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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被他看着的聂成金和聂成铁兄弟的脸却没有红。

不仅没有红,反而看起来非常的苍白。

简直一点血色也没有。

也许是因为他们已经发现,自己一定遗漏了什么致命的线索,尽管他们怎么想也想不出来,自己究竟遗漏了什么线索。

王怜花的脸也没有红,看起来也非常的苍白。

气得发白。

他抓住贾珂的手,狠狠地在他的手背上抓了一把。贾珂吃痛,侧头看他,一脸无辜,王怜花恨恨地瞪着他,压低声音道:“不许对别人这么笑!”

尽管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但是武功高如水母阴姬还是清晰的听到了他的话,眉毛就忍不住跳动了一下。

贾珂立马收敛笑容,非常听话的点了点头,同时回握住王怜花的手,压低声音道:“把我的内力先吸走一点用吧。”

王怜花双目含笑,看他一眼,似乎在说,那有什么用。他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贾珂的手背,细细描摹着刚刚他留下的指甲印,弄得贾珂痒极了,不仅身上痒痒的,心里更是痒痒的,就好像王怜花在他的心口吹了一口热气似的。

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惊呼声,还有人诧异道:“这是什么东西?”

惊呼声越来越近,马蹄声和车轮在街道隆隆滚动之声也越来越近,皇帝精神一振,知道来人应该是陈航,那这东西应该就是贾珂刚刚提到的三样东西,听车轮的声响,这东西应该很重,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很快,陈航及士兵就出现在皇帝及众位王爷面前,士兵拉着一辆车子,众人一看见这车子上的东西,相顾愕然。愣神片刻,难以置信的道:“这……这是什么东西?”

那竟然是一张朱红漆的床。

贾珂瞧着一看见这车子上的东西,脸上神情顿时凝固住了的聂成金两兄弟,微微笑道:“皇上,这一样东西就是微臣当日被聂成金救上船后,他让微臣休息用的床。风前辈,洪帮主,李庄主,俞二侠,定逸师太,在下想问一句,这张床可是陈将军当着五位的面,从聂成金的船上搬下来的?”

五人点头,洪七公道:“这张床确实是陈将军当着我们的面从那条船上搬下来的,并且我检查过那间房间,这张床自从上漆以后,就再也没有动过,因此地板上床脚的位置还留有朱漆,在这张床搬动之前,朱漆和床脚连在一起。看这朱漆的新旧,应该是三四年前上的漆。陈将军搬下床后,我们五人都在这床上做了个记号。”

他说话的时候,士兵也将那张朱红漆的床从车上搬到了大堂之中,因此洪七公说完这话,就走到床前,将褥子掀开一角,指着一处指印,道:“这是我老叫花留下的。”又换了一个地方,道:“这是风前辈留下的指印。”风清扬点了点头。

洪七公一一将五人留下的指印介绍完了,然后当着众人的面,朗声道:“起码我们五个人可以作证,这张床确实是从聂成金的船上搬下来的,并且我们一路上一直轮流看守着它,从没让别人在床上做过什么手脚!”

洪七公平素爱管闲事,嫉恶如仇,虽然年纪比玄慈方丈要小,但是若论在江湖上的声望之隆,倒还在玄慈方丈之上,群豪对他的话都极为信服,一听他这么说了,立马应和道:“洪帮主这么说了,咱们自然是信的!”

又有人大呼道:“只是这床怎么能证明贾珂去过船上,难道这床是活的,还能帮着认人?”

李长青叹道:“床虽然不能认人,但是人却能认床。”

他这话十分古怪,众人愣神之间,就看见他走到那张朱红漆床前,将床上被褥掀开,扔到地上,然后抬手一扶床身,将床竖立在地。

一时大家都不说话了,人人都睁大双眼,想看出这张床上隐藏着什么秘密。站在远处的人尚不解其意,面面相觑,心中迷茫,可是站在近处,眼力极佳的人已经看见这张朱红漆床的床板之上竟然刻了几行字。

这几行字,前几行字用笔纵逸,清刚峭拔,这些人中,虽没几人懂得书法,可是看着这一笔一画,也能感到一种抑郁悲愤之气。写的是贾珂的生平,和他为何此时出现在南海,写得虽然极为简略,但与他刚刚讲述的经历没有半分出入。

只是这几行字看起来不像是用刻刀之类的利器刻下的,看粗细倒像是用手指刻下,但是大伙只见过武功高强之辈将内力聚于指尖,在床板上戳穿一个洞,哪见过有人能用手指在床板上一气呵成的刻下这么多字,并且这几行字自始至终,皆是从容不迫,丝毫不乱,众人瞧着,心中不由啧啧称奇,暗自寻思这用的是哪一门派的武功刻下的这些字。

最后一行字笔法却变了,恣肆流动,纵横飘忽,尤其最后一个字,直欲破板飞去,可见这行字写下时的心情激荡,气血沸腾,写的却是——

“贾珂爱王怜花,海枯石烂,至死不渝。”

这世上说情话的人很多,但哪有人会把自己的情话就这么大大方方的展示在众人面前。那些站在前排,看见这行字的人,心下震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们静了下来,站在他们身后的人却不明所以,问他们那床板上究竟写的是什么。这般一个传两个,两个传四个,四个传八个,八个传十六个,传得飞快,传到最后,连带着军队,远远守着长街,以防群豪作乱的王子腾都从亲兵口中听见了这句话,不过片刻,原本喧闹的大街已经安静得连一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小鱼儿看到这句话,就一直在发怔,这会儿四周寂然无声,他反而回过神来,去看王怜花,就见王怜花直着眼,盯着那床板发怔。他沉默不语,一张脸却涨得通红,红得要滴出血来,他的一双眼睛也几乎要滴出水来。

小鱼儿看他一会儿,然后移开目光,看向贾珂,却差点笑出声来。

贾珂就和王怜花并肩站着,王怜花看起来感动得快要哭了出来,在场众人,也都被他这惊世骇俗的不要脸吓到了,只有他一个人是全然不把这事放在心上的。

他似乎根本不会觉得自己写给王怜花的情话,被旁人看见了,他自己有什么好害羞的。此刻,他紧紧盯着聂成金和聂成铁,眼中流露出得意的神色来,笑道:“聂船主,你们既然说从没有见过我,为什么这张摆在你的船上的床的床板上会有我留下的字呢?”

聂成金脸色惨白,嘴唇微动,想了半天,却说不出话来。聂成铁垂死挣扎的说道:“你怎么就能证明这字是你写的了?要在床板上写字,可不是什么难事!”

贾珂微微一笑,松开王怜花的手,王怜花微微一怔,还是没有挽留,他看着贾珂走到了那张朱红漆的床前,抬起手来,然后当着众人的面,用手指在床板上临摹了一遍上面的字体。他这时虽然少了当时那份心情,可还是一挥而就,将这几行字刻在了床板上。

贾珂淡淡笑道:“聂兄大可以找出第二个能用手指在床板上刻下这几行字的人,对了,还得和在下的手指一般粗细才行。你若不懂武功,不妨问问外面这么多英雄好汉们,要想用手指在床板上刻下这么多个字,自始至终,圆润无滞,深浅一致,需要多少年的苦修。”

这天下的事大多如此。无论是多么微不足道的事,如果当事人尴尬万分,要死要活,其余人也会很当回事。而无论是多么惊世骇俗的事,如果当事人不以为意,理所应当,那么其余人也就渐渐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此时情形也是这样。贾珂甫一现身,先是当着众人的面,在王怜花额头上吻了一吻,然后又对赵让承认自己和王怜花的关系。他坦坦荡荡,从没掩饰过半分,群豪先前还会因此而吃惊,现下却全然麻木了。

他们听着贾珂的话,心中甚觉有理,便纷纷道:“就是,我是做不到的!”“我师父也做不到!”“这哪是随便什么人能做到的啊!你们这帮直娘贼,骗人都不知道找会武功的人来骗人!外行人说的都是什么屁话!武功哪有那么好练的!”

赵让一听大家都在骂聂成金和聂成铁,不由长长的松了口气,喝道:“聂成金,聂成铁,你们二人连同你们雇佣的伙计,并这几个白云城的守兵诬陷朝廷命官,究竟是有什么目的?你们和少林派绑架案、峨眉派灭门案、天一神水失窃案以及谢麟谢将军被杀案的真凶是不是一伙的!”

聂成金、聂成铁并那几个水手都跪在地上,身子发颤,道:“我……我们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那几个白云城的守兵打断道:“大人,就算他们撒谎,贾大人去过他们的船上,可是我们怎么就撒谎了呢!”

赵让因为贾珂这一出,心中早有了底气,闻言笑道:“哦?你的意思是说,你们真的没有见到贾大人,贾大人从没有去过白云城了?”

定逸师太见他们还要狡辩,冷哼一声,道:“我劝你们还是别再撒谎骗人了,贾珂在他在白云城住的那间房间的衣柜背面也刻了字。那衣柜多久没动过了,不用我提醒你们吧!”

这十三人听到这话,皆是面如死灰,神情颓败,忽然,他们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的神色,嘴唇微动,似乎是咬破了嘴里的什么东西。

皇帝见似乎有什么东西顺着他们的嘴角缓缓流出,心中一惊,想起有些死士会在嘴里塞着毒丸,一旦身份败露,就咬破毒丸自杀,以防情报泄露,连忙喝道:“快拦住他们!”

可是已经晚了,洪七公等人先皇帝一步发现了这事,伸手去拦他们的时候,黑血已经自他们七窍之中流了下来。

这十三具服毒自杀的尸体已经足以证明贾珂所言,句句是真,群豪相顾无言,各个心道:“看来真是咱们冤枉朝廷了。”想到这里,一些人担心朝廷事后会追究此事,思量此刻自己已经不占理了,须得尽快脱身,竟然悄悄的离开了顺天府。

皇帝恨恨地道:“该死!竟没来得及逼问出真凶究竟是谁!”

贾珂笑道:“皇上放心,微臣一共准备了三样东西,陈将军,请你将第二样和第三样东西一并带上来吧。”

第二样东西是一名农妇,年纪很大,穿着普通,肤色黝黑,脸上颇有风霜之色。她跟着士兵低头走了过来,神色仓皇,显然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她一见到皇帝,心中惧怕,立马就跪在了地上。

第三样东西是十五个人,这十五个人手脚戴着镣铐,嘴里塞着布团,被士兵们一路抬了过来,扔在了大堂之上。

皇帝目光扫过这十六人,眼中流露出惊奇的神色来,问道:“这都是些什么人?”

贾珂微微一笑,说道:“回皇上,这位夫人夫家姓乔,家住少林寺附近,微臣之所以着人请这位夫人过来,是因为在二十二年前,这位夫人曾经在嵩山紫云洞之中,为四大恶人中的叶二娘接生过孩子。乔婆婆,请问我说的这话,是真是假?”

乔婆婆趴在地上,心中紧张,汗水自腋下不断的流了下来,她一听贾珂问她这件事,心中愈发紧张起来,舌头打结的说道:“是真!是真!”

群豪大多都听过叶二娘这名字,也知道她每隔三五日,就会去抢别人的孩子,将孩子玩死玩残后,把那孩子扔在荒郊野外,再去抢一个新的孩子来玩。却没有人知道叶二娘从前竟然生过孩子,大家听到贾珂这话,不由议论纷纷,猜测叶二娘这么做,难道是因为她自己的孩子曾经被人玩死了么。

皇帝对叶二娘这名字自然是没什么印象的,若非先前贾珂欺骗大理国皇帝,那封写着寿昌公主和欧阳克二人的名字的婚书是四大恶人所为,只怕他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个名字。他不明白贾珂为什么要找为叶二娘接生的人来,眼中流露出疑惑之色来,却没有打断贾珂的话,静静等着他继续解释。

贾珂道:“那孩子的母亲虽然日后是一位鼎鼎大名的恶人,他的父亲却是一位得道高僧。有这样的父亲,这样的母亲,那孩子长大成人后,本该像他的父母一般,无论善恶,都有一番厉害成就。可惜他出生没多久,就被人抢走,放在少林寺的菜园之中,让僧人抚养长大,至今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可悲的是,他的亲父,日日为他担忧,却不知道他的儿子近在咫尺。可笑的是,他的亲父,满口仁义道德,日日劝人为善,但是他明知道自己的情人这二十多年来,日日如九子鬼母一般残杀孩童,却不闻不问,心安理得的待在少林里念经诵佛,以期修成正果,早日抵达西方极乐世界。”

他说到这里,凝视着玄慈方丈,嘴角微露笑容,道:“方丈大师,我想请教一下,我说的这样一位高僧,按照少林寺的戒律,应当受到何等惩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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