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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霞赤?”纵是椒红喜爱研习这些,却也不曾听过,于是摇摇头。
温梓童这才想起,她做太后时惯爱的那种焰霞赤乃西域进贡的贡品,难怪民间见不着。免不得又遗憾的叹息一声。
再说罗嫲嫲,出了汀兰苑后正一脸悻悻的往康寿院走,满腹的怨气不知如何消解。
便在此时,迎面走来了柳小娘,只顾着训斥身后的丫鬟,她并未看见数十步外的罗嫲嫲。罗嫲嫲原本打算上前请礼,却突然心如电转,将腿一撤又退回到才转出的巷子里!
罗嫲嫲一边暗骂自己气糊涂了竟没想起排一出好戏!一边上气不接下气的调头跑回汀兰苑。
在月拱门外站定,罗嫲嫲摆好架势指着里面开始委屈巴巴的叫骂:“椒红啊椒红,你整日就会欺负我这个老实婆子!我不过是疼惜柳小娘身子弱,分她们一盒参。你家四姑娘还没说什么,你倒是当面儿背地儿的不依不饶骂了婆子我半个月……”
“骂骂婆子我也便罢了,可你怎好学那恶奴欺主?连带着将毫不知情的柳小娘也骂了个酣快!柳小娘可是这府里的主子,岂是你这做奴婢的能随口糟践的?”
“村生泊长又如何?人没偷没抢别人家大米,全凭着自己肚子争气,给侯爷生下了一双儿女!劳苦功高!”
……
罗嫲嫲边哭边唱了许久,无非是一边揭发椒红骂柳小娘,一边充好人打抱不平的戏码。待宣泄的差不多了,罗嫲嫲终于哭咧着走了。
自然,她避开了柳小娘那条路。
此前可都怪她被气糊涂了,竟忘记侯爷离京前特意嘱了柳小娘,日日去陪太夫人用早飨。这会儿便是柳小娘堪堪用过了早飨,从寿康院回自己的院子,恰要路过四姑娘的汀兰苑。
罗嫲嫲只假模假样的哭了几腔,一转入巷子便显露出了笑脸儿。
哼,就刚刚这出,若挑唆的是旁人兴许拙劣了些,可撺掇柳小娘足够用了。柳小娘的脾性她可太了解了。挟冤记仇,睚眦必报。且还是个一点就着,火急火燎的性子!能初一办的事儿,绝不会拖到十五。
诚如罗嫲嫲所料,方才她唱那出时,柳小娘就立在拐角处竖着耳朵听着。长长的指甲掐在肉里,此时终于松了,掌心却是留下了一排红红的月牙。
汀兰苑虽不多大,却也分内外两重院子。方才罗嫲嫲自然是拿捏好了声量,既彰显了愤怒,又不会真叫那骂声传入内院儿,惹出官司来。
这会儿里屋的椒红堪堪给四姑娘梳拢好发髻,正嘴甜的邀功,却是全然不知外面发生的污糟。
外屋素蓉摆好几样充作晨食的糕饼,温梓童落座享用,素蓉边帮她分茶,边说道:“姑娘,既然传话来今日不能开小灶,那咱们也不好生出炊烟来。”
但她又知自家姑娘嘴叼,素日里吃惯了小厨房,根本不喜外灶,便提建议道:“北库的冰鉴里还存着半条鲟鱼,不若咱们晌午便做鱼脍吃吃?”
“鱼脍?”温梓童不由得放下手中糕饼,一双眸子似过雨的黑曜,乌黑澄亮。接着便连声道好。
鱼脍看似不需烹煮,实则却比许多大菜耗费功夫。刀工且不提,单是十六味的腌料和八和齑的蘸料,便要配制上好一会儿。故而素容现下就分配了任务,椒红不擅厨艺,便自告奋勇的做跑腿去北库取鱼。
汀兰苑的下人们忙和起来,切丝切片的,捣碎捣酱的……待大家将配料都备好了,却还不见鱼取回来。
素容蹙眉,支开轩窗往外看,“椒红去了快一个时辰,便是现钓也钓上来了。”
伏身书案不知在写些什么的温梓童,这便停了手中笔,将素毫挂到笔山上,小本子也收回匣子锁好。走到窗前向外打了一眼,便道:“让人去北库问问。”
她丝毫不担心椒红在自府能出什么事,因为印象中在侯府的这段日子,虽有诸多糟心,却也没什么大风大浪。不过椒红确实去的太久了,的确不合常理。
很快,去北库打听的丫鬟便小跑着回来,气喘吁吁的将手扶在门框上。这下温梓童觉得像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立马从绣墩上弹起,“怎么了?”
“姑娘,椒红被……被柳小娘的人带走了!”只匆匆咽了下,那小丫鬟便急着表述事态的紧急:“说是拿人时还动手了!打了两巴掌,像押解犯人!”
听闻这话,素容急的六神无主,可回头看向自家姑娘时,却见姑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温梓童虽不知柳小娘为何抽冷子搞这出,但总归只是个小娘,还没资格在平阳侯府只手遮天。旋即她便大步出屋,一脸坚定的往柳小娘的芳华轩去。素容也赶忙跟上。
到了芳华轩,院内的婢子一见温梓童肃着脸气势汹汹的样子,便也不敢拦,只跑在她前头去给柳小娘报信儿。如此一来倒正好帮温梓童带了路,径直寻到了正审着椒红的西大间。
屋内椒红跪在地上,见自家姑娘来,激动的想要起来,却立即被身边两个粗壮的婆子按住。显然这俩婆子就是防她突然反抗逃跑的。
温梓童自不想与这些悍妇纠缠,直接将目光落在了柳小娘身上。
柳小娘原本正闲适的坐在椅子里吃地莓,忽觉门前光线一暗,抬眼便见四姑娘急火火的进来,心下颇有几分意外。
便操着不算怠慢的语气问:“四姑娘怎么来了?”
在她看来四姑娘是不应对这丫鬟上心的,若换作素容她自然理解,可椒红才进府两三年,跟主子谈何情分?
再说她也没有打骂,不过想着罚个跪,跪到差不多侯爷回府的时辰,就将人放回去了。如今四姑娘特意找到她院里来,这可真是小题大作了。
柳氏这样想,温梓童却不这样想,她一错不错的盯着柳小娘,反问道:“来问问我的丫鬟,怎么会在小娘这?”
柳氏叹气,略显不耐的翘起一条腿,“椒红这丫头拨到汀兰苑时还没调/教好,我这也是帮四姑娘管束管束。”
“既然小娘也知她是我汀兰苑的人,那不管在外做错了什么,理应先知会我一声。擅自拿人,私设衙门,委实不妥。”
柳氏也不想在这上面争理,只切着要害问:“那椒红诋毁主子,不知四姑娘打算如何惩治?”
温梓童疑道:“她诋毁了什么?”
柳氏想了想罗嫲嫲诉的那些,自己有些说不出口,便招了招手,示意先前随她一起撞见这幕的婆子说。
固着椒红胳膊的那婆子便撒了手,可她一时间也想不起来原话了,只捡着最在意的说了:“她说我们小娘是村生泊长!”
“奴婢没有!”椒红突然反驳。
温梓童看她一眼安抚住,才又将视线落回柳氏身上,温着声道:“先不说这是不是椒红说的,但梓童听着这话也算不上诋毁,不都是阖府尽知的事实么?”
“四姑娘你!”柳氏眼射怒火,她最听不得旁人讽她的出身。
温梓童却不慌不忙,淡定自若的解释:“小娘莫气,梓童这么说,是因为打心里并不觉得出身贫贱算什么污点。若是小娘自己觉得算,那也只是自轻自贱,不干旁人事。”
柳氏自幼没读过什么书,直来直去的性子,最受不了磨弯弯绕绕的嘴官司。眼下被温梓童三言两语攻得心火鼎沸,却又捏不着错处,只如哑巴吃黄连。
稍作平复,她便决定坚守底线,咬准死理儿:“不管今日四姑娘能不能说下天来,椒红也是必须要罚的!四姑娘想自己罚便自己罚,但我这个长辈必须得在一旁监看着!”
温梓童不由得失笑,“小娘既非梓童生母,也非侯府主母。若论长幼,您的确算个长辈。可若论尊卑,梓童自打出生便是圣上亲封的五品乡君,享年俸,享禄米。
只是侯府这扇大门内是家,不是衙门。是论亲疏,不是论尊卑的地方。故而梓童也从不拿这些虚衔出来显摆。但今日话赶到这儿了,梓童才不得以拿出来论论。
长幼尊卑,这一来一去的也扯不清了,所以汀兰苑和芳华轩还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好。”
温梓童不卑不亢的一席话,将柳小娘堵的一个字儿也回怼不出来,只干瞪着睁看她走到椒红身前。
因着刚刚祭出了爵衔,看顾着椒红的那俩婆子也有些受震慑,不敢再拿温梓童当小姑娘看,不自觉的就退到了一旁去。
温梓童却还没完,冷肃着脸唤道:“椒红,”
“奴婢在。”
“素容,”
“奴婢在。”
两个丫鬟猜不出自家姑娘这是要做什么,只乖乖应着。
温梓童郑重其辞的问二人:“侯府给各院的规制是十人,你们可知为何汀兰苑有十二人?”
椒红来的晚,自是不知,下意识的歪头看向素容。素容自小在府里长大,自然知晓:“那是因为咱们姑娘是乡君,多出来的二人是规制之外,姑娘自己的俸禄养活的。”
见两个丫鬟好似也明白些了,温梓童便干脆当着众人将话说开:“所以你们要谨记,你二人领的是我的饷银,吃的是我的禄米,除我之外谁也称不得你们主子。”
两个丫鬟朗声齐应:“是,奴婢谨记!”
如此,温梓童终才一脸满意的提步,带着两个丫鬟离开芳华轩。
椅子里的柳小娘盯着门口怔怔愣了许久,之后和两个婆子面面相觑一番,却只从那两双眼睛里看到了同样的迷茫。
温梓童绕着桃园小逛一圈儿后,便回到了众人依序入画的地方。
见两位堂姐妹正与某位贵女热络的寒暄,她便也凑过去随意听听。可才到跟前,就听那贵女笑着说了一句:“你们平阳侯府的小姐们,可真是久在深闺不知外事……”便转身走开了。
三姑娘是好事的性子,立马追上那位贵女去讨教一二。
五姑娘则转身与温梓童闲叙,拿扇子指了指她回来的方向:“四姐姐方才去的那边,桃花开的可美?”
温梓童心中还在想着楼阁内会不会有议政王,便漫不经心的答了句:“就那样吧。”
五姑娘拿扇子遮了遮笑意,“也是,这会儿的确是百花失色。”
这话显然意有所指,温梓童便收了几分别处心思,正视起五堂妹来,认真问她:“五妹妹此话怎讲?”
就见五姑娘眼神儿往一旁瞟了下,又迅速收回,放低了声量道:“上京第一美人都来了,区区桃花怎能不被压了风头?”
上京第一美人?若温梓童猜的不错,这应是指她的老熟人吧。果然她往先前五姑娘瞟的方向看去,就看到了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妍影。
“你是说工部尚书之女,连今瑶?”温梓童面色无波的问。
五姑娘倒是有些意外,就连平素爱暗中打听京中趣闻的她,也是今日才听人说起这个名头。鲜少出门的四姐姐竟然比她见识还多。
当下五姑娘便禁不住腹诽,果然大家都只是表面上的端雅温良,内心却各打着各的盘算,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只是五姑娘心下的这些臆想,面上却是不显的。她宛如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钦讶道:“四姐姐见闻果真广!”
温梓童干笑两声,不欲再将这话题多聊下去。毕竟论起对连今瑶的了解,除了楼阁内的李桓外,在场没有人比她更有发言权。
其实细想,这话也不对。李桓虽认识连今瑶比她久些,可他看到眼里的又有几分真呢?
只是五姑娘却不打算放过这话题,摇头叹息着,口中歆羡:“这连家姑娘也不知是有何门路,来的最迟,却得了特别照拂,下个便要先画她了呢~”
“哦。”温梓童满不在乎的应了声,便扭头去瞧那凉亭中伏案而作的画师。
她爱美,上辈子没少跟宫里的画师打交道。每逢添了满意的衣裳,或是御花园里有好看的花开了,她都要召来画师作上一幅。只是眼前这位画师却面生的很,想来是翰林书画院里最低级的,来此作个噱头罢了。
见温梓童仿若置身事外,五姑娘只好将话再说直白些:“此时艳阳高照,作出的画作光泽最佳。待过会儿日轮偏午,颜色便要平白折损上几分。连姑娘插在我们前面,只怕要将本属我们的吉时挤掉了……”
温梓童扯着唇角笑笑,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她自然知道五堂妹打的是何主意,撺掇着她去争理,自己再唱个白脸。哎,可惜她不是一根筋的三堂姐。
再说,李桓的心里眼里都只有连今瑶,又岂是五堂妹在意的吉时能改变的?她倒巴不得自己那幅失色一些呢,被李桓看上才真是噩梦。
温梓童双手随意的叠放于身前,一心看那画师作画,对其它事充耳不闻。五姑娘见一计不成,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她之所以撺掇温梓童而不是三姐,那是因着满场子就属温梓童和连家姑娘最冒尖儿。若是能引得她二人当众闹起,自会是出好戏。届时传到贤妃耳中,指不定一下就少了两个有力对手,岂不美哉?
奈何温梓童不上套儿……
五姑娘暗暗叹气,面上却装作无事的提步去到三堂姐身边。既然温梓童挑唆不起来,只得退而求其次先她三姐了。
不远处两位堂姐妹小声唧哝,温梓童纵是听不见也笃定,五堂妹定是将先前撺掇她的那些话,又给那三楞子复述了一遍。
果然,三姑娘就是个炮仗,一点就着。才听了没几句,就开始沉不住气了,撑眉努眼的直直盯向画师身旁的连今瑶!若是眼刀子可以杀人,连今瑶此时怕已被她千刀万剐。
一旁五姑娘添盐着醋的又来了几句,终是气得三姑娘将扲着帕子的手重力甩下,径直就朝着连今瑶走了过去!
三姑娘这性子,虽有时见不得大场面,会露怯,但若是激起了她的怒火,却不是个能吃气的。温梓童自然明白这点,当下心也是一提!立马跟了过去。
毕竟一个门里过活的,一荣未必俱荣,但一损铁定俱损。若是三堂姐过会儿做得太离谱了,她也不能全放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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