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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您等一下熬油时不要熬得太狠了,我想给夫子端点肉过去!”只要不是油渣,就称得上肉。李家不管夫子的伙食,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夫子也是很少见肉荤的。中午不能请他过来吃,但可以给端过去。

“行!”月娘边切着肉片,边回答。心下想着,是不是,先把夫子那一份舀起来,自己吃的多熬一点时间也不要紧。

月娘过日子,那真的是精打细算了。

“娘,我买了一些山椒海椒,还有野葱,等会儿,我来炒一个菜!”提着自己的宝贝进屋,杨子千准备大显身手,犒劳一下家人的胃子。

“你呀,说起吃,就是一个人精。这些山货什么的,也只有你自己才整得来!”月娘表示,既然是你自己要炒的菜,随你咋整。

杨子千早把野葱叶子摘了下来,葱头她打算等晚些时候太阳下山了就拿到土角去种上。这野葱说起来和家葱也没什么两样,只是山味更重一些。多种养一些时间,就成家葱了。

野山椒,泡一半在泡菜坛子里,一半晒成干椒,两样都好保存,要吃时拿出来即可。

杨子千洗干净手,在盐菜坛子里抓了两把芋子杆杆做的盐菜出来,想了想,又抓了两把,这可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有油有佐料的炒来吃,少了不经吃的。

将盐菜切得细细的,七八个野山椒剁碎,葱也切成葱花,等月娘的肉熬好油后,杨子千的一切准备工作也就序了。

“对了,娘,这肉和盐菜一起炒吧,省得分开做,多一道手脚!”杨子千看着碗里的油渣,征询月娘的意见。

“你爱咋折腾就咋整,娘等着吃就好。”月娘说完,将灶台这块阵地腾了出来,自己去烧火助阵。“只是,那小碗里的肉是给夫子留的,你要分开炒才行!”

杨子千暗叹老娘心细,好吧,既然娘有那心,自己就分开炒吧。

细细的盐菜,薄薄的肉片,点缀着一些更细的红红的山椒碎片,还有翠绿的葱花,这碗菜起锅时,杨子千自己都忍不住垂涎三尺。

“三哥,快给夫子端过去,晚了他就吃过饭了。”再好吃的东西,肚子里有货时,都会大打折扣的。

“咦,这菜看起来就好好吃!”杨子森端起碗,吸了两口气,闻了闻味道,高兴的朝夫子那儿跑去了。

“送过去就快点回来吃饭啊!”月娘没忘记叮嘱儿子,朝他的背影大声喊道。

“这是什么味道,火辣辣的,却又好吃得紧!”杨大年将菜送进嘴里,嚼了几下,偿到了味道,吞下问道。

“这就是买的野山椒,是辣的!”杨子千看娘挟了肉渣给小五丫:“三哥,去倒点开水给妹妹洗一下肉,要不然,她可不能吃这么辣!”野山椒的辣味,比平常的辣椒更厉害。

“哇、、、”的一声,话未落音,杨子森还没来得及起身,小五丫却哭起来了。馋嘴的小丫头,早把肉送里了嘴里,却被辣哭了!

“唉,谁让你这么等不及的。”月娘一边心疼五丫,一边又念叨“四丫头也是,明知道这么辣,还要炒菜,是存心不要我们五丫吃,是吧!”

杨子千看着桌上手忙脚乱的一家子,吐了吐舌头,表示抱歉。

自己想要吃的,想着是好的,还真没考虑到家人没吃过,是不是吃得下,两大碗的菜里,都放了山椒,早知道,就只放一碗就好了。

喂了几口水,缓过气来的五丫总算没哭了。

“嗯,好吃,我不怕辣!”杨子森边吃,嘴里边嘟隆。

“吃,子禾要吃!”眼泪还挂在脸上,小胖丫的筷子又伸进了菜碗里,无奈人小力微,老是挟不起来。

“哎哟,这孩子,还是个不怕辣的!”月娘惊呼,忙挟了一片肉,在白开水里洗清了一下,给放进了她的碗里。

小家伙,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辣妹子,不怕辣;辣妹子,辣不怕!杨子千“噗”的一声笑了起来。

“这山椒,好是好吃,这热天吃起来倒麻烦,汗水都给辣出来了!”月娘放下碗,一脸红红的,擦了擦额头的汗开口道。

“就是,这东西,要是冬天吃倒不怕冷了!”杨子木也擦了擦汗,一张嘴,被辣得通红。

冬天吃辣椒,当然可以御寒。比如,一家子,围着吃火锅,那才叫巴适!

什么叫欲罢不能!

明知道这东西辣,却又不愿忍口。一家人,吃得那个欢啊。

饭后,杨子森献宝似的,把笔墨纸砚抱了出来,一一摆在了桌上。

这小子,是准备开笔了!

小五丫见了,三两下的就爬上了凳子,盯着那些没见过的东西看得目不转晴的。

杨子森盛了点水在砚台里,拿起墨条,学着学堂里李姓小儿的样子,轻轻的研磨着。

眼看清水变了颜色,小五丫兴趣大增。

“我要,我要!”一只小胖手就伸了过去。

“娘,你快管管妹妹,她要来捣蛋!”杨子森觉得,这会儿的小五丫一点儿都不乖。

“噢,小家伙,快别去惹你三哥。”月娘一把抱过女儿,光听老三的口气,就知道,他不是一个善类。“走,娘带你去睡午觉!”

“不睡,不睡,我要那个。”指着三哥手下变得漆黑的水,她可是亲眼见着变色的,多奇妙啊,死活不肯离开桌子。

“乖,等你长大了才能要,那是三哥写字用的,我们五丫小,现在拿筷子都还拿不住,还不能写字!”月娘耐心的哄道。“要不,我们就坐在这儿看,看三哥写字好不好?”抱着五丫,月娘坐了下来。“悄悄的,莫话说!”一边,还给小五丫打着“嘘”的手势。

她的小三子,要写字了,她的小三子,也是半个读书人了。想着夫子说的,还可以考秀才、举人、当状元,月娘心里就是一阵激动。

一家人,全都围在桌子边,或站或坐。除了杨子千正常点外,无一不是新鲜紧张的盯着杨子森。

墨汁越来越浓,杨子森放下墨条,看了一眼家里的人充满希望的眼光,心里,有着几分忐忑不安。

以前都是用树枝在地上、沙子上写字,这会儿,其实,要怎么下笔,他心里是没有底的。再说了,这东西,听爹说是很贵,要写不好,那就是糟蹋钱,多可惜啊!

咬咬牙,不显摆都显摆到这程度了,硬着头皮写吧。

把一张纸铺开,学着那些人将笔尖送到嘴边舔了舔,这是个什么意思,他也是不懂的。然后,提笔,轻轻的沾了墨汁。咦,这握笔的姿势要怎么来着?

一把抓,肯定是不行的;像拿筷子一样?摇头否定!左手挠了挠头,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握笔了。

小脸瞬间通红!

“呀,子森,墨汁掉到纸上了!”随着杨子木的一声惊呼,一滴墨汁掉在了白白的纸上,很快晕开,一小团黑色的印迹就出现了。

慌忙把毛笔放在砚台上,双手执起纸,看了看围在身边的老爹和亲娘,欲哭无泪!

这么贵重的东西,让他给报废了,怎么对得起家人啊!

“唉呀,没事,三哥,要不,你先收起来吧,等晚上,请夫子过来再教你。”杨子千知道,这家伙,还没有显摆的能力,这会儿,骑虎难下了,于是开口给他解围。

虽然说,自己也懂一点点握笔姿势,所谓半罐水响叮当,自己,还是少开腔为妙,省得再教出一个三不像的徒弟就麻烦了。

杨子森抬头,感激的看了一眼妹妹,双生子,就是能想到一块儿去。

也不理会月娘眼中微失望了,他连忙收起这些宝贝,当然,染上墨汁的那一张,等会儿再收,晾干了,也不影响其他地方的使用。

“哎哟,五丫头!”月娘一心只看着三儿子去了。等回过神,却见小五丫一双小手伸进了砚台里,五指全是墨汁,就在月娘惊呼的当口,她快速的将手送进了嘴里。

瞬间,小花猫出炉了。

脸上,嘴上,鼻子上,处处是黑黑的墨汁,听得月娘惊呼,她还看着娘亲发笑。

不得了,连牙齿,全都是黑的!

“哈哈哈,这就是古人说‘胸无点墨’要多喝墨水。小五丫,这么小,就开始喝墨水了,以后,是不是也要当一个大文豪啊!”杨子千一看那滑稽样,捧腹大笑不止。

对于四丫头说的那些话,家人都不懂,但看五丫那样,却真正是忍俊不禁,哄堂大笑。连杨子森都被逗乐了,放下自己心里的包袱,加快了收拾东西的节奏,再不收,再不收,小五丫说不定会在他的宝贝纸上印梅花了。

“笑什么呢,有什么好笑的,一家人,才吃得上点饭,就乐成这样了!”隔壁的冯老太太,正毛焦火辣的在堂屋里训媳妇孙女,被杨家的传来的笑声打扰,皱眉骂道。

冯大婶心里抽了几抽,看吧,月娘家里,多好!

几家欢乐,几家愁,生活,当真是各过各。冯大婶和宋青青,都规规矩矩的站在冯老太太面前,听她训话。

偷眼看宋青青,被折腾了这么久,早没了刚进门时的嚣张,是块顽石,都有被老太婆磨平的时候,冯大婶心里,又好受了那么一点。

“听说你买了笔墨纸砚?”晚饭后,夫子掐着时辰,背着双手,跨进了小木屋。

救星来了!

杨子森恭谨的将夫子迎进门,坐落。然后,自己再屁颠颠的把宝贝拿出来。

这一次,月娘抱了五丫,远远的站着。

杨大年带着儿女,也站得远远的看着,夫子来了,可不能再往前凑,耽误了正事,那可不行!

“这执笔,是要讲究方法的。自古至今,执笔的方法五花八门。本人学识浅,就教你五指执笔法吧。”夫子看杨子森一切准备就序,提笔道。

古人就这点好,无论什么时候,都很谦虚。杨子千比较欣赏这一点。于是,在一旁也洗耳恭听。

“这五笔执法,也是用得最广泛的。大家也易于接受。”夫子将笔摊在手心,给杨子森细细讲解着:“五指执笔法‘是用按、压、钩、顶、抵的方法把笔执稳,使手指各司其职”

边说边示范“看:大拇指按住笔杆靠身的一方,这个指头的第一节或与第二节的关节处由外往里压住笔杆。中间这个指头紧挨着第二个指头,钩住笔杆。第四个指头紧挨中指,用第一节指甲根部紧贴着笔杆顶住第二个指头、中指往里压的力。小指抵住第四个指头的内下侧,帮上一点劲。”

说完,沾了点墨汁,下笔:“这执笔的高低与松紧,也是有讲究的。你现在是初学,要练正楷,执笔应该低一些,使笔画稳健些。执笔高了,变化大,写楷书就不容易掌握。还有执笔的松紧问题。执得太紧,手太用劲就会颤抖且手指疼痛。执得太松,一点力也不用,笔就会掉下来。力在笔尖,是要将力量通过执笔的手传递到笔尖上,不能停留在手臂或手指上。写字用的是巧力而不是死力。巧力来自久练。写字如果感觉不到自己在用力,运笔自如了,也就过了执笔关了。”

行云流水,“杨子森”三个漂亮的字落定:“笔杆也不是一定要始终直于纸面,在书写的过程中,笔杆可以略作倾侧,但要小,一般写楷书时笔杆应经常保持这个直的状态。”

说完,将笔交给杨子森,示意他来写。

杨子森这次学乖觉了,没有先沾墨汁,而是把笔拿在手上,学着夫子刚才的样子,将笔变幻着握了几次,觉得顺手了,熟练了,又在纸上悬空比画了几下。

夫子暗暗点头,杨子森这才信心十足的沾了墨汁,在夫子刚才写字的旁边,轻轻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一见杨子森写的字,杨子千就偷笑。

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

瞧瞧这两人写的字,哪怕是外行,也能一分高低的。

杨子森也羞涩不已。

“很好,不错,这字,也是要练的,多练练,就好了!”果真是做教育行业的,夫子赏识教育就做得不错。

听了他的话,不光杨子森,杨家的人,都觉得,小三子,前途光明着呢。

杨大年,家有小三子,地有芋头,心里,总算有底了。

放眼望去,李家寨子的田里,早已不是萧条这个词能形容的了。

秧子栽下去了,隔三岔五的去河里深水潭里挑水去浇灌,到抽惠,到现在谷子垂头,佃户人家都没半分喜悦。

这哪是谷穗啊,比小麦还小还短,一根谷苗上,挂着几十粒谷子。

唉,今年打谷子,不用眼红杨老二家的拌桶了。因为,根本就用不上,连割禾把子回家的兴趣都没有了,到时,就把谷穗割回去,用连盖打,估计,这收成,比去年少了好几倍,交租子都远远不够!

说起,杨老二家的田里,也不知道种的什么菜,叶子那么宽大,这天干年头,却长得很茂盛,奇怪的也是,也没见他家的人摘回去吃。

“听说是做盐菜吃,那罗虎和王三家都吃过,听说比野菜强!”蒋大嘴小声的在王花儿耳朵边念叨着,说不上好,但,能不出去找野菜,倒让那些穷鬼羡慕。反正,自己家,还轮不上吃野菜。

“管它什么,反正,她最好不要求我,这两年,我算是把她看白了!”王花儿瘪瘪嘴,还以为是什么稀罕的东西,不就是野菜吗?想着罗家和王家都偿过味道了,这月娘,当真不把她这个大嫂放在眼里。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爹,咱们家,什么时候收芋子!”几大块田的芋子,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挖回来,杨子千头大了。

树大招风,这天干年头,要知道自己家有充饥的东西,可就招狼了!收获时,能有多低调,就得多低调。

“还是一早一晚收!”杨大年显然也知道这个道理,避着人眼最重要。只是,量太大,时间一长,难免惹人怀疑。

“要不,依旧请罗大叔和王三叔帮帮忙!”杨子木出着主意。这两人,近两年,对自己家倒是真的好,心也不坏,如果叮嘱一下,保密应该没问题。

“唉,就是先前只给说杆杆能吃,这会儿,岂不是自打嘴巴!”月娘为难了,看向四丫头,就这孩子,说要保密,现在,让她怎么自圆其说?

“这也没什么啊,先前是因为要留着做种子,所以,没告诉她们,也不能给她们吃。这会儿,虽然东西多了,但,难保别家人起心思,就算要告诉她们说能吃,也是不能送给她们的,大不了,就做熟了送去!”杨子千想着,反正都是煮,几个是煮,十个二十个,也是煮,只是煮一小锅还是王大锅的问题了。

“也是这个理。”杨大年点头同意。

“爹,你和罗大叔王三叔加上大哥,四人两天能挖完不?”这知根知底,能用的人太少,杨子千想着,要等自己发家了,也去买点家奴来用,省得惦记秘密外泄。

噢,人心果然是坏的。这还没发家,就想着买卖人口了,自己不是现代人吗,讲究的人人平等,看看,来西宋还没多久,就开始学了这万恶的旧思想,荼毒生灵。

唉,真是情势所逼吧,杨子千转而为自己辩解。

“有点难!”这么多,两天收,除非整夜整夜的不睡觉。

“丫头,这么多,收回来放哪儿?”月娘担心,地洞放不下,那能放什么地方。

是啊,难不成放家里,大堆大堆的东西堆在屋角,人来人往的,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爹,再打一个大地洞,比那一个还大!”火烧眉毛了,才考虑到这事,自己,是还嫩了点!

一家人,选了杨子木他们房间的墙角,悄悄的开工。

计划,这个地洞,穿过墙,要延伸到屋后的那一拢竹子脚下。结果,打的洞还没到一人高,就宣告梦幻破灭--洞下方,是石头,大面积的岩石,根本没办法继续!

“那怎么办?放也找不到地方放,也不可能一时半会儿的就吃完了!”就算可以吃完,那万一明后年天干,吃什么?杨大年焦心了。

“其实,这东西,能保存多久我也不知道!”杨子千也纠结了。

要说卖种子吧,可天老爷再不下雨,明年的地就和石头一样硬了,哪种得下,又有谁家愿意花钱来种。

再说,就算是想钱想疯了,也得悠着点,如果真的干上个三五年的,自家几张嘴不可能去喝西北风啊!

问题是,怎么留啊,煮烧煎炸焖,这些都只能顾眼前。

没有先进的方法可保鲜!

对了,可以切成薄片晒干了存放!

太阳这么大,要不了两三天就晒干了,只是,目标有点明显了,天天放在坝子里晒,不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唉,能怎么办,只能煮成稀泥当羹羹吃,难不成,还能把羹羹糊墙?

太阳大,天气干燥,糊墙上,也是一种保存方法,又通风,反正,西宋空气污染谈不上,灰尘也不大,墙上抠下来,清洗一下,也是能入嘴的,关键是,谁人会想到这种别具一格的保存方法?

“爹,娘,我有办法了!”惊喜的朝家人喊道。“爹,您就去请王三叔和罗大叔帮帮忙,辛苦一下,熬两个夜,把芋子收回来,省得夜长梦多!”杨子千如此这般给老爹交待道。

王三和罗虎,被邀请来帮忙,是夜里趁月色下地挖的。

听杨大年说过,是一种吃食,而不单单是菜,心里就吃惊不小了。

待第一锄头挖下去,提起来看时,心里就只余下震惊了。

这杨老二家,不发家才怪了。有这些吃食,不要说今年,明年天干,再干上个三五年,他家都能挺过去了。

连自己的亲哥哥都没请,单单请了他俩来帮忙,意味着什么?两人心里明镜似的,相视一笑,干得相当的起劲。

立秋后,太阳更大,起早贪黑的,一家家把那仅有的一点谷子收回去后,都被秋老虎吓得躲在家里不出门了。

这太阳,日复一日的晒得地面都像要燃起来了,光脚一沾地,准会起无数的泡泡。

反正,地里也没办法管了,索性,家家户户的人,都在家当起了缩头乌龟。

长年不下地干活,也得供养着,而且,蛋疼的是,还要开工钱。李老爷在家坐等收租子,心情一样不美妙!

坐吃山空,再大的家,也得败光!李老爷深深的明白这个道理,更何况,自己一大家人,几兄弟,加上女人孩子孙儿孙女,主人家开饭都是八桌人,再加上长年,十桌人开饭,顿顿吃得他心尖尖都痛。

有收入时,家里人多吃饭,是福气,儿孙满堂,看得他心里也乐呵。

眼下,就不太对劲了。自家人不可能不养,关键是,长年,不沾亲带故的,不做事,还得养,这算哪门子规矩?

更何况,明年,好些地到期,天干,先还打算涨租子的,这样下去,送给他们种都没人要了,家里开支大,收入小,可难了!

有一种人,要天天数钞票,数得手抽筋才罢休,数着数着,也就成了一种病。眼下,李老爷就是这症状。收租子,有收入,心里才正常;地荒,一天没收入,一月没收入,一年再没收入,这样光是想想,他的病都犯得厉害,不能等到那时候,到那时,得要了他的命。

要怎么样,才能打发长年,甚至于,想着,那个夫子,是不是也给打发了。可惜,有契约呀,这事,有点难办!他心里盘算着,却也不便给兄弟几人说,甚是心烦。

心烦的,还有王三和罗虎。

杨大年再三交待了保密,眼下,两人连自家婆娘都不告诉了。

女人,在一起就要扯是非,祸从口出,少给她们说,就少点祸害。反正,真到了那一步,杨老二肯定会看顾着自己家的。

“是去帮忙收菜呢!”被问时,两人都口径一致,打死不投降。

“收菜哪有夜里去的?”放眼望去,田里那些叶子杆杆倒是被收回去了,可是还是觉得有问题。

“这白天,天气这么大,连你都不出去串门了,还让我们下地收菜?你当真心黑呢,也不怕我被晒死!”王三忍不住责骂起自家的女人来。让你不问就不要问嘛,还揪着不放,干脆,没好气的回答她。

女人被男人骂心黑,心里不痛快,却也不敢吱声了。也是,天一亮,太阳就出来了,她是门都不想出了。再说,串门子也找不到话说,这会儿,家家户户,愁都愁死了,哪来闲心八卦!

月娘就天天在房门前晒着芋子杆杆,惹得好些女人都在家里眼红。草皮都晒出了泥土色了,哪有野菜吃。人家杨老二家,却自己种了菜,够吃一年了。

她们不知道,屋里,才是真正的大有乾坤。

两个地洞里藏满芋子后。

其他的,要趁早解决了。

四丫头固执的要糊墙,自己也没有半分主意,只得屈服了。

天不亮,就出门挑水,洗芋母子和那一堆的芋子。

洗净了,杨子木和杨子森刮去黑皮,削去根须。杨子千切成薄片。

这会儿,杨大年负责烧火。这,可是热天最痛苦的活计。

一大锅一大锅的煮熟了,转移到木桶里,砍来竹筒,搅拌,搅成糊糊状。

杨子木又抽空,把小木屋的木板全都用破布清洗一片,等芋子羹羹冷却了,就往墙上糊。

糊过稀泥高粱杆墙、糊过白泥石头墙,这会儿,糊的是能当吃食的芋头羹羹,杨大年摇头叹气,却又哑然失笑。

也只有他的四丫头,才有这么多鬼主意。

一连好几天,家里都悄无声息的进行着这项浩大工程。

“丫头,只余下几十个芋母子了!”杨大年想着,是不是停手了。看看小木屋,三面墙都糊得满满的,先糊的部分,这会儿都干了,呈白灰色,这也是因为自己亲手动手整的。外人来时,随便怎么看,也是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

“那这些就留着平时吃吧!”罗家和王家,杨子千想着,要怎么去报答。这会儿,上赶着送去,不是让众人都知道了吗?算了,过一段时间再看吧。自己能帮上他们的地方多着呢。

“唉呀,你这些杆杆,我终于晒完了!”月娘进屋,边捶着腰,边叹气给杨子千说道。自己这掩护打得,比他们糊墙还累。幸好也是天热,没人来串门,要不然,怎么也是掩护不下来的。

“娘,你辛苦了,今晚我做饭吧!”杨子千主动包揽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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