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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笙瞧见他二人搂搂抱抱,神态亲密,何等快活,自己却只能在一旁枯坐发闷,心中既妒恨,也难过。又听见贾珂说自己怎么爱上王怜花的,只觉自己满腔柔情都付诸东流,心道:“你都对我那么温柔地笑了,怎么还忍心当着我的面说你有多么爱他,你怎么忍心伤害我?”
想到这里,春笙妒火更炽,激怒之下紧紧握住那枚绣花针,便欲用针将王怜花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刺瞎了,心想:“他没了眼睛,贾珂自然不会喜欢他了。”但是手刚抬了起来,便颓然放下,心道:“那贾珂也不会喜欢我了,皇上也会重重责罚我的。”正忧愁间,忽然听到“黄药师”三字,手上绣花针一顿,寻思:“黄药师这名字好耳熟,我是在哪里听过?”
只见王怜花眼睛一翻,傲然道:“他只管来杀我,难道我会怕他?”突然咯咯一笑,说道:“其实我还真想帮黄蓉这个忙,给她弄点儿有趣的东西。你和小鱼儿关系那么好,她却一直瞒着咱们她父亲是谁,若非无花作证石观音和黄药师没有半点儿关系,通缉黄药师的公文昨天终于撤了下来,只怕现在她还会将这事隐瞒不说。我若不整整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贾珂亲了亲王怜花的鼻尖,笑道:“是啊,是啊,你王大公子自然不怕他提剑来找你谈心,反正他打不过你啊。但是为夫实在怕他怕得紧,还请你多多体恤为夫,平日里惹事生非,也要挑那些为夫能应付得来的人欺负,省得你年纪轻轻,就没了老公,变成寡妇,好不好?”
王怜花呸了一声,笑骂道:“越说越不像话了,哪有你这么咒自己的?你再说我变成寡妇,信不信我现在就来欺负你?”
贾珂笑道:“好啊,王公子要怎么欺负我?”
王怜花凝视着他,忽然一笑,说道:“我身上好凉,你给我暖暖。”
贾珂噗嗤一笑,将他紧紧搂在怀里,说道:“原来这就叫欺负啊。”
王怜花笑道:“想得美,我这欺负还没完呢,等我暖和过来了,我还要吩咐你做别的事情呢。”
贾珂亲亲他脸颊,微微笑道:“好啊,你尽管吩咐我做事,别去为难黄姑娘了,好不好?这十年来,她父亲一直被朝廷通缉,她明知道父亲是清白的,却没办法证明父亲的清白,从小到大都不敢告诉别人自己父亲是谁,这小姑娘实在可怜,咱们何必还去为难她?
总归这次是我粗心大意,不先调查清楚她的身世,就请她帮我做事。好在我没有信错人,她不仅没有出卖我,还帮了我很多忙。可见她虽然向咱们隐瞒了一些事情,但仍然不失为一个可交的朋友。”
春笙听到这里,终于想起来黄药师是谁了:“哎哟,我想起来了,这个黄药师是翡翠宝塔一案的那个凶手!只是现在又不是了。皇上通缉了他十年,一直都没找到人,原来他还有个女儿,还这般千娇百媚,青春年少,可真叫人羡慕。
听王怜花的意思,他们从前都不知道黄姑娘的身世,只是她和那个小鱼儿关系很好,因此才让她在府上住下。大理寺带走无花,将他审讯一番,确定他在这件事上没有说谎,上报给皇上,皇上不再通缉黄药师后,黄姑娘才终于把身世告诉他们了?”
春笙想起刚刚贾珂对黄蓉的和颜悦色,突然间心底升起一股柔情,心想:“唉,他人真好,那黄姑娘这般欺骗他,他也不对黄姑娘发脾气,他对黄姑娘那么好,对我是不是也会很好?若是他再去找那黄姑娘,我便帮他教训那黄姑娘一番。”
他有了主意,便把“黄药师”这三字抛诸脑后,继续一面绣花,一面听贾珂和王怜花说话,这可大大出乎了贾珂和王怜花的意料,只是两人尚未察觉。
原来皇帝找到前朝太监所创的武功绝学《葵花宝典》后,便一直令暗卫挑选根骨卓绝的年幼太监修习此功,等他们神功初成,便安排他们在身边护卫。但是皇帝又害怕这些太监自恃武功甚高,会挟持君主,干扰朝政,因此春笙等人自从七岁时被陈太监收为弟子,跟着他修习《葵花宝典》以后,就再也不管宫中其他事务,一心一意只修习内功。
到得二十二岁,春笙神功初成,便接替师父陈太监的职位,待在皇帝身边伺候,他只负责护卫皇帝的安危,其余政事,他一概不得插手。如今他虽然已有四十余岁,除了在武功一道上已经臻入化境,其余事上,其实他和十二三岁的少年没什么区别。
也是因为他这样的赤子心性,皇帝才把他派到贾珂身边保护贾珂。一来皇帝相信春笙绝不会被人收买,坏了他的计划。二来皇帝希望贾珂看穿春笙的性格以后,能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如果他真对贾珂起了疑心,派人跟在贾珂身边,不离开寸步,是为了监视贾珂,那么他绝不会派这样一个懵懂无知的人来监视贾珂。他派春笙过来,并不是为了监视贾珂,而是为了让别人认为,他在监视贾珂。
可惜皇帝万万料想不到,春笙竟然会爱上贾珂,春笙痴心一片,当然也不会想到,贾珂从来不信一见钟情,尤其是从宫中出来的人的一见钟情。
贾珂见春笙种种做派,只当春笙是假作对他好生倾慕,这样春笙就算为了打探他的秘密,做了什么奇怪的举动,也可以用看见他和王怜花亲热,自己好生失落,就忍不住做了这件事之类的理由搪塞过去。
春笙眼中情意越浓,贾珂心中警惕越甚,还在心里寻思:“皇上究竟要他来我这里找什么?他何必装成这副模样?”
突然间一个念头便如闪电般直劈下来,贾珂肝胆俱寒,心道:“啊哟,不好,怜花在我赶到的时候,是打算认下小老头用来栽赃朝廷的那些罪行的。皇上当时没说什么话,我还当他是看在我做了这么多事的份上,不打算计较怜花做的事了。
难道皇上心里其实在意这件事在意得要命,又不好直接对怜花动手,省得寒了我的心,所以就让春笙假装爱我爱得不可自拔,然后再假装妒火中烧,好当着我的面把怜花杀了?
这样我心中再恨,也只能恨他一人,到时候皇上将他处死,再好言安慰我几句,少不得还要赏赐我几样东西,几个美人,怜花的死就被这些东西一笔带过,成为在街头巷尾流传的笑料了。到时候我自以为已经为怜花报了仇,其实如果皇上不想要春笙死,那也很容易,处刑的时候皇帝找个替身把他换下来就是了。”
贾珂写字的时候,越想越觉得这猜测合情合理,至少比宫里出来的人会对他一见钟情这猜测合理多了。一想到王怜花会被春笙杀死,像书里童百熊那样,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倒在地上,眉心、左右太阳穴、鼻下人中四处大穴上各多了一个小红点,贾珂握着毛笔的手就不由轻轻颤抖,一幅字写得较往日差了许多。
将这一幅字坚持写完了,贾珂心中也冷静下来。他瞧着那几个写得颤颤巍巍的字,又想春笙真要对王怜花动手,也不会挑着今天动手,毕竟皇帝是派春笙来监视他的,如果春笙今天就动手了,他怎么肯善罢甘休?起码也要等到这件事查得水落石出,皇帝对他再无怀疑以后,春笙才会动手。
这样想着,一颗心才稍稍放回原处,贾珂又往乐观方向去想:“没准他不是听从皇上的吩咐才这么做的,他是真的爱上我了,这些年喜欢我的人还少吗?如果我喜欢女人,又没什么节操,说不定我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呢。”
虽然贾珂心里对这个猜测不怎么相信,但他仍是故意询问王怜花,如果他对自己一见钟情,他会怎么来追求自己,又说“如果咱们两个第一次见面,你就想办法把我弄到了床上,我就算不记恨你,也会觉得你很随便,轻贱于你的”这句话,看上去是来取笑王怜花的,实际上却是说给春笙听的。
至于王怜花随口带出黄药师这个名字,却是他们昨天就和黄蓉商量好的。
昨天贾珂发现皇帝可能对他起了疑心后,就担心皇帝会去调查住在他府上的小鱼儿和黄蓉的身世。黄蓉住进他家里的时候,黄药师仍是被朝廷通缉的要犯,贾珂和朝廷钦犯的女儿有来往,这件事可大可小,全凭皇帝一念之间。
当时贾珂担心自己没什么底牌去对付小老头,就请黄蓉去联系黄药师,没顾得上去想要是黄蓉的身份被皇帝知道了,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影响。这会儿他心中懊恼,全力补救,也只能想出用自己并不知情这理由敷衍过去。
所幸黄蓉感激他帮父亲洗涮冤屈,正想着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他,听贾珂这么一说,也就答应下来。他和黄蓉对好口供,又和王怜花商量一番,两人均觉得应该当着春笙的面提起这事,春笙知道这件事后,一定会派人回宫禀告皇帝,皇帝心中有数,到时候他召见贾珂,贾珂再认错道歉,黄药师既然无罪,皇帝说不定也就不再计较这事了。
贾珂千般算计,万般计较,却漏了一种可能,就是春笙压根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心里去。无论是他说的一见钟情也好,黄药师也罢,春笙听见后半点不放在心上,兀自洋洋得意地想着:“他说要是王怜花和他第一次见面,就想办法把他弄到床上,事后他就算不记恨王怜花,也会轻贱王怜花,可见他对王怜花也没多么喜欢啊。
是了,他刚和我见面,还对我那么温柔地笑了一笑,要是没有王怜花,他自会跟我好了,等他再遇到王怜花,最多不过对他笑一笑,一定笑得不如对我笑得那么温柔。要是我将他弄到床上,他也一定不会记恨我,不会轻贱我的,毕竟他对我那么温柔地笑了一笑,他心里总是有我的。”
想到这里,面前那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身影,在他眼里,忽然就变成了贾珂将他搂在了怀中,唤他的名字,情致缠绵,爱怜横溢,一句句在心中流过,一时不由得痴了。
这天夜里,贾珂担心春笙对王怜花动手,一夜不敢合眼。黑夜之中,只听得轻轻的呼吸之声,还有花园中偶然传来几下鸟鸣犬吠之声,此外一片寂静。
贾珂翻了个身,面朝王怜花,见他睡得正香,贾珂懒洋洋地打个呵欠,双眼半睁半闭,手搭在王怜花腰上,睡意沉沉,几乎便要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得几只鸽子飞过窗户,贾珂精神一振,就感到有人正坐在床边,他背对着那人,看不见他,只感到那人的目光尽落在他的身上。贾珂知道这人一定是春笙,却不知道春笙坐在床边是要做些什么,他看了一眼窗户,然后坐起身来,看向来人。
今晚月光极亮,月光自窗帘缝隙中斜射进来,朦胧月光下,贾珂瞧见一双杏仁形状的眼睛,射向他脸,脉脉含情,如痴如醉,见他看向自己,眼中忽然流露出欢喜无限的光芒。他的动作太快,不等贾珂反应过来,就抬手摸了摸贾珂的脸,点住了王怜花的睡穴,然后扑进了贾珂怀里,柔声道:“我就知道,你心里果然有我。”
贾珂心道:“他妈的,这人果然是装出一副对我一往情深的模样,来掩盖皇帝派他来监视我的意图。不过他过来是做什么的?啊,我明白了,他是过来检查我们两个是否睡着了。如果我们没有睡着,即使他武功再高,动作再快,我们也会发现他过来点住我们的穴道这件事的。
等明天一早,我们一定会问他这事,然后借机把他赶回宫去。他又不能现在就杀了我们,只好等我们两个睡着以后,再过来点住我们两个的穴道,好将他白天不方便检查的地方通通检查一遍。”
春笙靠在贾珂怀里,又甜蜜,又羞涩,正想说些什么,贾珂已经将他推开,笑道:“我心里有你?奇怪了,我怎么不知道我心里有你?”
春笙怔了一怔,眼中流露出黯然神色来,忽然想到什么,强打起精神,说道:“你放心,他已经被我点住了穴道,没有三个时辰,他不会醒过来的。无论咱们做什么事,他都只会像死猪——”
贾珂听到这里,在心里骂道:“你他妈才是死猪呢!”
春笙自然不知道他在骂自己,继续道:“一样呼呼大睡,不管咱们两个发出多大的声音,他都不会听见的。”
贾珂笑道:“我怎么听不懂你的意思啊。你要和我做什么事,不能光明正大的做,非要背着他做,并且还会发出很大的声音来?”
春笙脸上一红,心中羞涩的几乎说不出话来。如果贾珂这时看到他脸上这淡淡红晕,那么贾珂会相信春笙说的都是真心话,只可惜这时夜色正深,月光朦胧,贾珂半点儿红晕也没有看见,他只看见春笙的脸孔,在月光下泛着令人生厌的青白色。
春笙低下头,柔声道:“你要是想要我,我就在这里,随便你怎么做都行。”
过了半晌,春笙也没等到答复,他心中着急,也不顾得再装羞涩,抬头去看贾珂,就见贾珂定定地看着他,嘴角露出古怪笑容,问道:“皇上不是派公公你来保护我的吗?难道皇上还吩咐公公你过来给我暖床了?”
春笙笑道:“你真会开玩笑,皇上他当然不会吩咐我做这种事,只是我自己想要做这件事。我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就愿意做的,只是你……只是你……”
贾珂道:“我懂啦,皇上派你过来保护我,你借着公务之便,想要借机非礼我,是不是这个意思?”
春笙怔了一怔,说道:“你我情投意合,怎么能叫非礼?”
贾珂哈哈大笑,冷冷道:“情投意合?哈哈,你倒是跟我说说,我怎么和你情投意合了?”
春笙急道:“前天咱们俩第一次见面,你一看见我,就对我笑了一下,难道你不是因为对我有意,才对我笑的吗?”
贾珂心道:“这太监也太笨了,连说谎都不会,我对你笑一下就是我对你有意,这么荒唐的说辞说出去谁能信服?谁听见了都得笑破肚子,知道你在说谎。”
贾珂冷哼一声,说道:“真是不巧,我昨天在外面至少对八|九十个人笑过,照你的意思,难道我对这八|九十个人都有意吗?今天早上我还对我家里养的猫儿狗儿笑过,我是不是对它们也有意啊?”
春笙惊惧交集,凄声道:“不……不会,你对我明明是特殊的啊,不然当时公堂上那么多人,为什么你就对我笑了一下?”
忽听得窗外有人低声说话:“春公公,快别说了。”正是御前侍卫总管许寒封。
这句话一入耳,春笙吓了一跳,差点就叫了出来,突然间粉红色人影一晃,春笙已经站在窗前,将窗帘拉开,许寒封并三名暗卫正站在窗外,凝视着春笙,脸色十分沉重。
春笙手里还抓着窗帘,一张脸涨得通红,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许寒封道:“公公跟我走吧,别打扰贾爵爷休息了。”
春笙虽然想不通这四人为什么会来这里,但是听到这话,便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走,皇上吩咐我要寸步不离地跟着贾大人的。”
许寒封沉着脸道:“皇上吩咐公公要好好保护贾爵爷,不得离开贾爵爷寸步,可是,皇上吩咐你对贾爵爷做这种……这种事了?皇上对贾爵爷一向宠爱有加,他知道今晚你对贾爵爷做了什么事后,一定会勃然大怒,重重惩罚你的。春公公,你不要错上加错了,快随我等离开贾爵爷房里,不要打扰贾爵爷休息了。”
又看向贾珂,恭恭敬敬道;“爵爷放心,我会分派人手,守在门前窗前,保护您二位的安危的。”
贾珂笑道:“多谢许总管,只要你派来的人不像春公公一样垂涎本爵爷的美色,本爵爷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许寒封讪讪笑道:“爵爷放心,今天晚上的事,一定不会发生第二次了。”
春笙死死咬着嘴唇,看向贾珂,心里不知是恨多一点,还是怨多一点,窗外许寒封催了又催,他一言不发,离开了房间。
贾珂等他走后,松了口气,跳下床去,将窗帘重新拉上。窗帘拉上,卧室登时便陷入一片黑暗,贾珂点着窗前的琉璃绣球灯,坐回床上,将琉璃灯拿到王怜花身旁。淡淡的灯光从透明的灯罩中倾泻下来,在王怜花脸上朦朦胧胧地铺了一层淡金色的光芒,看起来不似凡尘中人。
贾珂不禁低头,在他唇上深深一吻,他兀自沉沉睡着,无论贾珂怎么玩他的舌头,他呼吸匀净,一点反应也没有。贾珂在他周身穴道上摸索半晌,终于摸透了春笙的点穴手法,他将王怜花身上的穴道点开,王怜花睁眼看他,打了个呵欠,然后用手挡住灯光,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贾珂将灯放下,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微笑道:“起来动一动,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王怜花这时也清醒过来,听贾珂这么说,困惑道:“什么地方不舒服?”心念一转,坐起身来,向春笙那张刚搬过来的小床看去,就见床上铺着绣花的锦被和枕头,薄被团成一团,床上空无一人。
王怜花惊讶道:“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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