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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振声到厨房寻周莺。

周莺魂不守舍,正站在厨房操作台前。菜刀把手指头给切破了,血流了案板上,她也没有包扎,只举着个血乎乎的手指,在那里发呆。

许振声见了,连忙去客厅找来医药箱,拿酒精和纱布,替她包扎。

菜切好了,放在案板上,也还没炒,灶上冷冷清清。

许振声问道:“怎么了?”

周莺摇摇头,勉强笑了一笑。

“你去坐一会儿吧,饭一会就好。你去看会电视。”

许振声说:“真的没事?要不要我帮你?”

“不用。”

她努力露出一个,跟平时一模一样的温柔笑容:“你快去休息吧。”

许振声点头,离去后,周莺才定了定神,继续炒菜。

晚饭时,这孩子依然在伤心。许振声坐下吃饭,她坐在对面。许振声就看她一边往嘴里填米,一边眼泪叭哒叭哒。一双眼睛都哭红了。

周莺有点心疼,一边拿纸给她擦眼泪,一边用小碗盛了一碗海鲜南瓜羹,放到她面前,轻声哄说:“吃点这个,这是你爱吃的。”

凛凛感觉喉咙里堵着什么东西,吃不下。

周莺又剥了一只螃蟹,放在她盘子里:“吃这个吧?这个螃蟹大,黄又多。我帮你把壳和腮都去掉了,你蘸点那个醋吃。”

许振声一边剥螃蟹吃,一边看着对面这对母女。

周莺像犯了大错似的,一直在讨好凛凛。她老这样,每次女儿因为什么事伤心或者生气,她就会小心翼翼地哄着。

凛凛因为眼泪流的太多,加上伤心,吃不下东西,所以咕咚咕咚不停地喝水。一杯喝完,周莺就又起身去给她倒。

许振声看她接连喝了满满三杯水,都快成水缸了。

“今天是星期几来着?”许振声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

周莺说:“星期二,怎么了?”

周莺将注意力转移到许振声身上。

许振声说:“等周末,我把许途叫出来,你带上凛凛,咱们一块吃个饭吧?凛凛不是一直想见他吗?刚好以后在一个学校读书,让他们认识认识。将来在学校里可以互相帮助。”

周莺看了许振声一眼,又低下头。

凛凛抬手抹了抹泪。

心事被大人说破,她觉得难为情。好像自己在无理取闹一样,于是眼泪更多了。

许振声笑说:“怎么了,不想去啊?”

周莺无奈,抚摸着凛凛的肩膀:“好了,你叔叔不是答应你了吗?别哭了,听话。”

许振声的话,就像是一个微妙的信号。

周莺不知他是出于什么原因,会突然答应。但她从来都不违拗许振声。在跟许振声的关系里,永远是许振声占主导。他说要什么,她便跟从他。许振声希望她离他的家庭远一点,那周莺便离他的家庭远一点。许振声说,让凛凛跟许途一起玩吧,周莺便觉得,一起玩也行。她仿佛永远没什么主见。

她是怎么样都行,不论许振声只是玩玩,还是愿意长久的和她在一起,她都能接受。从感情上来说,她很喜欢这个人,能在一起再好不过,但她也并不强求婚姻,而是满足当前。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有些许的不道德。

愧疚?有一点吧,不多。传统意义上,她算是对不起许振声的妻子。但周莺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可能有一点点歉意,但很少。她认为那是许振声的事。他背弃对妻子的承诺,是他自己的选择。即便要解释要说明,也该他自己去说。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她没有拿绳子拴着他的腿,也没有逼着他离婚,给他碗里下药。她这些年伺候这个男人,端茶递水,洗衣做饭,也没占他多少便宜。说是情人,保姆奶妈还差不多。她对当保姆这事并没有怨言,她愿意照顾这个男人,出于喜欢和爱意。但真要计较起来,她也没什么心虚。

她唯一觉得对不起的,便是凛凛。

凛凛是个单纯的孩子。

她很在意“爱”这件事。

她小时候总会问周莺:“妈妈,许叔叔很爱我们吗?”

周莺总会回答她:“当然爱呀。”

作为母亲,她必须要这么回答。她不能告诉一个五岁的小女孩,说:“没有人爱你。你和你的母亲都很羞耻,见不得人。你母亲为了钱,和一个男人做□□的交易。你们只是不要脸,靠男人的施舍过活。”她不能让孩子从小活在这样的认知中。

小孩子的世界非黑即白,理解不了灰色,或者其他复杂的颜色。她也无法向她阐述成年人如水藻一般千头万绪,错综多变的心思。她只能告诉她:“叔叔对你很好,叔叔就是很爱你。”

凛凛年纪越大,就越怀疑这件事。她看到别的家庭,都是爸爸妈妈在一起,便对自己的家庭产生了疑惑。她越是怀疑,就越是想确认。她很害怕自己的身份是羞耻的,害怕自己在许振声眼里,是不能见人的。她一遍一遍,想确认许振声是否真的爱她,爱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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