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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行礼退下了,俞婉言微合一会儿眼睛,复又睁开。清亮的目光在日日起居的寝居内环顾一番,最后落在多宝格上。这兰汀榭本来是父母的居所,母亲逝世以后,父亲每每睹物思人,都哀伤不已。陶氏就劝父亲搬出来,留给俞婉言住。多宝格是父母亲成亲的时候置办的,传下来多年,一直好好的没有坏。算起来比她年纪还大,是个古物了。
据兰嬷嬷说,多宝格里有个破旧的匣子,里面装着母亲在世之时未做完的针线。母亲病重的时候,亲自把它们收拾了,再也没有打开过。
母亲的遗物,除了最亲近最怀念她的人,再也不会有其他人打开去查看。母亲当初,应当也是这么想。
眸光微亮,俞婉言走到多宝格前,踮起脚才取到最上层的匣子,上面挂着一把玲珑锁,需要拨对三个字,才能打开。
偏头想了想,俞婉言选择了父亲母亲的名字,都没有成功。最后,俞婉言拨了自己的名字。果然,玲珑锁响了一下,啪嗒一声打开了。
这是母亲给她留的,俞婉言抱着陈旧的匣子,一时间心绪难平。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双柔和的手,在轻轻地抚摸她的面颊,抚慰着她。
匣子里面有一条鲜亮的水红肚兜,上面绣着一只白胖的鲤鱼,虽然只得一半,依旧活灵活现。除此之外,还有一小张绣像,各色卷起来的丝线。
俞婉言展开绣像,上面绣着一位在水边折花的美人,美人隔着一条清浅的小溪水,去够岸上盛开的水莲蕉,堪堪露出侧面柔和的轮廓。
这侧面的弧度与俞婉言有八分相似,想必就是母亲了。绣像右下角还有几行小诗: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
落款是子涟。
看来这是父亲送给母亲的,因为父亲的表字,就是子涟。
俞婉言折好肚兜和绣像,匣子里,就剩下了各色丝线,别无它物。
难道她想差了?俞婉言皱起眉头,纤手在匣子里拨弄着。忽地注意到一卷浅蓝色的丝线,上面插着几根针。
手触上针线,俞婉言细细地摩挲了一阵,发现其中一根针上,手感略粗糙。目光一凝,她拔出那一根针,放在阳光下细细看。
针上密密麻麻的,似乎刻着什么东西,然而实在是太细了,分不出来是图案还是文字。俞婉言看的眼睛都酸了,最终放弃。
听闻有能工巧匠能在核桃上刻一整本巨著,想必在针上刻字,也不是难事。神农门的人找的,应当就是这东西了。不知道这根针,关系到什么惊人的大秘密呢?
出了一会儿神,俞婉言把针重新插在丝线上卷好,锁上,放回多宝格内。
“姑娘,姑娘,可以用膳了。”门外传来浮月的声音,俞婉言又回头看了一眼多宝格,转身离开。
才推开门,便听得有人笑道:“哟,这饭菜的香气,真是诱人,大姑娘关起门来过日子,倒是比以前还舒坦。”
挽云听得直皱眉,这声音,这语气,一听就知道是春雨的声音。她从兰汀榭出去之后,转到了落虹堂,知道陶氏不喜俞婉言,乐得当个马前卒,处处与兰汀榭的人作对。
俞婉言连眼风都没飘过去,兰嬷嬷咳了一声:“没事就关门罢,小心饭菜的香味飘出去,吸引了无关的人和狗,那就不好了。”
这是把春雨和狗放在了一处,春雨气得面皮紫涨,指着兰嬷嬷道:“你一个腿瘸的老奴,得意什么。才从乡下回来不久,就忘了自己是谁了!
我们夫人说了,要大姑娘过去立规矩。大姑娘已经多日未向夫人请安了,就算是得了陛下的赏赐,也没有把孝道抛在脑后的道理。若是传出去,大姑娘的名声可不好听。去还是不去,大姑娘自己掂量着罢。”
说完,丢下一句“哼”,甩头走了。
浮月哼了一声更大的,走过去狠狠关了院门。兰嬷嬷侧头问俞婉言:“姑娘,你要去落虹堂请安么,那边明显是不安好心呢。”
俞婉言道:“这个稍后再说,我饿了,要先用膳。”
兰嬷嬷见姑娘不紧张,也就不说什么了,自去伺候姑娘用膳。
春雨气急败坏地回到落虹堂,自然是添油加醋地把兰嬷嬷的话和俞婉言的冷淡都添油加醋说了一遍,最后道:“夫人,大姑娘已经全然不把您放在心上了,您可是这府里的女主人啊。”
陶氏气得面色雪白,锤着案几连说了三个“好”字。邢嬷嬷连忙端过一杯热茶:“夫人莫气,气坏了自个儿就不值当了。”
“哼,再让她得意两日。”陶氏来回走了两步,瞧春雨还巴巴地跪着,怒从心起:“你还在这儿作甚,等着领赏么?滚!”
春雨吓了一跳,赶紧从地上爬起来,麻利地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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