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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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这石屋里互诉衷肠,那头原随云也正温情脉脉，原随云和丁枫商量好拍卖的事宜后,便去找金灵芝。金灵芝其实是不喜欢这里的，可是她自从来过这里一次后，就忍不住想再来第二次,不是为了什么东西，只是想再见见原随云。她对原随云的感觉就像她对这蝙蝠岛的感觉一样,他身上有她厌恶的地方，更有她明知不该，却还是控制不住的去迷恋的地方。

她醒过来的时候，原随云已经不在床上，他站在床边穿衣服。

平日里他穿衣服都是要旁人帮他准备衣服的,因为瞎子只能用手指摸出这衣服的料子如何，穿在身上舒不舒服,却无法分辨出颜色来,因此他自己的房间里也往往颜色都乱七八糟的,看起来十分难受。

可是在这里他并不需要别人帮他选衣服,因为这里只有黑暗,谁也看不见谁，当然也看不见他身上穿的衣服。

金灵芝看着他，心里非常的寂寞,她微笑道：“你为什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原随云道：“因为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金灵芝道：“难道……难道你就不能多陪我一会儿吗？”

原随云在黑暗中准确无误的握住了她的手，微笑道：“等今天忙完了，我就可以陪你了。”

说完这句话,他就松开了金灵芝的手，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微笑说：“现在天色还早，你还可以再睡一会儿。”

屋门关上，他听到了一阵压抑的哭声自门后面传来，他听到这哭声，心里却生出一种残酷的愉快来。

金灵芝因为他偷偷哭泣，只因为她的心里仍然只有他一个人。

天已经亮了。

原随云虽然看不见，却可以根据在这岛上生活的蝙蝠来判断时间。

他走出山洞，海风拂上他的面颊，两个久候在山洞门口的蝙蝠岛的侍女迎了上来，笑道：“原公子，这边请，你带来的那位朋友已经在岸边等你了。”

一走到阳光下，他们看起来只是来蝙蝠岛的客人和蝙蝠岛的仆人的疏远关系，单单看这一幕，谁能想到这样一个气度高华，温柔有礼的年轻公子，竟然是这阴森恐怖的蝙蝠岛的主人呢？

原随云顺着她的指引，走到了岸边，贾珂正站在礁石上看海，听到他的声音，才从礁石上跳下来，笑道：“拍卖已经结束了？”

原随云温柔笑道：“今天才开始，所以我特意一早就过来接你了，我想你一定很感兴趣。”

贾珂道：“这次拍卖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吗？”

原随云道：“你觉得什么是有意思的东西？”

贾珂沉吟着，道：“我喜欢的东西就是有意思的东西。”

原随云笑了笑，道：“比如呢？”

贾珂道：“比如我想买下来一个人的命。”

原随云道：“谁的命？”

贾珂轻轻一笑，并不说话，似乎还有点犹豫的样子。

原随云微微笑道：“你想要杀谁，哪还用去拍卖，你只管告诉我名字，我帮你除掉他。”

黑暗中。

山洞最下面一层。

蝙蝠公子道：“今天拍卖的单子换一下。”

丁枫道：“怎么？”

蝙蝠公子道：“一下拍卖这么多恶人谷的恶人，很可能会让别人顺着这条线查出咱们的身份。”

丁枫一想也是，不由惭愧起来，觉得自己想事情果然还不够周到，便应了一声，等蝙蝠公子把重新写好的拍卖商品的单子递给他后，他在黑暗中摸了一遍，发现上面只剩下十三个恶人的名字，可是今天的两个重头戏的名字却没有写下来。

丁枫道：“公子，上面怎么没有波斯明教圣女之女和黄药师之女？”

蝙蝠公子微微一笑，道：“今天来的客人里有没有波斯明教的人？”

丁枫道：“没有。”

蝙蝠公子道：“他们既然没来，今天就拍卖这位圣女的女儿，不是太可惜了么。你要想让商品卖到最高价，就必须要有耐心，等到它最合适的主人出现，才能出手。”

丁枫道：“是！那黄药师之女呢？金姑娘现在不是已经来到岛上了吗？”

三皇子的母亲金淑妃是金灵芝的姑姑，如今朝廷仍在通缉黄药师，原随云在抓住黄蓉以后，就写信送去了万福万寿园。金家收到信后，为了掩人耳目，本打算让金灵芝的一个叔叔来蝙蝠岛买人。金灵芝听说这件事后，告诉金老太太她从前去过一趟蝙蝠岛，一回生，二回熟，比叔叔更容易办好这件事，金老太太便决定由她和她的一个叔叔上岛买人，留她另一个叔叔在码头接应。

蝙蝠公子笑道：“金家人将黄蓉买回去，在路上被黄药师杀死了，你觉得听起来怎么样？”

丁枫怔了一怔，道：“我以为公子考虑过和金灵芝联姻的。”

蝙蝠公子悠悠道：“我也没想到我会这么快就对她厌烦了。”

他抚摸着桌子上的茶杯，天气很冷，但是茶杯里的水本就是冷的，也就无所谓放多久了。

他忽然一笑，道：“去准备吧，今天你来主持。”

丁枫道：“是！”

这会儿倒没什么犹豫，这种事他本来就做过很多次了。

四层是来参加拍卖的客人坐的位置，这种地方的拍卖和其他地方不同，不仅因为大家都身处黑暗中，谁也看不见谁，并且客人都是使用事先商定好的假名的，唯一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的人就只有蝙蝠公子和丁枫这两个人。

丁枫坐在人群中央，微笑道：“诸位，现在拍卖立刻开始，请各位准备出价吧！第一件东西是黄教密宗‘大手印’的秘笈……”

金灵芝坐在不断竞价的人群中，她听到这声音，忍不住朝那声音响起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不是原随云的声音，是丁枫的声音，原随云去哪里了？他为什么既没有陪在自己身边，也没有来主持拍卖？

原随云正躺在地上，屋里的火光的亮起来，他虽然感觉不到火光，却闻到了淡淡硫磺的味道，那是火折子的味道。

他即使被人点住穴道，狼狈不堪的躺在地上，神情居然还很镇定，态度居然也很安详。

他淡淡道：“阁下冒充小鱼儿对在下出手，究竟是什么意图？”

贾珂笑道：“因为这件事本来就是我的主意。”

原随云听到贾珂这话，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他难以置信道：“你要背叛我？”

贾珂笑道：“答对了！”

原随云沉默片刻，又道：“为什么？”

贾珂哈哈大笑道：“为什么？你怎么会问我为什么？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让老子对你俯首称臣！”

原随云脸色变了变，然后淡淡一笑，道：“难道你能解开追月符了？”

贾珂道：“不能。”

原随云笑道：“那你是打算陪我一起去死？”

贾珂道：“从没想过。”

原随云又笑了，道：“难道你以为我会给你解开追月符？”

贾珂道：“你当然不会，所以我愿意用一个条件来交换。”

原随云微笑道：“给你解开追月符，我就会死，如果你是我，难道你会答应吗？”

贾珂轻笑道：“我可以发誓不杀你。”

原随云淡淡道：“你的话我怎么还敢信。”

贾珂微微一笑，道：“信不信随你，我还知道一个地方可以治好你的眼睛。这个条件很公平吧，我找人治好你的眼睛，你给我解开身上的追月符。你就这么想找死吗？”

原随云没有回答，只是冷冷道：“那个扮成你的人呢？”

贾珂道：“他当然在外面。”

原随云并不知道贾珂已经发现他是蝙蝠公子这件事了，皱了皱眉，重复道：“外面？”

贾珂也故意误导他，笑了笑，说道：“拍卖不是要开始了么，你以为他是为什么来的。”

原随云沉默片刻，又道：“为什么他身上有你的味道？”

若非那个人身上的味道和贾珂的味道几乎一模一样，他是个瞎子，对方易容再高明，他也看不见，他绝不会这么轻易就认错人了。

贾珂笑嘻嘻道：“因为后半夜我一直抱着他，他身上有我的味道，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么。”

原随云听到这话，只觉一盆冷水从头泼到脚，他深吸口气，淡淡道：“他是你的情人？”

贾珂道：“嗯。”

原随云道：“你们刚认识？”

贾珂笑道：“一见钟情。”

原随云咬着嘴唇，轻蔑的笑道：“你为了离开我，就这么随便？”

贾珂轻笑道：“你把自己看的太重了，就算没有你，我也会对他一见钟情的。”

原随云听到这话，忽然心开始疼起来，就好像心上忽然下起了雨。可是这场雨的雨珠不是水珠，而是一片片薄薄的、钝钝的刀片，将他的心割得遍体鳞伤，沁出密密麻麻的血珠来。

他一直觉得自己待贾珂不薄的，虽然他对他心存利用，可是后来他已经生出了真感情，不然也不会为了他和枯梅大师动手，没想到这么长的时间，竟然只有自己在像一个小丑一样唱独角戏。

他默然半晌，终于缓缓道：“我忽然觉得，能让你和我一起死，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贾珂笑道：“多谢你的厚爱，可惜我还不想死，尤其是跟你一起死。不过你放心，我可不是你，我做事一向不喜欢强迫别人，我等着你来求我。”

他微笑着坐在一边，再不说话，只是把玩着手里的东西，那是一枚小小的印鉴，白玉做的印鉴，原随云的印鉴。

原随云也没有说话，他试图用内力将身上被封住的穴道冲开，可是刚一调动内力，就感到一股又痒又麻的滋味自丹田生出，然后如同火焰一般蔓延在全身，直如万蚁咬啮，又痛又麻。不过一炷香工夫，这种奇痒渐渐深入，连五脏六腑都开始发痒起来，若非他被点住穴道，只怕已经一头撞在墙上，一了百了，胜过受这种痛苦，饶是他心性强硬，也忍不住大声呼痛呻|吟。

贾珂坐在一旁看着他，脸上露出愉快的笑容。

他想起先前自己受原随云的暗器折磨，那时候身上的伤还没好，他痛苦至极，从床上摔到地上，然后在地上翻滚起来，虽然地上铺着地毯，但身上的伤还是加剧了。可他当时却情愿再受一次伤，也不想受这种折磨。

一想到当时自己的痛苦，再看着原随云饱受煎熬和折磨的模样，他的心情愈发畅快起来。

原随云有气无力的道：“给我……解……解……药，我答……应……你……”

贾珂笑道：“答应？”

原随云道：“我……我……求……你！”

贾珂道：“你求我什么？”

原随云道：“求你……让我……给你……解开……追月……追月符。”

贾珂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一粒药丸，给他服下。

原随云躺在地上喘息半晌，然后道：“这毒药也是他给你的？”

贾珂颔首笑道：“没错。”

原随云心道：“这次上蝙蝠岛的客人里，不应该有人有这么可怕的毒药，这人是谁？”

他有心想立刻问贾珂他的情人是谁，可是身上实在没剩下什么力气，躺在地上休息片刻，正想说话，忽然屋门被人推开，然后他就睡了过去，睡得昏昏沉沉的。

王怜花走进来，见原随云脸色惨白，满脸冷汗，知道他已经毒发过一次，笑吟吟看着贾珂，道：“开心吗？”

贾珂笑着迎上去，吻了一下，笑道：“开心极了。”

他说的却不是这件事，他还不至于因为折磨人开心成这样，吻了几下，将王怜花领到桌前，给他看桌上刚刚写好的信。

信是贾珂模仿原随云的笔迹写的，跟他做事这几个月，他对原随云的一切几乎已经了如指掌，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他和原东园的通信。

因此这封信不仅笔迹和原随云亲笔写的一模一样，并且无论是说话的口吻还是惯用的词句也都和原随云平日里写的那些信一模一样。

信的内容很简单，是原随云写给原东园的。说他在海上遇见一个少女，名叫阿离，是缥缈峰灵鹫宫天山童姥的弟子。她和原随云互生好感后，告诉他灵鹫宫中有换眼的法门，用一双活人的眼珠换上，就可以让他复明。只是这医术有风险，阿离说就算自己求得童姥为他施术，也需家人在场，因此请原东园接到信后，去一趟灵鹫宫。

这些事自然不是贾珂想起来的，昨晚两人商量如何对付原随云的时候，都觉得由他来解开贾珂身上的追月符风险太大，实在不妥，得想个办法把他那追月符的解法学到手，但是王怜花的迷魂摄心催梦大法必须得看着人眼才能奏效。

当时说到这里，王怜花就想起来贾珂从前跟他说过，灵鹫宫所藏医书药典甚多，什么续脚、换手等诸般法门，灵鹫宫中都有记载，他将这事和贾珂一说，贾珂心念一动，立马想出一条更毒的计策来。

贾珂从身后抱着王怜花，笑道：“拍卖结束了？”

王怜花洋洋得意道：“结束了，美中不足的是，本公子演技太好，丁枫到最后都没发现蝙蝠公子已经换人了。”

他这副意气风发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贾珂忍不住去亲他的脸，然后笑嘻嘻的道：“丁枫这人虽然没什么主见，但只要把计划给他，他执行能力倒还不错。”

王怜花道：“你想要留下他？”

贾珂道：“我想蝙蝠岛暂时还需要他。”

王怜花嗯了一声，道：“那就留下他好了。”

贾珂又道：“岛上的女人倒不好处理。”

如果照着王怜花的意思，这蝙蝠岛虽然换主人了，但是岛上这些妓|女仍然留在岛上就好了，他对这种事情习以为常，毕竟他母亲的那些侍女，既要帮她做事，还要在她经营的那几家青楼里当妓|女招徕客人。

可是贾珂可怜她们，他宁可大费周章的去帮这些眼睛已经被缝上，出门就会被当作异类的女人找个能安身立命的地方，也不想留她们在岛上，留在漆黑的小屋子里，等着一个个客人上门。

王怜花道：“那就留她们继续待在这里，不让她们接客就是了，反正蝙蝠岛有的是事情做。把她们接回中原，为了不让她们走漏风声，就不能让她们外出。但是你总不能白养她们一辈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