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六朵蓝色鸢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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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就像当初的审判那样，有人认为我是魔女，有人认为我应该怨恨，应该愤怒。认为被处于火刑，被活活烧死了的我，是怨愤和不甘的，我应该发自内心的想要向当初杀死我的人所复仇，认为我是魔女，所以我能感受到在英灵座的另一侧，有一个与我截然相反的“我”的存在，她应该是怨恨的，疯狂的。但是我也只是能简单的感知到“我”的存在，无法相遇，无法交流，似乎就是隔着镜面的双生子，明明最为相似，却截然不同，也终究无法相遇。”

听到这里的史蒂夫无力的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说什么。毕竟身为英灵的贞德，生前所经受过的遭遇，在他们看来早已成了历史，可圣女贞德那短暂的一生，也足够崎岖坎坷。

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发出了疑问，“你不恨吗？”

珈蓝笑了笑，为何此时有种莫名的情绪涌上了心头，那种情绪不属于她，而是属于那位真真正正的圣女贞德。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有另外一股意识控制了她去说话，珈蓝很清楚，这来自于那位圣女，但是她还是放任对方控制了身体，像史蒂夫诉说的那段，发自内心的，衷心的话语。

“我从未后悔离开家乡，踏上战场，也从未怨恨过，对我见死不救的法兰西。被国王陛下背叛也好，被贵族出卖也好，被教会审判也好，被受蒙蔽的民众唾弃也好，许多人觉得我应该要怨恨，很多人为我感到不值，觉得我应该像背叛我的国家和人民复仇，但是不是这样的。”

贞德的眼中，满是对过去生活的回忆，“我出生在法国香槟区和洛林边境的杜鲁弥村。那时候英国与法国已经沦为了战场，而我在战火纷飞的年代中成长，因为虔诚的信仰，得到了来自神的启示。我是奥尔良的女儿啊，我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伟大，也不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多么伟大，多么崇高，多么了不起的事情。只是有一天晚上，我梦见了天使军的总司令圣弥额尔，他在梦中对我说，‘我是能够拯救祖国的少女，我将获得天主的帮助，拯救法兰西。’也正是从那以后，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我要拯救法国，而我也成功了。至于之后，被尊敬的国王背叛也好，注定走上一条不归之途也好，哪怕是最后，被作为魔女审判，送上火刑场也好。我至今无法忘记，那在最后一刻，将十字架送给我的那个男人。在我死的时候，我的同胞在为我哭泣，我的国家在为我悲鸣，我从未想过自己，能够成为英灵，但这件事情都是却是这样的发生了。我拯救了我的国家，然后最后，没有将我遗忘的，我的国家和我的同胞们，拯救了我。”

哪怕时隔多年，哪怕是从冰封中苏醒，史蒂夫都将那一刻，这位圣女微笑的脸庞，牢牢的记在了心里。那是一种带着眼泪的，含泪的微笑。明明已是深夜，家中只有微微的烛光照明，但史蒂夫总觉得，贞德在发光，她双手环抱着膝盖，以一种娴静而美好的方式坐在那里，微笑的看着他。不知从何处照来的光芒，将这位少女，装点得犹如一幅美好的画卷。这或许，就是那只要望过一眼，就终生无法遗忘的，圣女的模样。

珈蓝并不知道此时史蒂夫在想些什么，而此时，她正以一种上帝视角的方式，看着这一幕的发生。珈蓝承认，每个人的气质是不一样的，哪怕她所展现的贞德的形象已经足够圣洁，但是当这位真真正正的圣女微笑起来的时候，真的会让人看见天堂。

然而此时的贞德依旧自顾自的说着话，或许这位英灵，只是想要心中的所思所想，通过这一次机会，告诉其他人，仅此而已。

“很多人觉得我应该很，甚至有不少，无法理解我的英灵也是这样的认为的，但是，我并不恨。无论战场的记忆在我脑海中有多么鲜明，可是我脑海中更多的，还是当年，作为一名乡下姑娘的记忆。没有华丽的衣袍，没有精致的饮食，仅仅是做为一名村姑的，普通到甚至被人嘲笑粗鄙的生活，可是我无法忘记那段田园生活中的惬意时光。”

“也正是因为那段难以忘怀的记忆，所以，我会对背叛和憎恨感到绝望，哀叹和愤怒，但是唯独不会有恨，我深深的热爱着法国，我热爱着法兰西，那是我记忆中最好，最美丽的地方，那是我的祖国。无论经历了多少苦难，我都依然带着那颗悲悯的心，去原谅这世间的一切。”

我确实遭到了背叛，也确实受人嘲弄。死不瞑目这个词，或许确实能适用于我，但是我并不憎恨祖国，也不可能这样，因为这个国家，还有许许多多，我深爱的，也深爱着我的，让我发誓要用一生去守护的人。所以，没有必要。我依旧会心甘情愿的伸出双手，去拯救我所能拯救的每一个人，我不会包庇恶，却也绝对不会迁怒于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