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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窈慢吞吞地跟着他。下楼梯的时候,骆北延听见余窈的脚步声,一轻一重,缓慢地跟在他后面,距离他越来越远。
他终于忍不住回头。
余窈一屁股在台阶上坐下了。
“看看。”骆北延又走回来,“我昨天就问了,你要不要上药!还说什么不要……”
他声音突然一顿。
余窈穿的是黑色连裤袜。她慢慢把手伸进裙子里,小心扯下来,细腻的肤色从紧绷的袜子里释放。袜子被拉到脚踝,右边肿了一大块,她疼得直吸气。
“去医院顺便看看。”骆北延低沉道,他沉默几秒,“我先去开车,你慢慢下来。”
余窈抓紧了栏杆。
骆北延居然没有扶她。
她慢吞吞地从楼梯上挪下去,到停车场之后,要爬上后座。越野车很高,她脚崴了,难着力,折腾半天上不来。
骆北延用手指敲着方向盘,声音急促,透出一股子不耐。
“你坐前面来。”
余窈还在后座扒拉。
“我让你坐前面!”骆北延突然抬高声音,吼了她一句。
这句话,是命令的口吻。
强势,冷硬,有压倒性的控制力。
余窈心下微跳,想了想,顺从地坐到前面。
骆北延伸手拉了她一把。他体温偏高,掌心微烫,突然跟她冰凉的皮肤接触,竟然生出几分刺痛。
余窈上了车,骆北延收回手。
两人一言不发地出发。
骆北延起床气严重,所以刚才凶了她一句。他本来心下不安,怕余窈有逆反心理。但见她一路老实坐着,不玩手机也不作妖,又渐渐放心了。
有时候要凶一凶。
不凶不听话。
余帘儿在远离市中心的私人医院治疗,近两小时车程。
余窈半路上睡了过去。
医生说,姐姐受到了大脑损伤,有可能随时会醒,也可能一睡不醒。
骆北延不常来探望她。
这也是骆家的要求。
他都快跟别人订婚了,天天来探望余帘儿,这像什么话?新未婚妻未必喜欢他,但面子上肯定过不去。而且骆家觉得,骆北延鬼迷心窍是一阵子的事情,他能一见钟情,也能光速抽身。只要一段时间不见,他自然而然会忘了这个女人。
至于是否真的如此,也只有骆北延自己知道了。
余窈睡着的时候,骆北延一直想她的事情。
她拍摄那种以伤痕和封闭空间为主题的照片,交往有暴力倾向的人渣前男友,还阴郁自闭,情绪起伏剧烈。骆北延也不知道他没关注的这段时间,余窈身上都发生了什么。
要说受到的伤痛,余窈肯定比他更甚。
她和姐姐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浮萍般漂来泛去,彼此不离不弃,挣扎生存。骆北延跟余帘儿在一起之后,她好多次都说过——“窈儿是我最重要的人,没有她,我是活不下去的。”
而余窈对姐姐的感情,骆北延就不清楚了。
至少,他没有一次听余窈说过感激的话。
对于这点,他很是不喜。
两小时后,终于到了医院。
这时候天光已经大亮,周围的树影都盖不住刺目的日头。
“到了。”骆北延把余窈叫醒。
余窈朦朦胧胧地拉开车门,直接走下去,没估好高度,又摔了一跤。骆北延把她提起来:“你先去看看脚,我在你姐姐病房等你。”
他们走贵宾通道,护士也很殷勤。
医生检查说是没骨折,但为了保险起见,可以拍个片。骆北延敷衍地点头,要余窈老老实实把检查全做了。
然后他独自去病房探望余帘儿。
这是他三个月以来第一次看望余帘儿。
他知道,家里之所以愿意提供帮助,是因为他承诺不再跟余帘儿联系。他不能来见她。但是,昨天余窈哭着说她要见姐姐,骆北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这似乎给了他一个巧妙的借口。
他不是为了自己来见余帘儿的,是为了她妹妹余窈。
清早老太太就给他打了电话。
他当时说得恳切:“奶奶,我不见余帘儿没关系,但是余窈得去探望一下吧?她昨晚都哭昏了,再这样下去,我怕她自杀。”
老太太哼了一声,挂断电话。
但她没明着反对。
骆北延觉得她是许可了。
他慢慢走到病房前,一步比一步沉重。
门缓缓打开。
与其说是“病房”,倒不如说是一间普通的卧房。
这里是按照余帘儿之前住的出租屋布置的,她的床单和枕头都原封不动地搬了过来,床头柜上的旧闹钟也换了新电池,锲而不舍地走动。
医生说,熟悉的环境也许更容易让她醒来。
所以骆北延把这里细致地布置了一遍。
骆北延推门走进去,床边坐着一个老太太。她满头银发,一身唐装,十指戴满了宝石珠玉,胸口佩一只金貔貅。她微微昂着头,每根皱纹里都写着严厉。
“你来啦。”骆老太太慈和笑道,“你说带余窈来探望她姐姐,她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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