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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温辅与林昭说话时,聂黎便已跟了过来,此刻见林昭驻足看自己,聂黎便会意说道:“走吧。”
林昭往前走着,黑玉似的眼睛却只顾盯着自己那尖尖鞋头思索,秋风琴若是假的倒也罢了,万一是真的,那毕竟是师父的遗物,总不能随便予了聂黎去,可如他这般寡言之人,既特意来找温辅问了,此物对他而言,应也是势在必得的。
如是想着,林昭不免连连发愁,发愁之余又低声问聂黎:“我怎未听你提起,你来赴宴,原是为了秋风琴吗?”
聂黎尚未答话,走在前面的温辅倒先开口了:“想不到羡鱼妹妹与无常剑竟是旧相识,我还担心你见了他要不悦呢。”
“此话何解?”林昭不知那温辅想要挑唆什么,索性便听一听。
温辅答道:“归云道长与白前辈的种种恩怨,想来羡鱼妹妹都是知晓的,无常剑既是白前辈的徒儿,此番又是受白前辈之托而来,我只怕羡鱼妹妹见了他,会将他视若仇敌呢。”
林昭闻言反倒如吃了颗定心丸,心中一时便安稳了。
“承蒙体恤,那些旧事,先师早已释怀了。”林昭先是客套一句,又实在见不得温辅在此惺惺作态,便接着驳他道,“不过,温馆主若真觉我会将他视若仇敌,又何苦将他的身份相告,万一羡鱼不知轻重,搅了温馆主的宴,岂不扫兴?”
温辅笑了几声,依旧往前走着,说道:“我不过是担心羡鱼妹妹受人蒙骗,若羡鱼妹妹觉得是我多嘴,我不再提便是了。”
说话间,几人入得一处名曰“折桂”的书斋,林昭看那书斋名想了半晌,总觉仿佛与什么点心铺子相仿,倒真使她腹中饥饿了一阵。
见过前面院中的精巧布置,再看这书斋倒也不觉格外稀奇了,由温辅领着走到最里面,林昭方看见那雕花乌梨木长桌上放了一床蕉叶琴,她瞧着那琴,不免咋舌。
归云道长临终时与林昭说起过,秋风琴本是她年轻时为心上人所斫,只是人生多有不如意,她那心上人被家族所迫,娶了旁的女子为妻,后她便归入道门,将那琴取名为“秋风”,埋于少时旧屋旁。
林昭一向觉得,自己师父是个不喜奢靡的淳朴之人,遂观此琴漆中洒金,又以珍珠雕作梅、莲、昙、槿等十三种花朵为徽,承露岳山乃至雁足皆以玛瑙为料,林昭堪堪这么一瞥,便猜想此琴八成并非先师所斫。
“羡鱼妹妹请。”温辅笑道。
林昭迟疑着过去,将琴抬起一些,伸手去探了探龙池凤沼之内,竟真有道寸宽的浅凹,凹中藏有绣针大小的木榫两枚,那是归云道长斫琴时惯会留下之物,有了此物,琴之韵味悠长,旁的琴不能与之相较。
“如何?”温辅虽这样问,面上的表情却俨然是胸有成竹。
“确是先师所斫,敢问温馆主想将此琴卖作何价?”林昭小心翼翼将琴放回桌上,问道。
温辅便笑:“既说了是为羡鱼妹妹寻来的,自然是要赠与妹妹的。”
林昭不喜此人,只觉他心思多得很,若收了他的东西,却不知他要打什么算盘,便对他格外提防一些,说道:“羡鱼从不受赠,温馆主的好意,我心领了。”
“既如此,那便以一盘棋为价吧,输赢不计。”温辅倒像是猜到林昭会拒绝,她话音刚落,他便补上这一句来。
“好。”林昭看了看桌上的秋风琴,对温辅说道:“先师弥留之际,曾与我说过,白前辈若来讨此琴,便予了他去,今日聂黎既是受白前辈所托而来,羡鱼想将此琴转交于他,温馆主可否介意?”
温辅抖开扇子摇着,笑道:“羡鱼妹妹说如何,那便如何。”
林昭闻言,转回头看向聂黎,对他笑说:“你先将琴带走吧,我阿兄若问起来,你便告诉他,我在此处下棋,不必担心。”
“我在此处等你。”聂黎自是看得出温辅对林昭的心思,若自己拿着琴走了,万一林昭有个好歹,却要如何向林世曜交代,不如索性在这里守着她,倒还稳妥一些。
林昭闻言只当聂黎是关心自己,顿时喜形于色,又怕他看出端倪,才忙敛了笑意,故作平淡地说道:“也好。”
及至随温辅走到棋盘前,林昭望见棋盘上硕大的格子,不由得低喃了一句:“象棋啊。”
“听闻羡鱼妹妹格外喜爱象棋。”温辅与她对向而坐,将一旁木盒中的玉棋拿出来一一摆好。玉棋分作两色,青玉嵌银、白玉嵌金,置于冰裂水晶棋盘上倒是颇为悦目。
林昭惯以炮二平五起手,随手将棋子推了过去,漫不经心答道:“劳温馆主记挂,谈不上喜爱,只是消磨时间而已。”
恰逢婢子奉了茶来,温辅啜了口茶,左手挪了马八进七,说道:“唤我未衡便好。”虽是输赢不计,林昭却是不愿败于此人的,遂只顾专心致志地下着棋,好半晌才想起答他道:“我比你岁数小,如此称呼恐是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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