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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恨水的小说《金粉世家》倒数第二章中有一句话:“世事就是这样,一场戏紧跟了一场戏来,哪里一口气看得完呢?正是:西郊芳草年年绿,多少游人似去年?”这句话是用来感慨金家大家族倒塌之后的局面的。《金粉世家》的小说与电视剧有很大的出入,但离别时金家的仓皇与怅茫却是一致的:当裱糊匠放弃工作的时候,当心照不宣的谎言再也无法维持下去的时候,当气球终于被针戳破的时候,一切也就霎时烟消云散了。
股东大会结束之后,赵老师第二天就向法院递交了诉讼。不是顾鑫告诉顾栩的杀人罪,就是离婚。赵老师似乎在律师的帮助之下清醒过来了,她开始明白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用杀人罪的罪名来告顾怀雍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如果顾怀雍反手以此为借口说她有精神疾病,那局面会对她很不利——考虑到她确实精神状态很不稳定的情况下。
于是赵老师转变了思路,用药的事情当离婚的筹码,和着顾怀雍无数出轨的证据,一起打包递到了法院。虽然没法证明药是顾怀雍放到冰箱上的,但顾怀雍把她气倒之后直接离家,这是他自己都承认的。
赵老师说要让顾怀雍倾家荡产。
顾怀雍在疲于应付。原本他还颇为硬气——似乎他手中也有不少赵老师的把柄,一点也不虚,可是在赵老师的律师与他谈过一次话之后,顾怀雍诡异地沉默了下来。官司还是在打,还没有打完,但是根据顾栩的估计,赵老师应该能拿到她想要的一切。“他们应该是互有把柄在对方手中,但是显而易见,赵老师的把柄要远小于顾怀雍,”顾栩给路美南分析道,“最关键的是,赵老师不混商场,她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哪怕顾怀雍让她身败名裂了她也不在乎,她只想要到足够多的钱给顾鑫,但顾怀雍在乎。”
路美南悚然一惊:“你是说……”
“是的。”顾栩看向渺远的天,那个时候他们正在散步,小区里嬉闹的孩子正在玩耍着,差一点把路过的顾栩撞倒了,“顾怀雍永远不会放弃。”
顾怀雍永远不会放弃,在短暂的颓丧之后,顾怀雍就打起了精神。他还有盘古集团为数最多的股份,他还在想着办法。不光是他,下课的文国勇与入场失败的莫老太爷也没有放弃,有人发现他们碰过好几次面。听说顾怀雍和文国勇都会作为嘉宾出现在莫老太爷给莫子谦办的婚宴上。有知情人士透露,顾怀雍会竭泽而渔地出卖更多他手上盘古集团的利益,以换取莫老太爷的支持,文国勇也是。
“顾怀雍疯了。”这是顾栩在得知这件事后的评论。
他后来还见过顾怀雍一次。
那个时候顾怀雍和赵老师的官司已经开打,顾栩则是被顾鑫喊了回去,把留在家里的自己的东西全部搬走。虽然离婚的具体条款顾怀雍和赵老师还没有谈妥,但这个家一定会分崩离析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股东大会之后赵老师就没有回过家,顾怀雍也没有。无论具体条款如何,他们都打算把这栋房子卖出去。据说他们都已经找人过来看房子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至于顾鑫和顾栩的东西,必定也是早搬为妙。
路美南原本是想和顾栩一起去搬的,但顾栩拒绝了:“我觉得我还是自己去比较好,因为就算你跟我一起去了,你也应该会被找借口在外面呆很长时间。而且我在想,八成我明天什么也搬不了。”
“咦?为什么?”
“是顾怀雍让顾鑫来通知我回去拿东西的。顾鑫没什么城府,他不知道,顾怀雍从来不会做无意义的事。”顾栩眯起了眼睛,“他是想找我谈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那天会在老房子里等着我。”
“那你要去吗?”路美南有点担忧地问。
“去。”顾栩毫不犹豫地说,“我和他的事情,总要有个了结。公事已经了结了,私事也应该告终了。”
在那个约定好的周六下午,顾栩驱车驰向了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回去过的顾家老宅。
上次来的时候还是因为赵老师,那次他和路美南机缘巧合地救下了晕倒的赵老师,路上百草枯萎,一片凋零,只有腊梅还在盛放。现在还是旧时风景,不过一个月,草木还在冬季里沉寂,变迁慢得仿佛不存在,倒是减少了许多不必要的触景生情。
又不是由盛转衰,不过是地狱之间来回;那又何必强说愁呢?
顾栩轻轻地走上了独栋别墅前的青石梯。门是虚掩着的,没有关上,顾栩拉开门,门发出了一声吱呀。里面没有开灯,只是将所有的窗帘全部拉开了。窗户也被打开,冷风与暖气的热风交缠在一起,下午逐渐鹅黄的光线洒满了空荡荡的屋内,让房子一下子看起来更大了。
冰箱没了,餐桌没了,玄关处也没有鞋子了。穿梭的佣人们已经被遣散,只剩下一些搬不走的超大件还留在屋内,比如那顶流光溢彩的水晶吊灯。那顶吊灯,曾经照亮了无数鸿儒大家的来往,就是在这盏吊灯之下,顾怀雍谈成了无数的生意,赵老师办成了无数的聚会。他们穿着精致奢华的衣服,端着一杯值普通人几个月公司的红酒谈笑风生。女人们醉生梦死,男人们意气风发。也是在这盏吊灯之下,顾怀雍一杯一杯地喝着浓茶,赵老师一夜一夜地织着那永远织不完的毛衣,橘光洒在茶杯毛衣上,照亮了旧时的梦,衰减了近日的光。
现在,这一切都没有了。
沿着庞大如同怪物般的客厅往里走,一直走,走到最深处,会看到一扇玻璃门。拉开玻璃门,属于顾家的小花园就在面前。顾怀雍从没有耐心伺候花草,赵老师也没有,花园的存在不过是向其他有钱人看齐、用来装点门面的。因此在园丁也被遣散之后,这里立刻就凋敝了。
顾怀雍坐在玻璃门门槛上放着的藤椅上,背对着顾栩。外面的光是亮的,而他的剪影是暗色的。
“父亲。”顾栩走到他两米远的地方,站定,低低地喊道。
“你来了?”
“是的。”
他们的声音在空荡的空间里回荡着,形成了淡淡的回声。
顾怀雍眯起了眼睛,这里靠西,那些逐渐增多的阳光让他有点睁不开眼:“说实话,对于这样的结果我并不服气。”他没有回头。
“……”
“抛去赵老师这个变量,你能赢我,说白了就是靠的那百分之十五的员工股。你收买了员工的人心,让那些眼巴子浅、没有任何独立思考能力的人当你的狗腿子……我认为这很胜之不武。”
“他们不是眼巴子浅、没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顾栩不卑不亢地回道,“他们是最爱这个公司的一群人。他们是这个公司的基石。他们知道什么对他们来说是好的。”
“是啊,知道什么是对他们来说是好的……”顾怀雍嗤笑了一声,却不甚触发了咳嗽,“咳、咳……你的意思是,通过发福利、提高待遇这样的方式吗?是啊,发钱谁不爱呢?”
“难道不应该发吗?”顾栩淡淡道,“父亲,您早就应该明白,您的那一套长此以往下去,一定会将您送到监狱里的。”
“所以呢?”顾怀雍的声音忽然变得狂怒,“你以为你为什么可以发钱?还不是踩在我的背上才能够发!你总骂我野蛮积累,可是没有我野蛮积累,哪有这个公司的今天?到时候公司倒闭了你们就高兴了?不,不是倒闭了,是根本就开不起来——然后这些人要么没工作,要么流入下一个血汗工厂里!”
“我为了盘古集团,做了这么多的事,我一身的病都是为了拉单子喝出来的;我熬夜、我和那么多人虚与委蛇。我做了那么多我愿意的、不愿意的、不得不的、硬着头皮上的事,这里面就包括收养了你!我什么都毁了!可我不在乎这些,我甚至不在乎我自己的亲生儿子是否能够继承这个公司,我只在乎盘古集团永远伟大!我够意思了!是,我是狠了点——所以呢?你以为资本是这么好积累的吗?你以为厂子里的那些机器、那些设备、那些能够钱生钱的宝贝们,都是凭空来的吗?不积累我拿什么买它们!然后呢?用着破烂的东西继续挣着指甲缝里的钱吗?我告诉你们,没有我,盘古集团什么都没有!”
“好了,现在你们缓过来了,你们有了蛋糕了,那些设备用几十年也不用担心更换,前期投入都被我搞定了,技术积累也被我做完了……你们开始要脸了!你们开始说我不知廉耻残酷剥削了!你们开始挥舞着你们的道德大棒将我当成黄世仁来审判了!天啊,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这种恩将仇报、寡廉鲜耻的丑事啊!”
“我知道,你是不是要说,那些钱是你自己挣的?是不是要说盘古集团在我离开的时候已经衰败不堪?是不是要说,你挥霍的不过是你这五年自力更生出来的钱,所以你有资格发,有理由发?我告诉你,五年前那样的局面再差,那也是我一手一手从无到有挣出来的!是我赐给他们的一切!是我赐给你的一切!”
顾怀雍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一会儿,说到中气不足了才渐渐罢休。他几乎已经是破口大骂了——其实这个人和顾栩一样,都是极重面子的人。他很少说难听的话,更不肯示弱。除了股东大会那次,顾怀雍从来没有这么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愤懑。
顾栩一直没说话,直到顾怀雍发泄够了,才平静地说:“所以,我们要永远都不走出去吗?”
“……”
“我们承了您的恩惠,盘古集团没有您绝没有今天。时至今日,很多机器依然还是沿用的您的时代遗留的库存,很多中高层高管还是您发掘的人才,甚至于我,我也是您发掘的……我没有一日忘过这些,但是所以呢?所以我们要永远这样下去吗?我们要永远都野蛮发展下去吗?我们能永远野蛮发展下去吗?”
“如果我当时没有下台,”顾怀雍厉声道,“我现在已经带领盘古集团转型了!你以为你这些假装救世主的招数高明吗!”
“我从来没觉得我自己是一个高明的人。事实上,我一切的信念都来源于您。您是我永远的老师。”顾栩淡淡道,说这些的时候仿佛一切都和他无关了,“但是没有如果。事实就是,当时的您已经走火入魔,事实就是,您在竞选的那天乃至现在,依然没觉得自己有任何问题,依然觉得自己只是战略失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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