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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帅走进办公室,关上了门,将外面的各色语言全部都阻隔在了外面,他盯着徐文圣,半晌没有说话。
徐文圣一开始下意识的避开了郝帅的目光,但他很快又迎了上去,虽然有愧疚自责,但徐文圣并不认为自己有错,如果教训一下学生,学生受不了就跳楼,那老师从此都可以闭嘴了,还要老师干什么?
郝帅与徐文圣对视着,这一老一少两人目光对撞在一起,像是有火花一样。
外面偷听的学生们恨不得一个个将耳朵都贴在门上,直到有老师赶过来,一声怒喝将他们都赶走,他们这才一哄而散。
郝帅这时候才开口,他声音嘶哑:“现在你满意了吗?”
这一句话点燃了徐文圣的怒火,他怒道:“这句话应该是我说才对!你这是对老师应该有的态度吗?我的岁数能当你的爷爷,你就是这种态度跟我说话的吗?”
郝帅牙齿缝里面挤出一个冷笑,道:“可以当爷爷的年纪就是这样把侯天宝逼死的吗?”
徐文圣一下被戳中痛处,他暴怒,嘴唇都抖了起来,道:“什么是我逼死的!我,我哪里逼,逼他了!”
郝帅咬牙切齿道:“如果不是你们这些老师只看重成绩,他会有今天吗?”
徐文圣浑身发抖,怒不可遏:“当学生的不看成绩那看什么,看你们在台上蹦蹦跳跳吗,看你们一天到晚打架惹事吗?”
郝帅忍不住咆哮道:“在台上蹦蹦跳跳怎么了!侯天宝是一天到晚打架惹事的人吗?在你们眼里面,成绩好的学生就是人,怎么样都行,成绩不好的学生就不是人,可以随意打骂羞辱,是这样吗!”
徐文圣从来没有遇到过敢这样跟他顶嘴的学生,而且又是在侯天宝刚刚死去的情况下,他嘴唇哆嗦,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你,你……你岂有此理!”
郝帅怒笑道:“我岂有此理?我看是你们岂有此理才对!因为你们的绩效与学生的成绩挂钩,所以学生们的成绩在你们的眼里就是一切!我们只是你们手中的产品,听话成绩好了,能卖出更好的价钱,是不是!”
这一番话极为诛心,用来说许多,甚至是大部分的老师,那都是不亏心的,因为当教育与经济收入挂钩时,这项神圣的职业就必不可免沾染上了铜臭。
虽然说这种教育体系为国家输送了大量的人才,但随着时代的变迁和不断发展,这种教育体系所展现出来的腐朽与堕落也越来越触目惊心。
在许多国家,像郝帅这样的学生,他们虽然成绩不怎么好,经常拖班级后腿,但是他们在运动场上,在舞台上他们却是绝对的主角,他们可以呼风唤雨,享有极高的人气,他们在哪里都会受到学生们的追捧,在老师眼里他们也不是怪物,而是明星学生,将来他们可能会去当明星,可能会去当政客,可能会去当商人,可能会去……
但是在中国,这样的学生注定为主流社会所不容,家长们看见这样的学生会如临大敌,视之为洪水猛兽,不许自己的孩子与他们打交道,他们在班级会被老师歧视,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排挤打压,最终等待着他们的,如果不是改邪归正,那就是……走上社会,然后成为徐文圣口中所说的,不名一文的……渣滓或者纯**丝。
郝帅来到一中的时候,就觉得这里虽然学生众多,但是……生机和活力却远远比不上二中,尤其是徐文圣来了以后开始整顿校风,整个学校就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监狱,学生们每天那一点点在外面快乐玩耍的时光像极了监狱的犯人们出来放风的时候。
每一个狱卒又或者说是老师都在反复的灌输教育着他们,你们要表现好,将来出去才能做一个对国家有用对社会有用的人,才能不会被社会排挤。
的确也有那些桀骜不驯,能力过人的人,凭借着自己的实力和魄力,硬生生的从这种教育体制下披荆斩棘的开辟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但更多的是那些成绩不尽如人意又调皮捣蛋,同时还有一定天赋的学生,慢慢的沦为牺牲品,最终泯然于众生。
郝帅的感触没有这么深刻,他更多想的是:为什么一个老师就不能容忍徐文圣这样的学生?学习成绩不好又怎么了?学习成绩难道就是一切吗?我想给他一条好路,一条活路,可为什么所有人都觉得我给的是死路,要将他往那条看起来是活路,但实际上是死路的道路上逼呢?
徐文圣坚决不能认同郝帅的这一番话,因为他自己扪心自问,完全可以做到问心无愧,自己这么大把年纪了,如果不是有老朋友请自己到这里来,自己犯得着来做一个老师吗?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了,还贪图这点工资?笑话!
自己无非就是想多教育几个孩子,想让郝帅这样的学生少祸害几个孩子!
可现在他倒怪在自己头上了!
徐文圣觉得自己气得脑袋发炸,眼睛看人的视线都有些模糊,太阳穴一突一突,心脏也开始一阵阵的绞痛。
徐文圣倔强的坚持着,心中反复的告诉自己,一定不能在这个小子面前倒下让他看笑话!
郝帅盯着徐文圣,等他说话好一阵也不见开口,他以为徐文圣心虚默认了自己的说法,心中越发的冷笑愤怒,但他又不能真的动手,毕竟眼前这是一个年纪足以当他爷爷的人,尽管有百般不是,但在这里,在这种情况下,自己没有任何理由动手。
更何况,郝帅知道,侯天宝身上的伤痕有些蹊跷,应该不是徐文圣所为,而是另有他人,自己最应该算账的,不是徐文圣。
但郝帅心中的邪火却越烧越旺,他怎么也压抑不下胸口的这团烈焰,他等了好一会不见徐文圣说话,便怒哼了一声,扭头变走。
徐文圣这时才强撑着咬牙道:“郝帅!我倒要看看,你将来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郝帅一抬脚,硬生生将大门踢开,踢得连门带框一起飞了出去,他回头冷笑道:“我是什么样的人重要么?在你眼里面,我这样的人不早就已经定性了吗?”
说完,他扭头走出了办公室,只剩下气得浑身哆嗦,不停喘气的徐文圣。
徐文圣等郝帅走了以后,这才手忙脚乱的从抽屉里面翻出一瓶药,自己吃下去后,这才定了定神,乱抖的手这才慢慢定了下来。
徐文圣走到窗户边,目光定定的看着血泊中的侯天宝,心中不断的重复着一个问题:究竟是我错了,还是郝帅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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