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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谓“慈不掌兵,情不立事,义不理财,善不为官”,这一连串的说法总结下来,其实便是在告诉世人,真正能够掌控这个世间的人,一定是“恶人”,而绝非那些所谓的“善人”。心慈便不能带好兵,多情便不能办成事,仗义则不能发横财,善良更不能当大官;所以从古至今,这世间真正的法则,从来都是“恶人”管治“善人”。上至历朝历代所有的帝王将相,哪一个不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下至村里的地主、城里的老板,哪一个不是踩着旁人一步一步登上高位的“恶人”?
而世人所学之物,从幼年时的“三百千”到成年时的“四书五经”,再到安身立命的“儒释道”三家,字字教人行善、处处要人积德,推崇“仁义礼智信”,说只有如此方能有所成就,其实根本就是狗屁不通。这一切不过那些高高在上的“恶人”,为了能够更好地管治下面这些“善人”,特意标榜出来的一套套歪理罢了。只有让世间所有的人都成为经典里要求的“善人”,“恶人”们才能高枕无忧,才能肆无忌惮。
而自己虽不敢说是彻彻底底的“善人”,但也绝对算不上是“恶人”,所以终此一生,是绝不可能身居高位、建功立业,如今这个金陵刑捕房捕头一职,便算是到顶了。像自己这样的人,要么随波逐流、浑噩度日;要么归隐山林,笑傲风月;如果真想做点什么事,唯一的选择便是投靠那些“恶人”,在替“恶人”效命的同时,再为天底下的百姓做点事。
对谢贻香来说,能够在她二十岁的年纪便想明白这个道理,无疑比悟出“融香诀”的秒谛显得更为重要。虽然和有些“恶人”相比,她直到二十岁才想明白这个道理,无疑有些晚了;但是这世上还有更多的“善人”,却是到死也没能想明白这个道理。
伴随着谢贻香参透此理,夜空中的乌云也随之散去,重见一弯弦月和漫天繁星。平躺在屋顶上的谢贻香不由地摇头苦笑,且不说将来之事,单说眼下这宁义城里的危局,自己若想化解这一场劫难,免不得就要在朝廷和恒王之间做出选择,终归是要相助一方。而自己究竟应该站在哪一边,其实父亲早在过世之前,便已经告诉过自己,叫自己“不要记恨皇帝”。
无论是漠北的前朝异族,还是嘉峪关外的西域各国,又或者是昔日洞庭湖的江望才,甚至包括所谓的“四皇并起”,既然所有的争夺天下之人,统统都是“恶人”,自己非要从当中选择一方站队,当然还是应该站在朝廷一方,站在当今皇帝这边。这倒并非是因为什么忠君爱国,更不是因为什么奉天承运,而是因为皇帝已经坐拥整个天下,帮助朝廷平息各方势力,让中原重归太平,对天下百姓而言,才是代价最小、损失最少的选择。
至于父亲被皇帝赐死的深仇大恨,谢贻香既然想通了这个道理,自然而然地便将这一仇怨算到了那个言思道头上。若非此人设局,导致那支“尸军”南下偷袭金陵,父亲便不会私自调用“驭机营”,从而导致杀身之祸。自己若不将此人碎尸万段,又怎么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父亲?想到这里,谢贻香已经重拾信念,将几个月来的阴霾一扫而空,径直从屋顶上站起身来,立刻便感到腹中饥饿。却是她一整日下来只吃了一个半馒头,熬到如今的深夜时分,自然有些吃不消了。她一时也不作理会,整个宁义城既已落得如此地步,自己又何必再纠缠于一桩连环凶杀案?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找太守方铁衣方大人商议,看看自己能为宁义城做些什么。凭自己的本事,大可以冲出重围前往别处求援,又或者是潜入城外军营,将叛军主帅斩杀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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