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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儿一觉睡到半下午,醒来换一件衣服,她没让桂月去帮她取,而是自己去衣柜子里挑,孝期穿白,她有很多白衣裙,挑了件对襟和袖口绣水纹花色的,素净而精致,衬得纤腰不盈一握,头发梳的得简单,只戴一个银月簪子。

穿戴整齐后出去,桂月在外间,摆弄花瓶,花瓶里得花枝每日都要换,不然不新鲜了,看着蔫里蔫气,让人做事都打不起精神。

见李玉儿出来,桂月一眼看去,嘴角和眼眸中都扬起了笑,毫不吝啬得夸赞道:“夫人穿什么都好看,美得就像天上下凡的仙子。”

李玉儿被她逗笑,笑骂她,“嘴贫。”

可不是吗,眉不染而黛,唇不点而红,大家出身,气度不凡,怎么会不像仙子?桂月跟李玉儿出去见过很多场面,见过很多人,觉得那些人都没有她家小姐好~

黄四爷曾对寿安说,那件荒唐事只“他、寿安、李玉儿”三人知晓,绝不许第四个人知道,他一定想不到,桂月已经是那第四个人。

不过也无所谓啦,桂月是帮李玉儿做事的,自然李玉儿吩咐她做什么她做什么,不会做背主之事。

桂月从抽屉里取出一封信件,给李玉儿,“小姐,这是赵子鑫大人给您送的信。”

赵子鑫是平南王府家奴,比赵嘉裕大上几岁,跟随在赵嘉裕身侧,和赵嘉裕一起长大,赵嘉裕领职之后,他也受到提携,但赵嘉裕赶赴边疆,没有把他带去,让他留在了李玉儿身边,听李玉儿调遣,处理平南王府中事。

李玉儿兴起了“遗腹子”念头时,遣他去办的此事。

平南王府正房的人都耿直的如木头一般,赵子鑫原是不肯,做不出如此对不起赵嘉裕之事,但李玉儿靠她的三寸不烂之舌,进行了各种利害分析,终于说服了赵子鑫的榆木脑袋,赵子鑫才答应去办此事。

耿直的人有一个极大的优点,他们一旦答应了什么事,就会认认真真全力以赴的把它完成。

李玉儿撕开信奉,看上面寥寥无几的两列字,“一切办妥,正赶往京城,快马月中抵达。”字是锋利而板正的,话是干练而简洁的,亦如他此人一般。

李玉儿让桂月研磨,她拿出一长笺纸,从笔架上取出一杆细杆长锋的软毫,一落笔便是精秀的簪花小楷,“府中一切安好,太夫人很好,老夫人很好,我也很好,无需担心,望你那边也好,一路舟途劳顿,又有盗匪横行,务必万事当心,不必急赶落,母子平安要紧。”

她又絮叨的说些别的,既是话家常也是表达了对赵子鑫的感谢和信任,顺便让他不要有心理负担,她道:“恶事我一人所为,便是遭报应,老天爷也报应到罪恶之人李玉儿身上,若不幸此事被人揭发,那也是我一人的过错,断不让你承担后果。”

她写完,将信纸晾干,桂月看了眼,帮她装封,夫人的字很好看,三年前登月楼举办诗文会,夫人的字可被评审的文士们好一通夸赞呢。

桂月把这封信送到信使手中,这信使不是平南王府的人,也不是做邮递生意的信使,而是李玉儿的娘家英武侯府的人。

李玉儿办完这些就去看老夫人,在老夫人的院子里坐一会儿,陪老夫人说话。

赵嘉裕刚走一个月,丧气似乎一直萦绕在了东院不曾散去,在惨淡的气氛之下,是一种压抑的沉静,就像是午后发白的阳光照进安静的室内,让人感到干枯枯燥一般,这种气氛在老夫人院子里尤甚,不过与往日一般无二的平静也昭示着没有人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

后来太夫人的丫鬟到来,将李玉儿叫了去。

太夫人七十出头,是高寿,但她的精神头与老夫人的精神头比起来,还要胜过老夫人两分。

她坐在樟木椅上,一袭褐色外裳,内着衣物也是深色,头戴银簪,挽着的发髻里都是银丝,但并不干枯,反而是有些亮泽的。

她一看见李玉儿就露出了笑,“听说你是从你婆婆那里过来的,去陪她说话了?”

李玉儿走过去,太夫人握了下她的手,随后让她坐,李玉儿在与太夫人一桌之隔的位置落座,“嗯,大夫说多陪陪婆婆,婆婆的病就好的快些。”

太夫人一听她说太夫人的病,叹了声气,她也经历过丧子之痛,怎会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便是一向不喜老夫人,也理解她几分。

太夫人道:“好在你能顶事,不然府中得成什么样子了。”

李玉儿笑笑没说话。

太夫人:“今日把你喊了,是想问你几句话。”太夫人面色消沉了些。

李玉儿觉得她大概说的不是什么好事。

太夫人:“别人不知道,我是知道的,你和嘉裕过了门,但不是真夫妻,嘉裕没了,平南王府没理由耗着你,你还年轻,离了府也不愁再觅良人。”

她话未落,李玉儿忙跪下了,“孙媳不走,既是入了赵家的门,就是赵家的人,夫君曾求旨娶我,他这般真情,我怎能负他,且我若走了,谁为老夫人养老送终?孙媳不能做那无德之人,求太夫人别逼孙媳走。”

别开玩笑了啊,她还不知道肚子里是不是有种了呢,让她再去另觅良人,万一有了,让人家喜当爹吗?

李玉儿留下来的态度十分坚决。

太夫人再三问她可决定了?李玉儿点头。

偌大的家产,没有糟心的婆媳和妯娌关系,男人死了,更不用担心和他的小妾过招,只需要养养娃,看看帐即可,这样的生活让她放手,她傻啊。

不走,坚决不走。

太夫人将她扶起。

太夫人对她的决定有几分感概,世上少有大女子做到这般,能嫁人的寡妇,大多还是想再嫁一门,依靠男人。

太夫人只当她是出于对平南王府的孝义,她叹了一声气,“你这傻孩子,你对府中这般有情有义,祖母自是感谢你,可也对你不忍呀,你这么年轻,说句心里话,祖母想让你再找一个好夫婿,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李玉儿:“婆母说那样好,可玉儿不愿意那般,母亲自幼教导玉儿,女子要有德,嫁人后更要忠贞不二,一女侍二夫,为人不齿。”李玉儿说这话毫不脸疼。

太夫人想她被她母亲教傻了,忠贞不二也要分情况的,她现在的情况就是可以走。但一想她以往品行端庄的样子,倒也理解了她。

“你既要留下,那可有什么打算?”

“什么什么打算?”李玉儿面露迷茫之色。

太夫人:“嘉裕为国捐躯,他的爵位、封地必不会被皇上收回,而要继续蒙荫赵家,但嘉裕无子,你就没有什么打算吗?”李玉儿突然觉得这才是大夫人真正想说的话。

太夫人一直没松过掌家权,封地和家中产业都是她在打理,她已经老了,最操心的事当然是继承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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