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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心的事情一件接一件。
第二天凌晨五点半,又下起了雨。
其后四天,天天五更时分下大约一个小时,不大不小,不紧不慢,下得黎下心花怒放。
大祭岭的青石路平整宽敞,通到各家大门口,下雨并不影响老人们下棋、聊天、遛孩子,可上山就不行了,没路,在挂满水珠的灌木丛里钻,几分钟衣服就得湿透。
所以黎下这几天很安心。
周末两天,在青河和九商工作的大祭岭人都回来了,开始他有点紧张,结果因为连续下雨气温降低,年轻人习惯了城市里享受型的居家方式,连走出寨门的人都没有,更别提上山了。
表舅一家没回来,表哥齐勤给黎下打了个电话,问他农庄的事说好没有。
苏雅妮做入户调查时,不在家的成年人都是通过家人提供的微信或其他即时通讯方式,视频访问,然后保存视频录像存档,这些视频材料和当面签字具有同等法律效力,表舅一家就是舅舅帮忙联系的,他们一家四口都同意出租山林,耕地也和其他人家一样,只保留了三分,其他全都租给了黎下。
黎下告诉齐勤,手续第三天就办好了,果树都已经栽了好几千棵了。
齐勤旁边的齐勉大叫:“啊,羡慕死我了,花迷哥,你一定要把农庄办好啊,去农庄玩的人多了,我就回家开蛋糕店,我好想回家啊。”
齐勤也笑着说:“可惜书吧不适合乡村,要不,我也回去;或者,我可以考虑换个思路,回家干其他?”
黎下说:“还是我努力,争取让农庄生意好到连书吧都养得住吧。
齐勤点头:“那哥就等着当世界上第一个农庄书吧的老板了。”
他这句话像一根小火柴,“嚓”地一声照亮了这几天被黎下彻底遗忘的一个小角落。
“窝草,麦子。”黎下挂断手机就跑了出去,一口气跑到了村公所。
齐德娴、齐则达和齐修贤都在,三个人正在电脑上刷广告,看修整梨花河的石料,跟人讨价还价。
看到黎下,齐修贤让那两个人继续,他过来问黎下:“出什么事了?”
黎下说:“大事,我这几天只顾着忙山上的树,把种麦子的事给忘了。”
齐修贤一愣:“不是,你不是感觉节气已经过了,不想种了,而是忘了?”
他前几天还和齐则达说起过这事,他以为黎下既然把耕地租下了,肯定不会让地继续荒着,会抓紧时间种麦子,结果黎下根本没动静,齐则达说,他们这里一般国庆后一周内麦子就种完了,黎下回来时就十月下旬了,已经过了冬小麦的最佳播种期,所以今年不会种了。
黎下急得不行:“当然是忘了,不种麦子,明年农庄的游客吃什么主食?”
齐修贤想了一下:“那我现在给你联系犁地耙地的?”
黎下点头:“对,快点,还有,我得和达叔、德娴姐说一声,让他们和村里人说说,今年过了年,大家再种菜,得选好品种。”
齐则达和齐德娴听到他的话,已经过来了,黎下三言两语把自己的想法跟他们说了。
林保院牟子鹃他们来那天,从山上回来,他们从耕地那儿经过,黎下看到,大部分地都撂荒了,但每家都有一些地种着菜,白菜,红、白萝卜,黄心菜,芹菜,菠菜,大葱之类的,黎下当时想着等牟子鹃他们走了,他就和村公所几个人商量一下,让他们和村民们打个商量,把他们自留的地整合在一起,因为他要种麦子,而麦子现在都是大型机器播种,分散的小块地种着很不方便。
可等他进村后看到带着孩子玩耍的老人,他又觉得,如果现在就整合,地里正长着的菜就得全部铲掉,不合适。
北方的冬天就那几样青菜,大祭岭离青龙镇三十公里,老人们根本不可能去那里买菜,他把地里的菜给铲了,漫长的冬季,村民们就只有白菜、萝卜和土豆了。
他决定,年前不整合土地了,种麦子时自己麻烦点,等过了年,再请村民们有选择地种菜,到夏初麦收时,最好地里的蔬菜都正好收获,不会因为土地整合被浪费。
齐德娴和齐则达听完,交换了一个眼神,齐则达站起来说:“黎下,你别着急,我出去一会儿,回来咱们再说。”
黎下不知道齐则达什么意思。
齐德娴说:“先别管达叔,你如果决定种麦子,就赶紧联系种子吧,正阳爷他们几家一直用的都是九商农大的种子,我这里存的有电话。”
黎下打开手机,接受齐德娴发过来的电话,然后马上拨了出去。
隔壁办公室,齐则达也正给村里的大长辈打电话,第一个打给齐肃老爷子。
齐肃是齐耀辉的爷爷,他去年接替了齐修贤的爷爷齐澈,成为了相当于帮派长老的大祭岭的议事大长辈,齐澈在孙子齐修贤回来当村公所会计时,主动辞去了这个职务。
这是大祭岭几千来没有规定,但历任大长辈都会自觉实行的一个做法,齐则达的爷爷齐山,也是在齐则达被选为村公所所长的时候,主动辞职的。
被默认的做法还有一个,就是当年龄满一百周岁或身体状况不佳时,不再担任大长辈。
齐肃听完齐则达的话,说:“不用等到收麦子了,现在就合并吧,至于青菜,各家打个电话,孩子们周末回来时随便捎点就够家里人吃了。
你也不用再打电话问那几个老家伙了,他们肯定也是这个话。”
齐则达说:“肃爷,万一有人不想腾地呢?还有,花迷那孩子心善,好好的菜给铲了,他肯定觉得对不住大家,我怕他再因为这点事,用别的方法补偿,没准他更吃亏。”
齐肃说:“就因为那孩子心善知礼,咱们就更得通情达理,人家已经把租赁金给咱们,文书也签过了,从法律上来讲,那些地已经是花迷的了,咱们把地给人家腾出来不是该的吗?谁不愿意,让他来找我。
至于那孩子过意不去想补偿,他补偿前肯定要找你们商量吧?你们不答应就是了。”
齐则达虽然觉得齐肃说的都对,还是打了第二个电话,齐玉书的爷爷齐明道。
齐明道说:“则达啊,这么明白的事情,就不用问我们的意见了。
村公所的印章盖在租赁文书上那一刻,地就是花迷的了,人家让村里人多种了大半个月,已经是情分了,咱不能仗着人孩子懂事,尊重乡邻,就占起便宜没够,是吧?”
“您说的对,道爷。”
齐则达挂了电话就出门了,去通知村民薅各自地里的菜。
等黎下用村公所的电脑和农大种子公司签订完购买协议,那边村民们都已经拿着铲子、擓着篮子开始剜菜了。
晚上,黎下在舅舅的店里吃饭,几个去吃小火锅的村民看到他,笑着说:“花迷,大家的菜都已经收完了,明天再把地里的果树出了,你就可以开始犁地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说一声。”,
黎下有点不好意思:“哎。”
晚上十点,黎下正和杉下、楸下在梨花河边散步,接到齐修贤的电话,人找好了,是狐仙岭的两兄弟,姓赵,哥哥负责犁地,兄弟负责耙地。
狐仙岭在大祭岭东北方向,距大祭岭十五公里,听起来有点远,但两个村其实是邻居。
没办法,这一带的村落就是这么稀疏。
原本犁地和耙地一亩分别要四十五元,知道黎下是种小麦,两兄弟马上跟齐修贤说,他们也有播种机和收割机,如果把犁地、耙地和播种全包给他们的话,一亩地一百元就行。
齐修贤替黎下答应了。
几年前耕地还没大量撂荒时,大祭岭犁地、耙地、播种和收割的价格就是一亩地分别四十五了,比其他地方贵五块,现在三样才一百块,这兄弟俩挺厚道的。
黎下跟齐修贤说,让人星期一一大早就来,越快开始越好。
第二天早上,黎下七点钟就到了大祭岭,结果,他到地里时,齐修贤在那儿看着,已经犁了快三亩地了,拖拉机后头还跟着五个村民,他们负责捡犁起来的野草。
野草如果不捡干净,明年得不停地找人锄地,否则,麦子得被野草吞没。
负责耙地的赵家弟弟是个高大健壮的汉子,看起来很精明,知道黎下是这一千多亩地的主人,他马上说:“老板,如果这一波咱们合作愉快,明年收麦子的活儿也交给我和我哥行吗?”
黎下说:“你们干完,我看看活儿再决定。”
正好又捡干净了两拢地,可以开始耙了,赵家弟弟高兴地爬上拖拉机说:“那您明年的活儿肯定还是我们的。”
这人挺上道。黎下笑着和齐修贤交换了一个眼神。
齐修贤等拖拉机开远了才说:“我问了鸡鸣岭好几个人,都说这两兄弟干活实在,不爱叽叽歪歪。”
大祭岭的耕地是养了几千年的熟地,没有石头,犁起来很快,五天就完了。
耙地比犁地相对要精细一些,七天才结束。十一月中旬,所有准备工作就绪,可以种麦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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