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第一百四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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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这周围的所有地方都被找遍,卓凡也始终没能找到乐落和他们的孩子，他们就像是幻影散去一般，从他的身边彻底消失了。

卓凡微微喘息着,额上也渗出了细汗,他望着尽头处苍茫的光，听着从林间吹过的呼呼风声，从未试过如此动摇。

忽然有谁踩碎了身后的枝叶，他一个转身回望,一个身影就映入了他的眼中。

那人身穿着无垢的飘逸白衣,明耀的金色长发随风飘扬,而再熟悉不过的容颜之上,一双赤红的眼睛正望着卓凡——

那是一双像琉璃一样漂亮的、却疏远虚缈到无法触及的眼睛。

只一眼,卓凡就发现眼前的并非自己所熟悉的人。

而眨眼间,四周的景致已全然变换。

他们正身处于高耸的峰峦之上,四周长着苍翠的树木，层峦叠嶂,云霭弥漫，这里正是卓凡在梦中见过的景色。

“可还记得此处？”那人轻轻一拂袖,宛若仙人一般带起一股空灵幻惑的仙气,缭绕到周边的景色里,“此处正是无明峰,是你我所共赏过的景色。”

“你是谁？”卓凡问。

“为何如此生分，莫不是太久不见，你把为师的恩情都忘却了？”那人像在端量着一件几乎完美的雕刻一样看着卓凡,脸上露出微微笑意，“我的徒儿，卓隐。”

这是卓凡在千百世的轮回中所见过的景色，而眼前的人正是他前世的师父……

却不是他这一世所熟悉的那个“乐落”。

“他在哪里？”卓凡并没有表现出半点熟稔，语气反而一片冰冷。

而仙人见到他的表情、听见了他的询问之后，却不禁叹息一声。

“为何总要惦念那个赝品？”仙人的手一展开，赤红通透的天演琴就出现在手中，指尖已按在了琴弦之上，“当初我被你一剑毁了命元，只余下一缕残魂，为了暗度陈仓，我才造了那个赝品出来……”

忽然琴弦一拨、琴声一响，卓凡下意识地身形一侧，只觉得耳边一凉，身后的树已经被一道凌厉的风刃拦腰斩断。

在树木齐齐倒塌的嘈杂声响里，仙人嘴角的弧度却更扬了起来，假意温柔的容颜之上也露出了轻蔑至极的笑意。

“如今我的元气已然恢复，你以为我还会留着那个赝品？”

卓凡的眼中流露出了清晰的愠意。

“险些忘了说，”仙人满意地看着他的表情，又继续说了下去，“不止那个赝品，就连你们造出来的那个小生灵，我也一并碾碎了。”

那个小生灵，正是指卓凡和乐落的孩子卓宁。

这话音落下的一刻，仙人看见的已经不止是愠意了，他还是第一次从那素来波澜不惊的脸上见到这样激烈的情绪，即便是当初在引仙台上，他也未见到过这样的表情。

“既然你如此想念他们，那便与他们一起从这世上消失吧。”仙人冷笑一声，天演琴的琴弦被五指横手掠下，四周原为平和的无明峰，却在眨眼间就变成了萧瑟的引仙台，琴弦激起的风刃也像骤然卷起的风暴一样，带着碾压一切的强横仙力向着卓凡席卷而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防护的术阵赫然出现在卓凡的身前，从中闪现的人影手握一把宝剑，凭着宝剑的加持拼尽全力才让无数风刃偏侧，勉强抵挡住了这强袭而来的仙力。

然而待那攻击稍微平息，周遭两侧都已经被夷为平地。

卓凡从后看见了身前这人侧脸的轮廓，这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卓凡从未见过这张脸，却想起了在婚礼上见过的那个面目模糊的人。

直觉告诉他，这人正是在婚礼上见到的那个人。

“我是写下了《千机》的人，”身前的人只用凌厉的目光盯着那抱着玉琴的敌方，“而我前世的名字是云清芷。”

云清芷是曾经和卓隐一起去到引仙台的人，也是曾经和卓隐一同将乐落置于死地的人。

“转世之后，我残余着前世的记忆和灵力，我用灵力将自己的面目隐藏了起来，然后凭着记忆将那些过往都记录了下来，希望能够被转世后的你见到，”他停顿了片刻，“因为只有你才能够杀死他。”

卓凡听到他所说的话，抬头望去，看见看似晴朗的天上隐隐约约的全是惨厉的灵魂，它们像是被困在牢笼里一般痛苦万分却无法逃脱。

天上的这一切都并非幻象。

“我曾经亲眼看着我的师父被他所杀，变成孤魂被禁锢到天上，天上的孤魂数之不尽，如果他不死，这些孤魂就无法解脱，”在骤然扩展加固的术阵里，云清芷转过身来将剑交给了卓凡，“这把凌霄剑是你的，我一直都在等你。”

接过剑的那一刻，卓凡发现他眼中的并非拨云见日的殷切，而是对仙人的恨意与杀意。

云清芷和卓隐一样都是擅于隐藏情绪的人，其他人总是难以从那冷若冰霜的脸上看出真实的所思所想，但卓隐知道，她之所以会与他同行，全是因为她见到了自己的师父被杀的情景。

这一切，都不过是为了复仇。

而凌霄剑到了卓凡的手上之后，汹涌的灵力就从卓凡的掌心处缠绕到了剑刃之上，这把剑庄严凌厉，此刻的灵力暴涨更是令它的锋芒锐利起来，它就像一把钥匙一样，能够将持有者的灵力都完美地调动起来。

不等他们多说，琴音的攻击已经密集地横扫而来，被加固过的术阵连片刻都抵挡不了就被击成了粉碎，在一阵震耳欲聋的巨响里，山石被生生击出了一个可怖的巨坑，而沙土也飞扬弥漫成一股厚重的尘霾，换作是常人，这时恐怕已经和这些沙石一起粉碎了。

然而尘霾还未散去就被一道剑光生生劈开，而后一个身影从中冲破而出！

剑刃的轨迹疾如雷电，抵挡的琴弦也力劲分明，寒芒和震响锵然互撼，这周遭也被波及，因这对垒而声形撕裂、惨藉一片。

然而终是青出于蓝胜于蓝，经过一番恶斗，从半空中被痛击坠落到破碎的深坑中的，是散开的金耀长发和破落的白衣。

卓凡从半空落下俯视着他，见到他的嘴角淌出了小小的血河，而那原本像琉璃一样漂亮的眼睛，现在也浑浊得几乎分辨不出颜色。

“你要再一次杀了为师吗？”他轻声问着，虚弱地勾起了一个微笑。

卓凡没有回话，而是提起了剑——

然后一剑贯穿了他的身体。

只见那身体很快就如萤火消散，再没有半点痕迹留下，留下来的只有倒下的凌霄剑和落在地上的天演琴。

为祸的仙人已死，这引仙台上的幻境也随即散去。

“谢谢你，”云清芷从后向着卓凡一步步走来，“谢谢你帮我除去了那个碍事的家伙。”

他话音未落，一道犹如水母触手一样的透明异力已经从身上延伸出来，只疾速地往地上一下席卷横扫就将凌霄剑夺了过去，而差点也被卷走的天演琴则立即长出四条小短腿侥幸地逃开了。

“很久以前，在三千界飘浮的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这个充满了生灵之力的世界，我就决定寄生在这里滋养生息，但是，我不确定作为这个世界的创造主的你什么时候会觉醒过来坏我好事，”拿到了凌霄剑的云清芷，此刻脸上是阴晴不定的笑意，“没有形体的我确实是很多事都不方便，所以在那个界外仙人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就趁他不备偷袭了他，把他洗脑成了我的傀儡，让他帮我打理这个世界。”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只要你稍有偏离，我就会让他帮你纠正，甚至灭世轮回重头再来都无所谓，但是，你前世那一剑偏偏将我寄生在他体内的那部分和他彻底分离了开来，而他也趁机逃脱了，”云清芷的瞳中幽暗起来，咬牙切齿地继续说了下去，“他不但不再为我做事，反而耍了手段让整个世界都脱离了轮回，世界在重构的路上彻底脱离了我的掌控，才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幸好你帮我把那个碍事的家伙引了出来还解决掉了，而我也选好了用于活动的躯壳，”云清芷又露出了笑容，“就是这副身体。”

当初的仙人因为精神力强大所以被偷袭之后最多只能是被洗脑，意识还是自身的，但云清芷这时已经是被夺舍了，彻底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

“地界之子，我这就让你重新踏入轮回，”云清芷说着向卓凡举起了凌霄剑，从天上延伸而来的无数触手一般的异力都灌注到这副身体之上，像拉扯着提线木偶一样牵引着他，剑刃上也随即卷起了异力的狂潮，“在你轮回之前，你可以尊称我一声‘天道’。”

在无尽的岁月里，天道不断地汲取着这个世界的力量，对这个世界而言，它就犹如可怖的寄生虫一样。

卓凡看着凌霄剑带着几可碾碎一切的威压向自己迎面而来。

就在卓凡有所动作之前，一个白衣金发的身影忽然抱着天演琴挡到了他的身前，用坚决的、无比熟悉的语气说：“不许欺负我的徒儿。”

不够冷静甚至可以说得上冲动，给人感觉除了长相之外都和刚才那个仙人相去甚远，这原本藏于天演琴中的一缕仙魂终归是看不得自己的徒儿被欺负，所以才冲出来挡在了卓凡的面前。

迎着剑刃之后天道的威压，仙力也随着天演琴的琴音从乐落的指尖倾泻而出，仿佛要耗尽一切抵挡住一样，挡在卓凡面前的他浑身都散发出金耀的光……

然而卓凡知道，只他一人根本无法挡住这攻击。

下一刻，卓凡已然将抚琴的人揽入怀中，而后一抬手就与琴音一起挡住了剑刃的威压，只眉峰一聚，这威压就连同那把剑一起被彻底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