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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怜花默然,虽然贾珂说了两种可能,但是那人武功如此之高,怎会受人挟制?倘若他受人挟制,又怎会鄙夷地说出那种话来?他思来想去,这两种可能,其实只是一种可能。何况他自小到大,不知见过多少次王云梦对付其他女人,她会使出这种阴狠毒辣的法子,他半点也不意外,意外的不过是她居然会对他出手。
王怜花心想:“我妈要杀贾珂,但她终究不是那场刺杀的主谋,我原以为她最多也就这样做了,没想到她为了让我离开贾珂,居然连半点母子之情也不顾了。我还说要将那人抽筋剥皮,这……如何去做?”
他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本就受了伤,指尖破口,指甲断裂,先前一直留意不碰到这两根手指,这时心乱如麻,十根手指不自觉地弯曲,握而成拳,登时感到一股钻心之痛自这两根手指传来,忍不住“啊哟”一声惊呼,声音中满含痛苦,随即松开了手,疼痛却没有停止。
贾珂正在寻思王云梦是何时找到的无崖子:看她既能找到琅嬛玉|洞所在的小岛,又能打开通往“琅嬛玉|洞”的暗门,显然她早已来过“琅嬛玉|洞”不知多少次,说不定“琅嬛玉|洞”中的藏书她也早已翻遍,不知她是多早以前就和李阿萝姐妹相认了,看来她要杀自己,不仅因为怜花满心只有自己,还因为李秋水死在了自己手上。
突然间听到这声惨叫,贾珂不禁吓了一跳,以为王怜花其实还中了什么可怕的毒药,这时毒药发作,他才这般痛苦,颤声道:“怎……怎么了?”
贾珂说话之时,王怜花已经低头咬住贾珂的肩头,这时听他声音发颤,显是害怕到了极点,心里高兴起来,便没舍得用力,说道:“手好疼!”
贾珂松了口气,笑道:“你吓死我了!”握住王怜花的右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只觉他的手掌温软柔腻,忍不住侧头,在他掌心上轻轻一吻。随即想到若非那人认为王怜花既已中招,定然无力反抗,便解开他的穴道,王怜花哪能逃脱他们的魔爪?
贾珂稍稍想到那一幕,便不敢再想下去,心中恨极了王云梦,不由寻思:“王云梦,你想杀老子,老子看在怜花的份上,可以饶过你,但你居然敢对怜花出手,老子再饶过你,可就真不是男人了!哼,看在怜花的份上,老子也不折磨你,就给你个痛快!他妈的,该找谁帮老子杀人?唉,杀她的办法不少,但是能瞒过怜花的法子,老子怎么一条也想不出来!”
当即一面琢磨杀死王云梦的法子,一面伸臂将王怜花紧紧抱住,认真地道:“这几日无论你再找什么借口,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半步了。”
王怜花哪知道贾珂在想什么,他哈哈大笑,抬起头来,在贾珂嘴唇上轻轻一吻,说道:“我早就知道你片刻都舍不得离开我,不过这也不怪你,只怪本公子太有魅力了。”
贾珂哈哈一笑,道:“很是,很是,王公子魅力非凡,我真是日也想你,夜也想你,无时无刻都离不开你。”说笑声中,他抱着王怜花坐起身,拿来衣服穿了。
王怜花的几件里衣不仅湿了,还沾满了灰尘脏污,贾珂将那几件里衣拿了过来,挑衣衫干净处,用作毛巾擦拭了一番,然后他将衣衫团成一团,扔到一边,拿过锦袍,给王怜花穿上,穿衣服时,他想起王怜花在书里说过的一句话,笑道:“听说对付女人最好的法子,就是脱光她的衣服,我想用这法子对付男人,应该也有些效果吧。”
王怜花当然不知道这前半句话正是出自他自己之口,他倒不在意这件事,反正穿上外袍,谁能看见他里面穿没穿衣服。但是这件宝蓝色的锦袍也是湿的,上面的痕迹,仔细一看便能看出来,饶是王怜花脸皮再厚,看见这衣服的模样,也不好意思穿出去见人了,他满脸通红,说道:“你……你要我这么出去?”
贾珂亲了亲他的脸颊,安慰道:“你放心,我抱着你的时候自然会将这些地方藏起来的。”
王怜花心中羞恼,但他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得气忿忿地向贾珂瞪了一眼,仿佛他的衣服是被贾珂弄脏的,然后伸出手,将放在一旁的大箬笠拿过来,戴在头上,压了压帽檐,好将自己滚烫得快要烧起来的脸庞遮住。
贾珂噗嗤一笑,站起身来,整了整他的衣服,隔着大箬笠,在王怜花的头顶上轻轻一吻,然后将他打横抱起。
王怜花身子腾空,靠在贾珂怀里,随即感到脚上一凉,微微一怔,抬了抬脚,问道:“我的靴子呢?”
贾珂耸了耸肩,说道:“可不是我不想给你穿靴子,刚刚我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你的靴子。”
王怜花回想当时他在“琅嬛玉|洞”中醒转过来的情景,怎么也想不起他有没有穿靴子,他也不再难为自己,说道:“我的靴子不在‘琅嬛玉|洞’里,那它在哪?”
贾珂道:“也许遗落在了客栈里,又也许遗落在了船上,说不定现在已经沉在太湖的浩渺烟波下面了。好孩子,你乖乖待在我怀里就好了,还惦记什么鞋子?是怕我半道上扔下你不管吗?”说完大笑起来。
饶是贾珂聪明绝顶,又怎会想到这世上居然有人这样无聊。他大费周章地将王怜花带到这里,不是想要贾珂抓个正着,只是想要逼迫王怜花和他们一起离开,成为他们的共犯。他想到王怜花药效过去以后,心里对他们厌恶之极,说不定不肯和他们一起离开,而是选择待在岛上,等贾珂上岛以后,再装出一副如无其事的模样出现在贾珂面前。便脱下了王怜花的靴子,扔到了船上。
这样一来,王怜花找不到自己的靴子,自然不敢出现在贾珂面前,省得贾珂一眼便看出端倪来,只能乖乖地和他们一起离开。哪想到他百密一疏,高估了“花无缺”,却低估了王怜花,最后只得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贾珂大笑一阵,又道:“怜花,把那几件裹着咱们儿女的衣衫拿起来,咱们该走啦。”
王怜花伸手抓住那一团衣衫,抱在怀里,笑道:“贾珂,快叫我一声‘相公’,不然我稍一用力,你这些儿女可就要吸不进气,一命呜呼了。”
贾珂笑道:“那也没法,谁叫他们摊上了一个狠心的娘——”话未说完,先“哎哟”一声惊呼,王怜花松开了嘴,得意道:“下次再胡说八道,咬断你的喉咙!”
他二人走下小楼,正好瞧见钟行搬着一摞书自另一座小楼中出来,王语嫣站在岸边,背向他们,面向画舫。其时夕阳在天,天色尚亮,湖面上有如万道金蛇竞相跳跃,王语嫣一身淡紫轻衫也映得犹如披上了一层淡金薄纱,一阵湖风吹来,她的秀发轻轻飘动,衣袖随风而起,美丽得不似尘世中人。
王语嫣听到声响,回过头来,就见贾珂横抱着王怜花走过来,她在节度使府里待了几天,天天看见贾珂抱着王怜花走来走去,对此已是习以为常,此时王怜花未着鞋履,她也不觉多么奇怪,嫣然一笑,问道:“表哥,你身上的毒解开了吗?”
当时王怜花看见贾珂过来,心中一宽,再也无法遏制药效,之后神智迷乱,发生的事情一概不记得,这时他听到王语嫣这话,差点呛住,暗道:“难道贾珂把我中的是什么药都告诉她了?”想到这里,心中很不好意思,他抬起手,狠狠一压帽檐,将自己滚烫发热的脸颊彻底遮盖住,微微笑道:“多谢你为我担心,已经没什么事了。”
王语嫣笑道:“那就好啦。表哥,今天早上,贾公子不是说你身子不舒服,不跟我们一起过来了么,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不去找我们?”
贾珂见她脸上一片天真无邪,看不出来她这是检查过“琅嬛玉|洞”中的藏书,确定一本也没有丢失以后,对王怜花疑心大减,随意问问,还是她装出这样一幅若无其事的模样,其实心里仍在怀疑王怜花假借不舒服之名,和他们分开,以便偷偷潜入“琅嬛玉|洞”中盗书,只是运气不好,在“琅嬛玉|洞”中遇见了另一伙盗书贼,才遭人暗算了。
他心念一转,忽地想起白飞飞来,暗道:“白飞飞是为了给她母亲出气,才想办法待在怜花身边,以期找到机会下手害他。但是抢走柴玉关的人是王云梦又不是怜花,白飞飞恨怜花,是因为她恨王云梦,怜花是王云梦的儿子,这才迁怒到了怜花身上。若是她知道王云梦使出了这种卑鄙手段对付怜花,只要她不想让王云梦心里快活,那她绝不会像现在这样一心一意地对付怜花了。倘若她能帮我对付王云梦,那可好了,等王云梦死了,我一定留她白飞飞一个全尸!”
当下叹了口气,说道:“他哪是自己过来的,他是被人抓过来的。咱们离开以后,怜花的母亲让人给他送了一封信笺,要他去悦来客栈二楼的三号客房。怜花向来孝顺。”
王怜花听到这话,仗着头上的大箬笠的帽檐够大,已将自己的脸全部遮住,无声地大笑起来。
贾珂继续道:“他虽然身上不舒服,仍是强撑着去了悦来客栈。当时他上得二楼,走到三号房前,抬手敲了敲门,屋门便‘吱呀’一声开了,还不等他走进客房,就有一道浑厚无匹的掌力向他劈来,登时他就晕了过去。”
王语嫣“啊”的一声惊呼,诧异道:“怎么会这样?约表哥去那间客房的人,不是表哥的母亲吗?”
王怜花冷哼一声,道:“因为她知道今天你和贾珂会去‘琅嬛玉|洞’,才定下了这个计划。她找了一个武功极高的帮手帮忙,又约我去悦来客栈,我昏倒以后,他们就将我带到这里,还喂我服下毒药。待我醒转过来,人已经在‘琅嬛玉|洞’里了。”
王语嫣心下愈发惊奇,问道:“但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王怜花很是难堪,心想:“你明明看见我药效发作时的模样了,还这么问我,是在故意寻我开心吗?”想到这里,不觉动了杀意,暗道:“‘琅嬛玉|洞’的藏书就在眼前,王语嫣已是毫无价值,我干吗要忍受她的奚落?不如将她杀了,这样我既不用向她解释我为什么会出现在‘琅嬛玉|洞’里,也不用费心去想该怎么避开她将这些武学典籍收入囊中的办法了。”
他微微仰头,余光瞥见王语嫣与自己模样肖似的脸庞,不由得心软,心想:“我这些家人,算来算去,也就只有她没什么坏心眼了。”当下靠在贾珂肩头,默不作声。
王语嫣自然不知自己刚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她见王怜花不回答,便看向贾珂,大大的眼睛里面满是不解。
贾珂早打定主意,定要寻到合适的机会,将这件事公之于众,好借此与王云梦划清界限。但是这件事实在有损王怜花的颜面,他既想让大家知道王云梦用极为卑鄙的手段暗算了王怜花,又不想让大家知道王云梦具体做了什么。正迟疑间,见王语嫣看向自己,略一沉吟,认为应当将实情告诉王语嫣,省得王语嫣怀疑他们,便道:“王姑娘,你还记得‘花无缺’吗?”
王语嫣脸上一白,点了点头,那天晚上的经历就如同噩梦一般紧紧纠缠她不放,只怕她一辈子也忘不了。
贾珂叹了口气,道:“刚刚怜花也遇见了一个‘‘花无缺’’。和你不同的是,你遇见的‘花无缺’给你下的是迷药,怜花遇见的那个‘‘花无缺’’,给他下的却是一种……嗯……让人无法控制自己的药,并且怜花遇见的这个‘‘花无缺’’,是他母亲的同伙。他母亲很不喜欢我,甚至和你母亲一样,想要杀了我。她以为我和天下很多男人一样,老婆被别人抱了,就不要老婆了,所以她又是给怜花下药,又是将怜花带到这里,就是为了让我撞见怜花和那个‘‘花无缺’’抱在一起。”
王语嫣听了这番话,不由得大吃一惊。她这般惊讶,一是惊讶原来不止女人会遭这种毒手,男人居然也会遭这种毒;二是惊讶王怜花的母亲居然会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此毒手;三是惊讶他们不过分开短短半天,王怜花居然就遭遇了这种毒手。
她忽的想起他们赶到之时,“琅嬛玉|洞”里只有王怜花一人,以为那人已经得手,再向王怜花看去时,目光中满含同情,说道:“贾公子,这不是表哥的错,你……千万要好好待他。”
王怜花听到她娇柔的声音说出这么一句满含关切的话,只觉胸口一堵,一口血差点吐出来。他摘下头上的大箬笠,哈哈一笑,装出一副极是得意的模样,说道:“这你放心,那个敢打我主意的采花贼,还没碰我一根手指,就被我杀了,除非贾珂想步那个采花贼的后尘,不然他绝不敢待我不好的!”
贾珂听到这话,心中很是不满,低头咬住王怜花的耳朵,轻声道:“你武功没了,我也一样好好待你!”王怜花心中甜滋滋的,却不显露出来,用余光横了贾珂一眼,示意他不许拆自己的台,面上仍是意气风发,威风凛凛,每根头发丝都仿佛在说:你们都是垃圾,只有老子天下第一!
王语嫣听到采花贼没有得手,登时展露笑颜,为王怜花高兴,待听到最后,却怔住了,心想:“王公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是说贾公子之所以待他这样好,是因为贾公子打不过他吗?怎……怎么会是这样?难道当初他们在一起,也是他揍了贾公子一顿,对贾公子说:‘你要么和我在一起,要么死在我手上!’贾公子不想死,只好委曲求全,答应下来了?
嗯,难怪我妈一直收着那个大理段二在十几年前寄来的书信,却始终等不到他过来找她呢,一定是因为我妈的武功不够高啊!倘若我妈的武功高一点,打得那个大理段二无力还手,他一定就乖乖地和我妈来曼陀山庄住下了。
唉,其实我妈从前就懂这个道理吧,所以家里养了那么多会武功的仆婢,她就是想着等她找到那个大理段二了,就用车轮战将他擒下。可是后来……大概大理段二知道我妈培养了这么多打手以后,就一直躲着我妈,每次听说我妈来到附近了,就立刻逃跑了,所以我妈才一直没有得手。
我妈加入那个组织,说不定就是想像王公子威胁贾公子一样,去威胁那个大理段二,说:‘你要么和我回曼陀山庄,要么死在我手上!’现在我妈死了,不知道那个大理段二听说了没有?他是松了口气,说‘这个恶婆娘总算死了’呢,还是悲痛欲绝,说‘你怎么就这样走了呢?’”王语嫣想到这里,再去看贾珂和王怜花,脑海中登时浮现了一个画面:王怜花过世以后,贾珂搂着一个面目模糊,身段苗条的少女,站在王怜花的墓前,笑吟吟地道:“王公子,今天我要大婚了,特意带老婆过来,让你见一见她。咱们两个成亲这么久,你刚过世一天,我就另娶新欢,听起来是有点负心薄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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