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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寒封也不卖关子,说道:“这要从两天前说起。前天早上爵爷离开皇宫后,皇上就找了几个他信得过的人,扮成江湖人士,接近了那几个波斯来的明教法王,取得了他们的信任。下午爵爷你在野山遇到几千条毒蛇,皇上扣押了修国公一家和光王以后,就让那几个人告诉波斯明教的法王,说有人看见成昆扮成的那个满脸刀疤的西域头陀今天下午出现在了野山附近。
如今朝廷还不知道这件事可能和成昆有关,如果朝廷先他们一步抓到那个假扮成头陀的成昆,得到了乾坤大挪移心法,朝廷绝不会把这心法归还给他们的,他们要想拿到这心法,就得先朝廷一步,找到假扮成头陀的成昆。
因此昨天一早,他们就进宫去求皇上帮他们找那个头陀,皇上便顺水推舟地答应了他们。不过皇上找人,没说要找成昆,而是说朝廷之所以四处寻找这个满脸刀疤的西域头陀,是因为波斯明教的妙风使曾经和他赌了几把,不仅将身上的钱全都输光了,还输给了这头陀一件极为重要的东西。
现在妙风使愿以重金赎回此物,如果有人过来告诉他们那西域头陀的下落,等他们找到那头陀以后,波斯明教愿以千两白银酬谢那些提供线索的人。这告示一张贴出去,昨天傍晚就有一个妓|女过来说她曾经接待过这人,那妓|女是登雀楼的妓|女,名叫沙曼——”
这西域头陀先前以十香软筋散杀死银叶先生,而吴明同样以十香软筋散生擒少林众僧,可见这头陀很可能是吴明的同伙,找到他,也许就能找到吴明。那天贾珂离开皇宫的时候,他还没遇到几千条毒蛇伏击,皇帝本来还要他继续帮自己办事,还吩咐他,这件事一定要办得十分隐秘,不可让外人知道,以防走漏风声,让吴明先将那西域头陀杀死了。
贾珂见许寒封对这件事所知甚详,便知道皇帝对他极为倚重,将这件事也交给了他去办。贾珂暗自思忖:“许寒封既然要找那个西域头陀,怎么皇上竟然派他到我身边来监视我了?难道我比吴明还重要吗?”
他想到这里,心中一动,忽然有了怀疑,暗道:“难道皇上派他们过来,不是为了监视我,而是为了做给别人看的?毕竟他们那么多人来我家里,虽然人人假扮成道士,但也足够引人瞩目了。外人只要稍一打听,就会发现我家里这么多人这两天都没有出过门,不用明说,明眼人也都能猜出来我是被皇上软禁了。贾珂既然被软禁在家里,那么在外面办事的人当然不会是贾珂了。
所以今天许寒封押送春笙回宫,也就直接带他离开了,不怕别人知道他们几个去的是皇宫。就是因为这样,所以皇上才把许寒封派过来了,因为他是宫里的红人,皇上要他在外面帮自己办事,也得给他找个不在宫里的理由。他来我家里看守我,正好和我一起去外面查这件事?会是这样吗?可是那个春笙是怎么回事?”
他心绪起伏,默不作声,暗暗期盼自己猜测是真,这时听到“沙曼”二字,不由截住话头,震惊道:“沙曼?她不是早已经死了吗?”
许寒封愕然道:“死了?爵爷你认识她?”说着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贾珂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我记得很清楚,上次听到这个名字还是十年前。那时候楚留香和陆小凤潜入包有衣家里调查他的死因,但是吴明早安排人手在包有衣家中的密道中候着他们,等他们一到,就将他们打晕带走。
当时就是一个叫沙曼的雏妓,嗯,如果我没记错,她就是登雀楼的妓|女,作伪证说自己去买桂花糖的时候,正好看见楚留香和陆小凤在包有衣家里放火。后来楚留香去告御状,皇上派人把沙曼带到御前,那时候她和大皇子府上的管家已经来到宫外,一根柱子忽然断裂,将他们几人砸死了。
当时大家都以为那根柱子是黄药师用弹指神通打断的,他这么做,就是为了杀死管家和沙曼灭口。如今咱们知道石观音和黄药师没什么关系,当年的事是吴明做的,可见当年的沙曼就是吴明的手下,而这个西域头陀十有八|九也是吴明的手下。那么现在这个沙曼呢?她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她为什么会知道那个满脸刀疤的西域头陀的事情?”
他这样说着,心中却道:“如果我先前想得都是真的,这西域头陀——或者说范遥,是生怕查案的人没从十香软筋散上面联想到吴明,所以特意找了一个叫沙曼的妓|女,在她那里留下了线索吗?”
贾珂心念一转,向王怜花瞧了一眼,就见王怜花靠在柳树上,右手拉着一根垂下来的柳条,曲着一条腿,也正凝目望来。
两人双目相对,王怜花忽的将柳条一口咬住,然后伸出舌头,缓缓舔了舔柳条,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贾珂心头一热,真想伸手去搂他,往他唇上吻去。突然贾珂狠狠咬了一下自己嘴唇,好生疼痛,这才挪开目光,继续思忖:“但愿这不是什么人设下的陷阱就好。我去找孙老爷的时候,哪能想到等着我的是几千条毒蛇。”
他既然想起毒蛇,便又想起当时他和王怜花在山洞中那既苦涩又甜蜜的一吻。那时候他们也不知道这会不会是他们今生最后一吻,心中当真有千万个舍不得,只想着要将这一吻深深刻在灵魂之中,等到来生也不会忘了,哪里还有心情去细细品尝这一吻。
想到这里,贾珂脸上一红,心道:“那野山我是不想去了,不如在家中这座假山里面修个山洞,等修好了,就可以和怜花钻进这条山洞里面重温旧梦了。”
许寒封见贾珂脸上现出红晕,只当是天气太热的缘故,万料不到贾珂已经在想这条山洞应该开多大,里面是铺草席还是毛毯等事,许寒封神色郑重,说道:“还是爵爷记性好,我竟然全然不记得沙曼这个名字了。她为什么叫沙曼这事须得仔仔细细地调查一番。”
贾珂回过神来,点了点头,问道:“许总管,那这位沙曼姑娘是怎么说的?”
许寒封道:“她说她第一次接待那头陀是今年六月的事,那头陀一共找过她三次,七月初的时候,他在她那里过了夜,第二天一早就走了,留下了一样东西在她那里,之后他就再也没来过,因此那样东西现在还留在她手里。”
贾珂问道:“是什么东西?”
许寒封从怀里拿出了一个油纸包,伸手将油纸包打开,就见里面放着一枚骨牌,和市面上常见的骨牌相似,色若白玉,应该是象牙制品。
贾珂将这枚骨牌拿在手中,细细打量,只见这枚骨牌的正面上写着“五十”这两个字,下面刻着一个图案,是一具棺材,图案的凹槽中灌了白银,阳光照在上面,映射出森森寒意来。
他将骨牌翻面,就见背面刻了两句话,写的是:“棺中骑碧驴,身登非人间。服黄金,吞白玉,天地赌一掷。”
贾珂道:“这看起来像是哪一家赌场的筹码。”
许寒封点了点头,说道:“爵爷所言不错,那叫沙曼的妓|女说当时她从前从没见过这枚骨牌,见它正面刻的棺材栩栩如生,背面刻的这两句话也很有趣,就没有将它扔了,反而收在了她的化妆盒里。十多天前,她有个客人在她房里瞧见了这枚骨牌,随口问她:‘你这里怎么会有‘非人间’的东西?你也去过哪里了?’
她听了以后,心中好奇,就缠着问那客人,这‘非人间’是什么地方。那客人说:‘是个赌坊,赌博的花样倒不比其他地方多,就是其他地方都挺稀罕的。’她就问那客人,究竟什么地方稀罕了。
那客人看她好奇,就说:‘啊呦,那稀罕的地方可多了。第一点稀罕的地方,就是谁也不知道它究竟在哪里,谁要想去那里,就得去卷帘子胡同的那家棺材铺订一具棺材。并且光自己去不行,还得找一个从前去过‘非人间’的人当你的担保人,带着你一起去。你们走进棺材铺后,就找棺材铺的店伙,问他:‘今天晚上卖不卖棺材?’
店伙就说:‘不知道客官要咱们把棺材送到哪去?’你们就得说:‘送去‘非人间’去。’那店伙就知道你们要去‘非人间’了,他就会跟你们说好什么时辰在什么地方等他,等到了他说的那个时辰,你便去他说的那个地方,一到那里,就会看见一具棺材停放在地上,棺材旁边站着两个挑夫,到时候你躺进这棺材里,他们就会把你抬到‘非人间’去了。’
她听了这话,就笑说:‘难怪这上面会画着一具棺材,你说的这第一点稀罕的地方,就是背面写的这句‘棺中骑碧驴’了?’那客人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她笑道:‘可是这办法这么吓人,有几个人敢躺进棺材里,让他们抬去赌场,嘻嘻,难道不怕再也出不来吗?’
那客人就笑道:‘谁第一次去的时候都怕,不过去过一次以后就不怕了。我跟你说,那‘非人间’的客人大多非富即贵,一掷千金,那些客人,哪个在棺材里消失了,第二天没回家,都得闹出好□□烦来。只要有一个客人在他那里出了事,其他客人哪还敢再去,除非这‘非人间’的老板打算自绝财路,不然他绝不会对他的客人下手的。’
她就笑说:‘这也不错。那第二点稀罕的地方是什么呢?’那客人便道:‘第二点稀罕的地方便是等你到了非人间,你不能直接就进赌场,会有人带你去一间屋里,让你脱掉衣服,换上他们新制的衣服,可以戴上他们提供的面具,也可以不戴,然后会有人领你用银子兑换这些筹码,等你离开的时候,再回到这里,换上自己的衣服,然后把这些筹码兑换成银票带走。’
她听了这话,很是好奇,问道:‘戴面具我懂,有些人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就用面具遮住自己的脸,可是为什么要换上他们的衣服呢?’那客人道:‘那里的人说是因为来‘非人间’的客人,不一定都是为了赌博来的,也许有客人是为了杀人来的。客人们进场之前,先换下自己的衣服,就不好携带毒药或者暗器进去了。’
她就点了点头,问道:‘那么第三点稀罕的地方是什么呢?’那客人道:‘第三点稀罕的地方,就是无论你想要什么,都可以从那里找到。我曾经有一次很想吃济南逸华斋的酱肘子,那酱肘子用的是一锅老卤,据说已经两三百年都没熄过火,他家卤出来的肉,有一种特殊的滋味,是其他的卤肉店怎么也做不来的。
我当时随口和非人间的店伙说了一句,没想到不过半个时辰,他们就给我送上来了一盘酱肘子,并且我吃了一口,就发现这酱肘子绝对是逸华斋的风味。还有一次,那天我手气很差,就说想找一个像当年风靡京城的那位假甄三姑娘——”
许寒封说到这里,对贾珂点了点头,面露讪讪之色。贾珂知道这位假甄三姑娘是王云梦,而王云梦又是自己的岳母,因此许寒封心中大感尴尬。贾珂皱了皱眉,说道:“这话又不是许总管你说的,你尽管照着他的原话说就是了。”
许寒封便笑道:“是。嗯,他就说想找一个那样的妞陪他,隔了半个时辰,就有一个和……七八分像的姑娘过来陪他了。爵爷,那叫沙曼的妓|女自己没去过‘非人间’,她说她知道的事情就这么多了。”
贾珂将那枚骨牌放回原处,面露遗憾神色,说道:“可惜我现在不能出门,不然还真想去这‘非人间’看看,说不定就能在这‘非人间’里查清那满脸刀疤的西域头陀的身份。”
许寒封笑道:“皇上要我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与爵爷,就是想请爵爷和我一起去调查此事。”
贾珂面露惊奇神色,问道:“可是皇上不是吩咐我这几日都得留在家中,不得外出吗?”
许寒封笑道:“这便是皇上的明修栈道之策。皇上派我们这么多人来爵爷府上保护你,可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其实这两天,皇上已经暗中派人将这件事散布了出去。现在京城这么多人,谁人不知皇上要爵爷你不能离开府上寸步。
爵爷你如今可是京城中风头最劲的人物,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等着看你的一举一动。如今你不能出门,那些有心人就不会再那么关注你了,你便正好金蝉脱壳,离开这子爵府,在暗中帮皇上办事。”
一面说着,一面拿出一道圣旨,贾珂连忙跪下接旨,就听许寒封宣读圣旨,大意便是让贾珂与许寒封一起查办此事,一切要办得十分隐秘。另赐了贾珂一块金牌,有这块金牌,贾珂可以随意出入任何地方,也可以调动兵马,帮他做事,遇到危险,更可先斩后奏。
贾珂叩谢皇恩,接过金牌,暗道:“这可是个好东西,可惜这件事办完就要还回去了。”
许寒封道:“爵爷,我已经找好了引荐咱们去‘非人间’的人,还找了两个咱们可以冒充的身份,此事宜早不宜迟,不如咱们今晚就去‘非人间’一探究竟,如何?”
贾珂笑道:“我也有意如此,不过还请你多找一个身份。这‘非人间’的老板多半是各江湖人,并且他应该来头不小。我生在京城,长在京城,对江湖上的手段了解不多,今天如果只有咱们两个去‘非人间’调查,恐怕会无功而返,这件事还得多依仗王公子帮忙。”
这是小事,许寒封自然应下,贾珂又道:“许总管,我有件事实在疑惑不解,不知可否问一问你。”
许寒封道:“爵爷请讲。”
贾珂道:“皇上派春笙公公来我身边,是不是想着,我去调查那西域头陀的时候,可能会遇到危险,他武功高强,跟在我身边,正好可以护我周全?”
许寒封点了点头,说道:“皇上身边武功胜过春笙公公的人,也不过三四人。皇上想着以春笙公公的武功,哪怕再遇上几千条毒蛇,他也能护着爵爷离开,因此才让他过来的,哪想到他竟然做下这等糊涂事。唉。”
说着重重叹了口气,又道:“好在咱们今晚上只是要探一探那叫‘非人间’的赌坊,我找的帮咱们引荐的那人武功很高,就因为他,皇上才没立刻派人过来。那人也说虽然去那‘非人间’的办法十分可怖,但那里其实只是一个纸醉金迷的销金窟,只要带够银子,不会有任何危险可言的。”
贾珂心道:“不知道春笙和书里的东方不败相比,武功谁高谁低?昨天晚上他那么做,是皇上授意的也好,他自己决定的也罢,他之后给我泼了那么一盆脏水,显然是恨死我了。我得看看皇上会怎么处置他,若是皇上不轻不重地就放过他了,我非自己除掉他不可。”当下微微一笑,问道:“不知道许总管你请的那人是谁?”
许寒封道:“这人叫李不愁,是礼部侍郎李渊明李大人的次子,前科的探花,如今任兰台寺大夫一职。李兄善用飞刀,我曾经亲眼见过他出手,当真是飞刀出手,例无虚发,只可惜李兄天生体弱,很少和人交手,因此在江湖上名声不显。”
贾珂一怔,心道:“他考取了探花,用的是飞刀,难道他是李寻欢的兄长?我记得书里写过,李寻欢家里是‘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并且林诗音出嫁的时候,李寻欢的父母兄长都已经病故了,这李不愁家境富裕,一生顺遂,若非他天生体弱,又怎么会这么年轻就死了。”
贾珂想到这里,便想起王怜花在《武林外史》里最多也就二十岁,他的外甥阿飞在《多情剑客无情剑》里最多也就十七八岁,两相加一起,王怜花在《多情剑客无情剑》连四十岁还不到,却被四十多岁的李寻欢称为“王老前辈”,不禁倍感有趣。贾珂和许寒封说了几句话,许寒封便去准备今天晚上给王怜花用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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