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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隐带着傅清唯来到的房子正是他们身份证上的位置所在。

傅清唯看了一眼房子,房子是三室一厅,外带一个小厨房,两个卫生间。

“这是你买的?”傅清唯问道。

该隐也不隐瞒:“是的。”

房子所处的位置离地铁站大概有二十分钟的路程,再走个二十分钟就是个菜市场,偏郊区,但是环境比较优美。

晚上睡觉的时候,介于糖包已经是个大孩儿了——该隐说的,所以糖包单独得一间房子,而傅清唯则……

“和我睡在一起。”该隐要求道,但并不是提出什么意见,更切确地来说是命令而已。

傅清唯理所应当地拒绝了。

昨晚答应,主要是因为旅舍的房间太脏乱了。但是现在新家房间充足,而且又很干净,所以完全没有必要再去麻烦该隐了。

该隐听到了傅清唯毫不犹豫地拒绝,有些不解,他看向了傅清唯,淡蓝色的眼珠似乎有抹不开的忧伤:“……为什么?”

傅清唯看到了该隐的神情,不知为何,心头一阵刺痛,但是他还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我习惯一个人了。昨天是迫不得已,但是今天有选择就不需要再麻烦你了。”

他心里同时也想问自己,明明认识不过几天,他又不了解该隐,对待一个陌生人,他的态度一般都是警惕而又有戒心的,但是对为什么对待面前这个人,他总感觉有些无力,好像心里压根就舍不得让他难过一样。

这不对。傅清唯想,他的任何一切的行动都应该是立足于自己的本心与本我之上,而不是被自己的心所控制。

该隐听罢,问道:“所以当你没有选择的时候才会……麻烦我,是吗?”

傅清唯不知如何作答,没出声。

该隐站在傅清唯的面前,低下头刚好可以看到这个人头发上的发旋,他的头发似乎很柔软,如果他的性格也温顺就好了。

该隐不发一言地去了另外一间房。

糖包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暗流,有些郁闷,唉,昨天在火车上不是挺好的吗?怎么才一天就这样了呢?

他吧嗒着自己的小黑腿跑到了房间里,埋在了自己的床上。

傅清唯一人站在客厅中央,他做错了吗?

他只是不希望在一切还没有弄清楚弄明白的时候,他稀里糊涂的因为自己的心而去做一些事。

他好像特别渴望明白,而不是脑子混沌,似乎与生俱来,讨厌自己分不清事实,只能像是个木偶的样子。

在一切迷雾都未出现清明的时候,且让他保持自我。

傅清唯想通了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睡在了床上。

且说该隐这边,在察觉到傅清唯和糖包的气息趋于平稳之后,拉开了窗子,倏尔之后,从窗子外突然间闪进来一只蝙蝠,紧接着那蝙蝠变成了人形跪在了该隐的面前,双手碰上了一只好看的玻璃高脚杯,里面盛放着腥红的液体。

该隐垂下眼帘,看向这液体:“哪里来的?”

那跪在地上的人回答道:“回王的话,这是从新鲜可口的小年轻身上寻来。属下趁着他们鲜活的时候取血,并未伤及其性命。”

“拿走。”该隐命令道。

跪在地上的人坚持地跪在地上,不肯走:“王,您沉睡了四百年,需要补充新鲜血液,否则对王的身体不利!”

该隐见眼前的人不听自己的吩咐,冷笑了一声,一个挥手,直接将那个杯子摔在了地板上,血液留在了地上,散发出了令他恶心的味道:“滚。”

那人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于是大胆抬头地看了一眼该隐,但是看见该隐已经变红的眼珠,还有那掩盖不住的杀气,他浑身一抖,想要说的话全部压死在了喉咙里,告退飞身出去了

留在房间的该隐看着地上散落的血,他伸出了右手,五指张开,随后那地上的血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连接了起来一样,一滴滴的全部飞到了他的手掌之下,该隐冷眼,将血连同那杯子全部给扔了出去。

傅清唯这一晚一夜好眠,早上还起了个大早,给了三碗面,还抄了一叠榨菜。等到他将东西全部摆放整齐之后,一大一小这才从房间里出来。

傅清唯本想和该隐打声招呼,或者随意聊几句,但是察觉到该隐对自己似乎有些冷漠的样子,他又讪讪地不开口,而是看向了一旁的糖包。

不看还好,一看总觉得有些小奇怪。

“糖包,我怎么感觉你变白了一点?”傅清唯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糖包说道。

糖包听到了傅清唯的话,难以置信,睁大了他好看的双眼:“真的吗?”随后立马撸起了自己的袖子,看了看自己的小手臂,又对比了旁边该隐的皮肤,本来稍稍有些兴奋的情绪一下子就低落了下来,“糖包还是黑黑的!”

为表示气愤,他立马朝着自己嘴里的塞了一大口面条,然后吸溜进嘴巴里,咂了砸嘴:“好好吃!”

傅清唯虽然说一直都是在看着糖包,但是余光却始终都注意着该隐,瞧见该隐坐在自己旁边,但是也不吃饭,对他提出的话题无动于衷的样子,他始终觉得心里有些空荡荡的。

他生气了,傅清唯想。

但是这次生气是内化的,并不像上次直接表现出来。

为什么生气?

因为自己不和他睡觉吗?

傅清唯觉得有些难以理解。他本以为过一晚上两人就会和好,就像之前一样做朋友,可以随意的聊聊天。但是没有想到的是,该隐今天还记挂着这事儿,并且不理会自己,傅清唯有些气恼,此时此刻,他才发现自己原来是个情绪很敏感的人。

为了摆脱掉这种情绪,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你不试试这面条?”他吃了一口,“很好吃的!”

一旁的糖包跟着一起附和:“对啊,真的很好吃!”

该隐抬眼看了一眼傅清唯,说:“我想吃的不是面条。”

“那你想吃什么?”傅清唯顺着话题问下去。

该隐对上了傅清唯的眼睛,轻声道:“豆沙包,想吃豆沙包。”

傅清唯沉默了,心头又开始了,密密麻麻的疼痛接二连三地砸来。

半晌,他说了一句:“爱吃不吃。”随后将碗收进了厨房,里头传来了水流的声音。

傅清唯洗完了碗从厨房出来的时候,该隐已经不在餐桌旁了,客厅里也不见他的身影,只有糖包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傅清唯想,这么待下去也不是办法,出去找点事做,赚点钱。

既然该隐一直不肯和自己好好相处,那么这间属于他的房子再住下去其实也没什么意义,而且还给自己徒增烦恼,不如早点赚点钱,算作租金给他。

傅清唯这么想着,忽略掉心中那一想到要和该隐划分得清清楚楚的难受感。

他回了房间,收拾了几张黄纸,一盒朱砂,还有一只毛笔,然后准备出门,看看能不能找个除魔降妖的职。糖包看到他要出门,立马凑了上去,像只小黏人精:“爸爸,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呀?”

傅清唯看了糖包小手小脚的,可是单独放他和该隐在一起,糖包又好像有点不乐意的样子,于是就拍了拍他的小脑袋,两人一起出门。

傅清唯没有手机,但是他有一个很好的记忆力,完美的方向感。

昨天进门的时候,客厅桌子上摆了一张地图,上面绘制了这附近所有的建筑物以及道路。傅清唯知道向东走二十分钟就有一家菜市场,而与菜市场相反的方向,大概走十分钟,就有一个天桥。

当然,重点是在这天桥地下。

地图上标识了,天桥地下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小商贩,卖早餐的、卖手工品的等。这些小商贩大都都是没钱购置铺子,而天桥地下早起的上班族又很多,他们摆在这个位置,能赚钱不说,还能免交租金,这不是一举两得。

于是傅清唯就将目光盯到了这个地方。

他到天桥附近的时候,刚好是早上八点钟,上班族接二连三要从这里走过去,到对面的建筑物里去上班。

傅清唯选了一个靠近天桥口的位置,还有一个石墩。他将自己口袋里的黄纸还有朱砂、毛笔全部摆在了石墩上,也不喊,就蹲在了地上,开始注视着来往的行人。一旁的糖包跟在他的身边,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刚开始的半个小时还有些新意,因为能看到好多不同的人啊,有头发黄黄的,还有耳朵上戴个大圈圈的,眼睛黑黑的……糖包觉得太酷了,他也好想这样,耳朵上戴个大圈,再把自己的皮毛染成个粉色的,这样他就是蝙蝠里最酷最靓的崽啦!

但是有有趣到无聊只需要半个小时,糖包是这样,傅清唯也是如此。

傅清唯看着其他卖早餐的摊档前络绎不绝的人群,再看自己的算命除魔摊档无人问津,只觉得赚钱好难,这到何年何月才能赚够租房子的钱啊,赚不够租房子的钱,就得永远的依赖于该隐……这么想着,撇去心里的那点难受,他忽略掉了那产生的小欢喜。

傅清唯开始神游了,想东想西,但是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怎么奇怪呢?

好像是一种钻进人的骨髓里的味道。

傅清唯的眼神顿时变得伶俐了起来,扫视着过往的人群,随后他的目光盯到了离他还有几米的一个平淡无奇的小伙身上。

那小伙朝着他这边行来,似乎是要穿过天桥。他越来越近,傅清唯也看清了那小伙的样子。

真的很平凡的一个人。

世上有两种人能够引起陌生人的注意,一种是特别好看的,比如……该隐,一种特别难看的。最不容易引起旁人注意的,则是平平无奇的,这个身上携带着奇怪味道的小伙显然就属于这种。

他的五官很平凡,带着一个黑框眼镜,本来还算一双好看的眼睛因为长年累月的镜片让他的眼球凸起,而且在镜片后变得很窄而小,眼神呆滞……但是这一且都阻挡不住他身上那种味道,那种死亡的味道……被“东西”缠住了而产生的味道。

傅清唯在十五岁那年,学习了《术藏》里头涉猎的一种法术,专门锻炼鼻子的嗅觉。

《术藏》里提到过,非人者潜藏于市中,或与常人无异,然体味却有不同。

傅清唯当时想,如果外貌没有差异,所产生的气味不同,如果他不锻炼嗅觉,那该如何分辨呢?

于是,他抓了一大堆野兔,皮毛相差无几,根据嗅觉来判断到哪只野兔是哪种。

长久以往,傅清唯的嗅觉得到了很大的训练,鼻子异常的灵敏。凡人身上的味道大都是一样的,不管用了何种昂贵的香水,都无法掩盖身为一个人类,身上最重要的人气。

但是非人者,如妖怪、鬼之类,他们身上往往缺乏了这种“人气”,所以即使行走在人群中就完全隐藏不了。

傅清唯看着那年轻的小伙,他的眼睛下面挂着青黑色的眼圈,嘴唇发白而且起皮,头发似乎是因为长期没洗,出油之后已经变得有些硬了。周围人来人往,他走在这人群中,毫不起眼。但是他身上潜藏着的东西,似乎对他抱有莫大的兴趣,似乎是在一点点的消耗着他的人气,从而进行掠夺。

傅清唯待到小伙走到自己面前的时候,扯住了他的袖子:“等一下!”

那小伙,也就是石明明,朝着前面走去,丝毫没听到傅清唯的话,直到被傅清唯扯住了袖子,感到有个力量在阻止他继续朝着前面行进,这才停了下来。

他僵硬地转过头,看向了拉住自己的人,眼神依旧呆滞,不问傅清唯任何问题,只是伸出了手,开始不停的下拉傅清唯的手,要他放开自己,嘴里嗬吸:“放开……放开……”像是被下达了指令。

傅清唯皱眉看着面前这人,他站在自己面前,傅清唯这才看清楚了,他的眼神不是呆滞,而是接近于“旋涡”中。一般人的眼睛里,有瞳孔和瞳仁,这两者让人的眼神变得灵动有光彩。可是眼前这人的眼睛里的瞳仁,被某种近乎似漩涡状的东西给取代了,那旋涡在不停的旋转,似乎是将人的思想也就吸取了进取。

石明明呆滞的盯着眼前的人,眼珠间或转动一轮,察觉到傅清唯不肯松开自己的衣袖之后,伸出了指甲猛地一掐——

傅清唯手背被这么一掐,丝毫没有任何准备,陡然来的疼痛让他一下子就松开了自己手。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人松开了,石明明立马朝着前面行去,只是他走路的姿势未免有些滑稽可笑,像是一个新学会走路的人,脚步有些蹒跚,左脚甚至是呈现了一种反过来的姿势,十分诡异。

石明明感觉自己脑子里乱哄哄的,剧烈的疼痛开始传来,一种奇异的音调和口吻在他的脑中浮现,接二连三的,那声音一句话未讲完又紧接着传来了一句,不绝如缕。疼痛越来越烈了,但是他的嘴唇始终紧闭,咬得发紧,他拼命地想吐出一两个字,让人救救他,可是他似乎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他说不出一个字。

他的脑浆似乎是被那声音开始吸走,整个人又变得空洞起来……

**

傅清唯眼看着那年轻人在人群中不见了,心陡然一沉。

他想帮助那个年轻人,那个年轻人应该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而且那东西的目标很简单,是想要他的命,更确切的来说,是夺取他的灵魂。

傅清唯打算接下来还在这里蹲守,好让自己能够遇见那个年轻人,打定了主意之后,他回过神,却发现糖包不见了。

却说糖包在路上拼命地小跑,势必要跟上前面的车。他刚在坐在爸爸的旁边,看到有车自己面前经过,本来对待车他是不感什么兴趣的,毕竟坐车比不上飞嘛。但是,那突然间下放的车窗,以及露出来的侧脸,让糖包一眼认出来了,那是大爸爸。

大爸爸似乎没看到自己。

大爸爸现在坐车去哪里呢?

他不会是要离开爸爸吧?

糖包喊了两声傅清唯,但是傅清唯没听到,眼看那车越跑越远了,怀着一定要阻止大爸爸离家出走的想法,糖包迈着自己的小腿跟了上去。

于是,当天走在路上的行人,稍稍注意一点,就能看到一个皮肤有点黑的漂亮小孩儿在路上狂奔。

但是人脚哪能比得上车呢?

糖包边走边喊,等到那车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中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迷路了。

糖包:“……”

四周都是高楼大厦,糖包抬头一看,那高楼大厦根本看不到顶,反而让他产生了一种似有似无的眩晕感。所有东西和人都大大的,高高的,只有他小小的。他想走回去,可是所有的路对于他来说都是一模一样的。糖包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一下子就到了十一点多了。

跑了这么一阵,糖包也饿了。

糖包不知道怎么回去,也找不到大爸爸,他有些沮丧,蹲在一旁。

正在这时,一个穿着鹅黄色外套的衣服,头发披肩二十五岁左右的女生看到了糖包,走了过来,笑眯眯地问他:“小朋友,你爸妈呢?”

糖包抬头看向他,大大的眼睛里还有没有掉下来眼泪:“我、我走丢了!”

女生见状,蹲了下来安慰糖包:“没关系的,你记得你爸爸的手机号码吗?我可以给你爸爸打电话,让他来接你。”

穿着兔子外套的糖包,想了一下,看着女生手里的手机,回答道:“爸爸没有手机!”

女生愣了,现在这个社会,谁会没有手机啊,肯定是这个小孩儿不记得了。她又问:“那你记得你家的住址吗?”

糖包从头到尾都是跟着傅清唯,没有自己回过家,而且他刚到绿城来,哪里记得自家的地址呢,他有些沮丧地摇了摇头。

女生皱起了好看的眉毛,还想问点孩子的信息,虽然她公司附近的治安还不错,但是一个小孩儿蹲在这里,孤零零的,还是很容易被拐子给拐走。

她刚准备开口,手机就响了起来,女生一看,是同事的电话,接了起来。那头传来一个比较年轻的女声:“莉莉,你买午餐怎么这么长时间呐,赶紧买了午饭回来,咱俩的报表还没有完成,据说老板下午要派人来视察工作。”

女生,也就是莉莉连连点头,应声之后挂断了电话。她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小孩儿,开口说道:“小孩儿,你顺着这条路笔直走,见到分岔口之后,向右拐,走个二十分钟就到公安局了,让警察叔叔帮你。”

糖包眨了眨眼睛,低声点了点头。

女生说完了这话,又带着糖包去了附近的一家餐厅,给他点了一份快餐,然后给他指了路,随后自己带着食物回到了公司。

糖包手里拎着快餐,他刚才点了一份紫色的菜,好香。他乖乖地提着这食物,准备回家带给爸爸吃!

至于大爸爸,哼,他想要离家出走,斤斤计较的糖包才不给他!

糖包拎着一个方便袋,沿着莉莉指的方向朝着前面走去,走啊走,他完全没有看到什么分岔路。糖包又走了四十多分钟,他的脚好痛哇,手指也被塑料袋的挂绳给勒出了一个印子,糖包的爪子也有点点痛。他小大人一样叹了一口气,找到了个小石墩坐了下来。塑料套里面的快餐已经凉透了,糖包馋得流口水,凑了过去闻闻,咽了一下口水,又用自己的爪子捂住了眼睛,好像这样就能阻止自己不去吃那些东西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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