少。
女子的对面是一张巨大的电子屏幕,竖立在房间正中。这房间很大,数百平方米的办公楼被打通成一间,乍看上去就像一个小型运动场。地上铺着一整块厚实软和,花纹美丽的澳洲羊毛毯,四周则是常年下垂的深色窗帘。除此之外,整个巨大的房间再没有任何其他东西,显得分外空荡。而被女子称为义父的那个人,更是从没踏足过这里。
换而言之,这间守卫森严,面积庞大却又空旷的房间,只是他用来做视频通话的地点之一罢了。这样的大手笔与排场,即使是亿万富翁,也要甘拜下风,望尘莫及。但对他而言,却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而已。
而通讯专用的巨大屏幕里亦没有人影,只有一张古老泛黄的星辰图,带着一种亘古久远的寂静感。也让扬声器那头传来的男子声音,显得越发淡漠无情,像渊潭一般深不可测,平静无波:“已经确认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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