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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秦舒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不止是陆赜,连珩哥儿,偱姐儿都不见了?踪影。

她掀开帐子,见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得一个小梅守在一边,问:“他们呢?怎么睡了这么久,也不叫我?”

小梅端了杯水给秦舒:“小公子念书去了,姑娘叫抱去老太太那边了?,大人一大早就去衙门了,给夫人点了安神香,叫我们不要?吵您。”

秦舒坐起来,能够勉强站一会儿了,叫丫头服侍着梳洗用饭过了?,往外头走廊扶着栏杆走了十几步,这才想起来:“秦嬷嬷跟水袖呢,不是叫人去接了?吗?”

小梅道:“早就回来了,只昨儿大人也在,夫人没有吩咐,不敢冒然传见。”

秦舒坐在亭子里,这天是阴天,凉风送爽,颇为惬意,道:“快叫她们两个来见我。”

不一会儿,秦嬷嬷同水袖便叫人引着上前来,跪着给秦舒行礼。秦嬷嬷还好,纵然比不得往日受人敬重,跟着珩儿一应吃穿日用并不短了她的,看?起来还长胖了?一点。

只是水袖看?起来就老了?许多,人也黑了?许多,秦舒拉了?她上前来,见她一双手磋磨得不成样子,忍不住红了眼眶:“你也是跟在我身边,出去历练过的,纵然有奴籍,难道就想不出什么别的法子来,偏受这个苦?”

水袖摇摇头:“是我没照看好姑娘,那日走水,要?不是姑爷冲进去把姑娘抱出来,我的罪过就大了?,我受些罚也是应该的。”她一双手粗糙得跟老树皮一样,望着秦舒自觉惭愧。

秦舒摸摸她的头:“傻丫头,原先多俊的姑娘,不知要养多久才养得回来。”

秦嬷嬷倒是越老越容易上脸,哭了起来:“姑娘如?今大好了?,哥儿也能少受些委屈。”她只怪自己没有看?顾好珩哥儿,辜负了?秦舒。

主仆三?人坐在一起说了?半晌的话,便见那边陆赜远远抱着偱姐儿过来。

偱姐儿已经会走了,只是这些丫头奶娘怕她摔了?,一应都是抱着,只怕她年纪小走不稳,再摔到了又是过错一桩。

到了亭子里,她挣扎地从陆赜怀里下来,摇摇晃晃走到秦舒膝前,倒是肯叫人了?:“娘。”

秦舒抱着她到膝上,见她手上拿着个碧玉镯子,扬起手晃晃:“爹让我拿过来给娘的。”

小孩子容易哄,前一天还生气,哭过一通,现在浑没事儿人一般了,也肯说话了?。

秦舒把镯子接过来,随手放在一边,问:“今天做什么去了?娘醒过来没看?见偱儿,还以为我们循儿还在生娘亲的气呢?”

偱姐儿摇摇头,表情郑重其事:“没有,偱儿没有生气了?。爹说,你累了,不要?吵到你,我就跟哥哥出去玩了。”

她说话跟珩哥儿小时候不一样,没有多余的废话,言简意赅,一句话能用八个字说出来,绝不多说几个字。

秦舒笑笑,又听她童言童语:“娘不能走路,坐着,会不会压坏了?”

她的意思是,她坐在秦舒膝上,会不会压到?

陆赜把循姐抱到一边,问秦舒:“今儿有没有好些了?,倘若脚上没力,也不必强撑着,累着了?便大不划算了?,只慢慢来便是了。”

循姐儿手上拿着给玉葫芦的小玩意儿,塞给秦舒:“给你。”

秦舒不知道怎么了?,此情此景,清风徐来,仿佛一颗心?都被填满了?,问:“你今儿怎么回得这样早,这时辰恐怕还没下衙吧?”

陆赜便道:“本就是告了?假的,只不过今儿早上陛下宣我进宫,这才起了大早,往内阁待了?半晌。”他拿起一旁被搁置的那支碧玉手镯,捉着偱姐儿的手:“我们偱姐儿给娘,把这支镯子戴上,好不好?”

当初那支金镶玉镯子被秦舒摔了?个粉碎,这一支秦舒瞧一眼,便晓得是冰种满翡翠,颜色又正又绿,可遇不可求的料子,被他捉着偱姐儿的手戴上,道:“这镯子原先的主人是个有福之人,一辈子跟夫婿恩爱情深,又福寿绵长,你戴着也沾沾那位老人家的福气。”

倘若只送镯子便罢了?,偏说什么恩爱情深的话来,叫秦舒觉得肉麻极了?,偏偏偱姐儿听了,跟个学舌八哥一样:“恩爱?恩爱是什么意思?”

陆赜含着笑,望着秦舒不说话,四周的丫头嬷嬷也都低头忍着笑,偏循姐儿见旁边人都不理她,往秦舒怀里来:“娘,什么是恩爱啊?”

秦舒瞥一眼陆赜,淡淡道:“男女成亲之后,倘若彼此喜欢,便称恩爱。”

这个答案显然无趣,偱姐儿丢开来。

有丫鬟上前来禀告:“老太太领着东府的伯太太、少奶奶们往这边来了,说来瞧瞧夫人的病如?何了?。”

秦舒一听便觉得烦躁,老太太嘛原先在南京,便是当初成亲那会儿也因病耽搁了?,不曾来京城观礼。秦舒一听见她,便想起来往日她反悔的事来,十分膈应。

至于那些伯太太、少奶奶,都是一些亲近的亲戚,大婚那日大都见过,无甚往来,并不熟悉。

秦舒不想见,却也知道只要一日在这国公府,便要一日合规矩,道:“请到正厅吧,我换过衣裳便来。”

陆赜把循儿递给乳娘,自己打横抱起秦舒,见她脸色不好,问:“倘若不舒服,就不见了?。”

秦舒一时无话,走了两三步,这才道:“我心?里不舒服,也怪不着她们,要?怪,便只怪你才对。”

回了?正厅,叫丫鬟服侍换了见客的大衣裳,她并不想躺在床上,只坐在一旁的暖阁里,不一会儿,便见丫头抚开珠帘,老太太一行人进来了。

老太太头发已经银白了,一身青云绉宝相纹衣裳,带着镶红宝石的抹额,身后跟着东府的伯太太,并几个年轻的媳妇儿,一进来便拉着秦舒的手:“好丫头,总算是醒了?,你竟不知老大这几年过得苦呢?”

说着便抹起泪来,东府伯太太便劝:“老太太,您可别伤心?,这是喜事呢。”

她见秦舒脸色淡淡的,也只客气的问几句:“何时醒过来的?看?了?什么大夫?配的什么药丸?”

秦舒开始略回答了?几句,其余的便是陆赜代为回答。又听说现如今还不能走路,便道:“我们府里养着个经年的老大夫,原是军中的军医,最擅治足症,我叫他来瞧瞧。”

偏老太太她尊荣这几十年,哪里会看?别人的脸色耐烦不耐烦呢,人老了?难免糊涂了?些,一味儿捉着秦舒的手道:“你醒了?便好了?,等养好了?身子,多生养些子嗣,也叫这偌大的国公府也热闹些。我原选了?些丫头,原也照着你的模样选的,偏老大不肯要,打发得远远的,他待你原就是极好的,你可不能亏待了?他。”

秦舒的事情?,陆赜给她说了?一些,即便不说,长相没变,也猜得出来。老太太是高门贵女出身,赏个把丫头给孙儿可以,可是叫这个丫头登堂入室,做嫡夫人,心?里可不大能接受。虽然是皇帝的圣旨不可违逆,却也实打实替陆赜觉得委屈。

秦舒抽开自己的手,刚要?开口,就见陆赜接话道:“祖母,这些事情?都是孙儿做主,您同她说也无用,她病了?两年,这才刚好,就别拿这些事来烦她了?。”

烦?老太太叫噎住,陆赜一向孝顺,何曾这样跟她说过话。倒是那伯太太晓得事理,这赜哥儿肯守着他夫人两年,现如今又哪里肯纳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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