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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唐无江小丫头不清楚,我们能不清楚,他是个好惹的?”
“小丫头你也过来听听,年轻人也要经点事了,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还敢一个人开车去外省进货。”
“又说你过去那些事儿!”刘老六打断他。
“先声明一点,我对秦婶子的那三百万没有任何不该有的心思,她愿给谁就给谁,我不管,但要我帮忙,那对不起,凭自己本事守住钱。”这话是对着徐晚说的。
“还有,村长,秦婶子临死前是把那三百万托付给了你,但你不可能一直操心这事儿吧。要是这小丫头护不住这钱,难道你还去找唐无江拼命?”
刘中实没说话,当初是临危受命,接下了这个烫手山芋。三百万不是个小字数,要是唐无江不知道这件事还好,他知道了怎么可能不来要。
比起大城市来的手无寸铁的小姑娘,唐无江的胜算不要太多。
见刘中实不说话,刘老二心里窃笑,就知道他也不是个真傻子。
“小丫头你过来,老叔问你,你能守得住这钱吗?”
徐晚明白自己的处境,姨婆留下一笔很大的遗产给她,可有豺狼已经盯上了这笔钱,刘家庄的人也护不住她。
除非她自己有足够的能力战胜豺狼,否则,徐晚想,那个凶狠的男人下一步要做什么?
她是来奔丧的,不是来送命的。
“我妈妈明天来,可以再等一等吗?”
刘老二没啥意见,只要别牵扯到他就行。别怪他不记秦婶子的恩,他对秦婶子好是应该的,可这个小丫头跟他非亲非故的,就算秦婶子要把所有钱都给她,可跟他刘老二又有什么关系呢。
还不如把家里的花田置办好,秦婶子又没分点东西给自己,那农场都没给自己看一眼,他操这个心干什么!
半夜两点多大家就忙活起来,算风水的要去祁山打墓,要把上山的路先走一遍。
什么叫打墓呢,人死了要尽快埋葬,但墓地一定要选一块卧虎藏龙的风水宝地,这样后辈子孙才能人丁兴旺,福禄不尽。
但秦老太这情况比较特殊,她没有后辈子孙,这风水宝地有跟没有没什么区别。
但在一个风水好地下葬总是好的。
所以村里就请了阴阳先生来勾定穴位,本来还要选择黄道吉日才能破土动工,但秦老太自己也没这个讲究,也没孝子在动土时烧香叩拜,所以说等她死后直接埋上山就行了。
所以这墓地是勾定好了,但这动土的事儿就安排到了下葬的前一天晚上,还是半夜里,一伙儿人带着阴阳先生上山去了。
而家里的人,裁缝在给逝者穿寿衣,棺材被几个壮小伙子扛起来摆在大堂里,地上的铜盘里正烧起纸,黄纸燃烧发出呲呲的声音。
“棺材板拉开了吗?”
“快快,蜡烛呢?怎么还没点?”
“死者生前的衣服呢?快装进去,哎哎!手机呢?也把手机装进去,到时候一起烧了,不然秦婶子到了地底下打不了电话。”
院子里的白炽灯开了,照亮了大堂里的深红色棺材还有上面的麻绳。
“不是明天再绑麻绳吗?怎么现在就绑上了?快放下来。”
“现在就是明天了,好不容易绑好的,拆下来再绑又要废好大一番功夫,就算了吧。”
铜盘里的火越烧越旺,照亮了孝子的脸,孝子跪在地上,一卷一卷的烧着黄纸,见香烛快要燃尽,她又拿起一支香烛伸到铜盘里,香烛的味道混杂着黄纸干枯的味道,慢慢地溢满了大堂。
昏暗的大堂里,间或几个人影来去和几句争论声,孝子专注的烧香,而裁缝已经给逝者穿好了寿衣。
“要最后看一眼你姨婆吗?”裁缝问孝子。
徐晚摇摇头,“不用了,本来也不认识。”
“也是,你说的倒是真话。”裁缝给逝者穿上鞋子,“人死了见了也没用,反而吓到你。”
“你不怕吗?”大堂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一天里最昏暗的时刻里,大堂里只有火烧黄纸的一团火光。
“你不怕吗?”裁缝反问她。
“我怕。”
“那你胆子很大。”裁缝说。
“我只是想送姨婆一程,有个亲人送她,总比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好。”
“你才是孝子。”裁缝叹了口气。
打墓的人回来了,厨房里正在做饭给他们吃。
孝子跪了这么久,可以歇歇,也去厨房喝了碗热汤。
到了天明六点钟,爆竹就啪啪的响了起来。
“进棺!”
天亮的那刻,逝者进棺。
吃罢早饭,厨房里蒸了好几锅馒头,这是专门给山头上挖墓的葬夫吃的。
剩下的那些馒头就等出殡回来分发给村里众人。
徐晚穿好了孝子服,手里捧着遗照,一步一步向村口走去,身后跟着抬着棺材的葬夫们。
徐晚看到了遗照上的照片,是个面容和煦的老太太,留着垂耳的短发,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眉间是岁月沉淀下来的坚毅,脸上也是淡淡的微笑。
这就是她的姨婆啊。
就是好可惜,都没能见一面,都没能说上一句话。
徐晚轻轻叹口气,将遗照举得更端正了,她今天是孝子,她要让所有人知道,她姨婆是有人送终的,她离开的时候是有亲人相送的,她不是孤单一个人。
那些说姨婆无儿无女凄惨离世的人好好看看,好好看看她姨婆是怎么风风光光的下葬的。
姨婆,如果你真的在天有灵的话,可不可以告诉她,为什么要把所有钱都留给她呢。
她不明白。
棺材在村口停下,等举行了隆重的仪式才能开始上路。
葬夫开始唱丧葬歌,男人们的高昂歌声悠悠扬扬传到了山的那角。
村里长老在念悠长而久远的祷语,那些晦涩的语词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那些奇异的语调让所有人都心怀敬意,这是一首古老而又神秘的往生歌,祈祷死去的人能安详离开,去往来生。
孝子在棺前细数逝者生前事,缅怀感慨,哀哭不断。
从走出这个村子开始,逝者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个想法沉浸在在场所有人的心头,随着孝子的哀苦声开始,众人都断断续续的哭了起来。
生离死别,逝者已去,活着的人却要慢慢感伤这份痛苦的心情。
几位年老者已经不忍看,默默拂泪离开。
小孩们懵懂无知,看着大人们哭不知其意,也吓得嗡嗡哭了起来。
“起棺!”
“走!”
棺前黄纸烧尽,留下一地的灰烬。
葬夫大喝一声,摔掉绑在棺材头上的土砖,一块块厚重结实的土砖从半米高空摔下去,被砸成一团土块。
“砖留人不留!”
“走!”
鼓声想起,砰砰急促的敲打着,随后是大唢呐,凄凄地吹,哀伤的调儿凄凄惨惨,间或铜锣拍击,仿若中古玄音,一步步走向灰暗的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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