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庵堂地面上生出葱郁的青草,即便有人过来?,踩在上面脚步声也不明显,很?难被人发现。
但江寒恕从小?习武,又在边关待了多?年,有一丁点儿的动静他最?是敏感。
凛然的目光看过去,少?女?姣好的面孔映入他的眼帘,看到来?人,江寒恕有些意外,怎么又是这位慕家大小?姐?
回到京城,他开始调查当年他父亲遇害一案,找出了一些蛛丝马迹,有人约他见面,江寒恕来?到这里,然而早有死士埋伏在此处,打算对他动手。
这座尼姑庵废弃多?年,甚少?有人过来?,他在这里解决那些死士,刚好避免惊扰到福宁寺附近的村民和香客,没想到,被慕念瑾撞见了。
江寒恕掌中的刀,沾了死士的血,一滴滴血渍从刀尖落下,他随手把冷刀扔到一旁,抬脚朝慕念瑾走去。
江寒恕离她越近,慕念瑾身子越僵。
呜呜呜,她不想蹭气运了,她也不想和江寒恕打好关系了。
距离上次重生遇到江寒恕快过去一个月了,可当时的场景慕念瑾还历历在目。
此刻她看不到面具下的江寒恕是何表情,但她很?确定,江寒恕不是什么温润如?玉的翩翩贵公子,他狠厉残忍,杀人不眨眼,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活命要紧,之?前撞见江寒恕在杀人,江寒恕是第一次遇见她,她可以找借口糊弄过去,但这一次不行了,江寒恕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
慕念瑾心跳如?锣,江寒恕那样的地位,想要杀她,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什么样的解释和借口都不管用,信与不信只在江寒恕一念之?间,她倒不如?实话实说。
慕念瑾攥着襦裙,克制着紧张,“侯爷,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也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
侯爷?
江寒恕脚步一顿,他带着面具,慕念瑾怎么知道是他?
探究的目光看向慕念瑾,江寒恕出了声:“慕小?姐是怎么认出我的?”
慕念瑾重生过两次,见过江寒恕带面具的模样,当然能认出他,可江寒恕又没有这段记忆,两人对彼此的记忆不对等,难怪江寒恕会觉得奇怪。
慕念瑾急中生智,“侯…侯爷英姿俊挺,少?有的伟岸挺拔,只看一个背影,就能认出侯爷了。”
江寒恕勾了勾唇,慕念瑾这是在拍他的马/屁?
原来?她不仅女?红好,拍马屁的水平也不错!
江寒恕把面具取下来?,他那双幽黑的眸子和高挺的鼻梁彻底露出来?,少?年轮廓分明,俊美无俦。
慕念瑾咬了咬唇,“侯爷,我不会说出去的,请侯爷饶我一命!”
江寒恕眉峰微挑,慕念瑾害怕他,以为他会杀她灭口,在慕念瑾的心里他就是这般的残忍毒辣吗?
他与慕念瑾见过的几次,他没有做过会让慕念瑾害怕的事情吧,他就这么可怕吗?
江寒恕薄唇轻启,“本侯有说要杀你?吗?”
“啊?”慕念瑾愣在原地。
这一次江寒恕竟然轻飘飘的放过了她,上一次在寺庙,江寒恕发现了她,可是上来?就威胁要杀了她呢。那般清冷锋利的视线,慕念瑾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你?不是说你?什么都没看到吗?”看着慕念瑾呆愣的样子,江寒恕眸里生出淡淡的笑?意。
顿了下,他又道:“本侯还不至于对你?这么一个弱女?子下手。”
虽然不明白江寒恕为什么有这样大的转换,但慕念瑾知道自己?安全?了,她的心跳渐渐静下来?,“多?谢侯爷!”
尼姑庵附近荒无人烟,偏慕念瑾出现在这里,还和行刺他的死士前后脚出现,出于谨慎,江寒恕问道:“慕小?姐怎么会来?这里?”
慕念瑾如?实回答:“我和娘亲来?福宁寺上香,娘亲去听?佛经,让我们姐妹几个四处走走,我就来?到了这里。我看到庵堂里有一棵合欢树,打算来?这里赏花,然后就遇到了侯爷。”
原来?是巧合,江寒恕话音一转,“慕小?姐知道这座尼姑庵的用处吗?”
听?江寒恕这么一说,慕念瑾又懵了,她不解的道:“这不就是女?尼清修的尼姑庵吗,还能有什么用处?”
少?女?面上的茫然让她显得很?是灵动和可爱,果然还是个小?姑娘,不懂得这些东西。
江寒恕唇角噙笑?,有心提醒她,“慕小?姐还是不要到这里赏花为好。”
这里的尼姑庵并不是真正用来?清修的庵堂,京城高门大户如?云,有权有势,便难免有些上不得台面的癖好。
这座尼姑庵原是城里一位富贵人家修建的,那位张老爷好女?色,又追求刺激,找了些女?子让她们住进尼姑庵,平日穿着素色的袍子,看起来?和清修的女?尼无异。
张老爷时常来?尼姑庵酒色享乐,和伪装女?尼的那些女?子厮混。后来?张家犯了事,全?族流放,这座用来?满足张老爷不良嗜好的尼姑庵日渐荒废。
因着前头人家的腌臜事,来?福宁寺上香的香客很?少?会往这里来?,也就是慕念瑾刚回到京城,不知道这些事情才?会过来?赏花。
慕念瑾不明白江寒恕为什么不让她来?尼姑庵,她有心想问个清楚,又怕话太多?,惹江寒恕不快。
似是看出她的疑惑,江寒恕难得主动解释,念着慕念瑾是姑娘家,他不方便把话说的太直白,“清修的尼姑庵怎么会有这么一棵合欢树?若慕小?姐还是不明白,可以去看看那些屋子。”
慕念瑾好奇的过去,左右打量着,尼姑庵荒废多?年,早已?没有人住在这里,但那些大件摆设还在屋子里,有梳妆台和挂着海棠鸳鸯帐子的拔步床,这些大件物品落满了灰尘,但不难看出原貌。
若再干净一点,说这是女?儿家的闺房都有人相信,慕念瑾瞪大了眼睛,江寒恕的话原来?是这个意思。
虽然她还不十分明白这尼姑庵是干什么用的,但她知道,正经清修的尼姑庵才?不会有这些东西呢。
她倒好,把这尼姑庵当成?了佛门清修的地方,还想着来?这里赏花。如?果江寒恕不告诉她,指不定她还要继续误会下去。
慕念瑾脸红了红,不好意思的道:“多?谢侯爷提醒。”
因着害羞,少?女?脸颊微红,不似庵堂里的合欢花那般红艳,但那一抹浅浅的粉,比枝头上的花瓣还要娇嫩。
江寒恕看了她一眼,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才?收回视线,“走吧。”
慕念瑾走了几步,“侯爷,这些尸体怎么办啊?”
“待会儿会有人来?处理。”江寒恕淡声道。
沿着小?道而走,走到岔路口时,两人分开。
慕念瑾想了想,没急着离开,注视着江寒恕,认真的道:“侯爷,您带着面具,我猜您应该不想让人知道您来?了这里,您放心,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的。”
慕念瑾的眼睛很?漂亮,望着他的目光干净澄澈。
这是在向他立保证?
江寒恕不由得哂笑?,应了一声好,他何至于不放心一个小?姑娘!
慕念瑾露出笑?,“侯爷,那我先走了。”
江寒恕微微颌首,看着她离开。
*
除掉那死士时身上沾了血迹,江寒恕去福宁寺的禅房换了身衣裳。
他之?所以出现在那座尼姑庵里,是为了调查当年他父亲和兄长遇害的事情,这次回京他翻阅卷宗,发现一些可疑之?处。
十年前,靖勇侯赶在年关前回到了京城,回京后他也没闲着,常去城外的军营历练将士们,江寒恕的大哥也在军营里。
那一天,江寒恕调皮闯了祸,永宁公主训了他几句。小?孩子顽劣,江寒恕偷溜出府,准备去城外的军营找他的父亲和大哥,不料路上被绑匪绑走。
那绑匪并没有要他的命,把他带到了城外偏远的一座山上,那山名叫龙岭山,藏着一群山匪。
那群山匪为了求财,不许江家人报官,江寒恕的父亲和大哥只好只身前去救他,最?后只有他一个几岁的小?孩逃了出来?。
随着江寒恕父亲和大哥的死去,龙岭山的那群山匪也在一夜之?间消失。
江寒恕翻阅卷宗,案宗上记载,因着靖勇侯的惨死,第二日圣上便下令剿匪,这群山匪拒不归降,最?后被官差剿灭,全?都没了命。
江寒恕去到西北,阅历和经验日益增多?,回想起当年的事情,他总觉得那群山匪很?是可疑。
他们的穿着打扮与口音,和寻常山匪无异,但那群山匪训练有素,领头之?人更像是行伍出身,说是求财,最?后没有求到财,却有胆子杀了靖勇侯,他们消失的也太过莫名。
他的父亲和兄长惨死疑点重重,回京后,江寒恕着手暗中调查。他几番查探,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曾在龙岭山上当山匪的中年男子。
那人约他在福宁寺附近的尼姑庵见面,不欲打草惊蛇,江寒恕带着面具前来?。然而,他到的时候,那个人已?被埋伏在尼姑庵里的死士害死了。
好不容易查到的线索到这里就断了,那名死士知晓江寒恕的行踪,又提前埋伏在尼姑庵里,背后定有人指使。
不知背后之?人是何身份,有何目的,但派出死士来?阻止江寒恕追查当年的案件,可见他的父亲和兄长遇害另有隐情。
线索中断,江寒恕并不太失落,他早已?不是那个轻易就能被山匪绑走的幼童了,他有耐心慢慢调查这件事。
更衣后,听?说寺里的慧元大师在等他,江寒恕在小?沙弥的带领下去了寺内的偏殿。
慧元大师是当代?颇有名望的高僧,对佛理自有造诣,就连当今圣上也曾请他进宫讲述佛法。
慧元大师面带微笑?,“侯爷,咱们又见面了。”
江寒恕在蒲团上坐下,“多?年不见,大师别来?无恙?”
慧元大师道:“老衲一切都好,这几年云游四方,前不久才?回到京城。老衲在云游的路上,也时常听?到侯爷的威名。大周有侯爷这般武将保家卫国,是大周百姓之?幸,陛下、万民和神佛会记得侯爷的功德。”
江寒恕神色淡淡,“大师谬赞了。”
这次班师回京,百姓称赞他,皇上器重他,然,当今圣上、万民和神佛如?何看待他,江寒恕并不在意。
当年,江寒恕的父亲尚了永宁公主,圣上并没有收缴他的军权,于是,靖勇侯仍常年待在西北,和永宁公主分居两地。
永宁公主金尊玉贵,婚后留在了京城,江寒恕的几个兄长都是在京城出生的。
轮到江寒恕时,永宁公主在怀上他之?前去凉州探望靖勇侯,那段时间怀了身孕,当时永宁公主上了年纪,贸然回京怕途中出什么意外,便在凉州待了几年。
江寒恕是兄弟几个中唯一一个在凉州出生的,他生于凉州,长于凉州。
江寒恕看过边关飘起的烽烟,听?过震撼人心的号角,靖勇侯的大掌厚重,牵着彼时年幼的他登上城墙,他努力踮着脚,望见将士们在战场上浴血奋战。
在他还小?的时候,他的父亲给他准备了一把小?弓。
收到弓箭的那一刻,年幼稚嫩的江寒恕,郑重的看着靖勇侯,立下了誓言,“父亲,等儿子长大了,就去边关替您分忧,到时候儿子和大哥击退敌军,您就可以回到京城和母亲在一起颐养天年了。”
那个时候靖勇侯是怎么回答他的?
靖勇侯摸了摸江寒恕的脑袋,开怀大笑?,“恕儿,为父在边关等着你?。”
可惜,靖勇侯没有等到这一天,在江寒恕九岁那年,靖勇侯为了从绑匪手里救下他,被人所害。江寒恕的大哥也死在了歹徒手里。
为了完成?父亲的遗愿,不愿让靖勇侯辛辛苦苦创建的江家军销声匿迹。江寒恕十四岁那年,他离开了京城,去到了边关。
几年过去,他长得比他的父亲和大哥还要高一头,可他最?亲近的两个人却不在了。
他的父亲和大哥因他而死,他的母亲因他发了疯。
寺里香烟袅袅,钟声悠悠,处在这佛门之?地,易给人飘渺沉寂之?感。
江寒恕伸出右掌,“去到西北的这几年,我这双手,杀了不少?人,有恶人,也有不那么恶的人,死在我手上的人不计其数。甚至,不久之?前我还亲手杀了一个死士。”
“若这世界有神佛,怕是本侯也不能得神佛的庇佑。”江寒恕慢慢收拢右掌,他的手上沾了太多?的血。
慧元大师望着坐在他对面的少?年,很?多?年前,他就认识江寒恕了。
靖勇侯死后,永宁公主找到他,让慧元大师为江寒恕的父亲和大哥做法事,永宁公主还在福宁寺给靖勇侯和世子点了长明灯。
每到靖勇侯和世子的忌日,永宁公主都会带着江寒恕过来?。
悲恸不已?的永宁公主,命令自己?的儿子跪在那两盏长明灯前,一跪就是几个时辰。
当时的江寒恕还只是个孩子,跪在冰凉的蒲团上,承受着来?自亲生母亲的沉闷、残忍和悲痛,那太多?的情绪压弯了他的背脊,几乎让江寒恕喘不过气来?。
慧元大师身为出家人,早已?看破红尘,六根清净,可看到跪在长明灯前的江寒恕,他也不由得可怜这个孩子。
一年又一年,跪在长明灯前的江寒恕,逐渐成?为威名远扬的定北侯。
少?年从京城去到边关,挺拔如?竹,不折不挠,再没有什么能让他害怕,也再没有什么能困住他。
慧元大师神色温和,“先爱己?才?能爱人,先护己?才?能护人,不管侯爷手上沾了多?少?鲜血,是为了自保,也是为了整个大周。各人有善有恶,侯爷所为,为了大义?,值得让人钦佩。”
*
慕念瑾回到福宁寺,郁桃迎上来?,“小?姐,你?去那尼姑庵里没发生什么事儿吧?”
慕念瑾摇摇头,并未把见到江寒恕的事情泄露出去,她换了个话题,“你?肚子还疼吗?”
郁桃这会儿好多?了,“不疼了。”
说着话,只见张氏从宝殿里出来?,她身边还多?了一位夫人。
慕念瑾走过去,“娘亲,这是?”
张氏介绍道:“这是宜春侯夫人。”
宜春侯府慕念瑾并不陌生,绿烟所在的霓翠班就是要进京给宜春侯府老太君表演昆曲。
慕念瑾微微一笑?,“高夫人万福。”
前来?上香,宜春侯夫人高氏却是眉宇间憔悴尽显,她端详慕念瑾一眼,长长叹了口气,“我听?你?母亲说你?自幼身子弱,但看着你?气色倒也不错,水灵灵的一个姑娘站在这里,看了就让人喜欢,要是我们府里的二姑娘像你?一样就好了。”
“好端端的一个姑娘,怎么突然就性情大变,不知是不是沾了什么不吉利的东西!”
各家有各家的难处,看来?宜春侯府也有不为人知的事情。
但这不是慕念瑾该打听?的,慕念瑾静静听?着,并没有多?问。
张氏显然知晓宜春侯府的情况,“高夫人,听?说慧元大师今儿在寺里,不如?咱们去求见慧元大师,也好把你?们府里姑娘的情况告知慧元大师,若真是沾了不干不净的东西,也好让大师为她做场法事。”
高氏自是应好,打听?到慧元大师正在左侧的偏殿接待客人,张氏和高氏一行人朝偏殿走去。
偏殿门口守着一个小?沙弥,见有香客过来?,那小?沙弥双手合十,“各位客人可是有事?”
高氏是侯夫人,地位比张氏尊崇,她道:“听?闻慧元大师在寺里,妾身有事相求,想请慧元大师入府办场法事。”
那小?沙弥道:“师傅在与贵客相谈,各位稍等,容小?僧通传一声。”慧元大师在与江寒恕品茗,听?见外面的动静,他往殿门口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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