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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金喆被闹得半夜惊起,还有一点起床气,这会儿披衣坐在床上,正不紧不慢的换衣服,揶揄道:“麒哥儿是谁,他惯会装大,小时候兜里一清二白,就敢上晓月楼跟人攀关系,吃席面。”小燕儿疑惑:“这大半夜的,闹哄哄是干什么?是惹上什么事了?”
路金喆啐道:“乱说什么,还不打嘴!经商者最讲究以和为贵,爷们外头办事又一贯的爱伏低做小,能惹什么事儿?”
她穿戴好了,套上鞋子,下床忙忙地道:“我瞧瞧去!”
小燕儿哭笑不得,拦住她:“您去了顶什么?没瞧见大姑娘屋里闭门锁窗的,外头都是污糟男人,好好的姑娘不得见的!”
路金喆最不耐烦听这些,拿起衣架上挂着的一条丝绸披风,帽子兜住头,说道:“我且要去瞧呢,万一是什么机要的事儿,我也能帮着圆个话,想个辙。”
小燕儿一贯知道她脾气,强扭不得,只好撒手,跟在她后头,一面还嘀咕,就这还说不惹事!
路金喆蹑手蹑脚下楼,丝绸做的睡鞋轻软无声,却也冰脚。她示意小燕就在二楼等着,自己猫着腰下楼。
远远的瞧不甚清,上夜的老妈子不知道跑去哪里吃酒耍钱,这会子竟然不见人。穿过花圃,前头树影婆娑,金喆矮身紧走了两步,躲在桂花树下,定睛去瞧,只见哥哥在跟人说话,一举一动舒缓平和,暗道无大碍,放下心来,猫着腰回去。
正转身,忽然嘭的一声撞进一片胸膛,入眼是黑色衣襟,脑门上硬邦邦的生疼,路金喆惊惧的要叫,四肢骇的发软,却见那小贼和她对视,摘下面巾,是他!
“你……”
她指指身后,那人便携着她,猫腰从桂花树下穿行,此刻桂花已熟,走动间沾了满满一肩头。
“噤声,他们要过来了。”
这个人,都这个时候了,还一副不惊不慌的样子,做贼的要是也有考核,他一准出不了师门!
路金喆一把揪起他的衣襟,手指比划了个“二”,裴宛明白,她是在说这是第二次帮他。
到了绣楼底下,四下无人,路金喆把斗篷解了,绕着他披在肩上,“自己系扣,没长手麽?还要我伺候你?”
裴宛把扣子系上,同她一样,戴上帽子,因身材的缘故,远看竟也跟姑娘无异。路金喆啧啧称奇,一个男孩子,瘦成这样,家里爹妈怎么好意思!
他俩一前一后上楼,小燕儿正纳闷,瞧见斗篷下的人,唬的后退,说不出话。
金喆道:“别嚷嚷,你在外守着,有人来机灵点敷衍。”
说罢,也不管小燕儿如何,推着裴宛进二楼,去开那间杂室,“正巧呢,昨儿你睡得床都没收。”
裴宛摸摸鼻子,不说话。
进了屋,两相无言,场面很是尴尬,裴宛把斗篷解了,递给她,道一声谢谢,不知是谢临危救命还是单纯谢斗篷。
路金喆接过,半晌琢磨出一句话来:“你还好麽?”
这话的答案得有一万来句,裴宛心思电转,后来想想她该是问自己的伤,毕竟昨天吐了她一大襟的血。
“挺好的,我那病是宿疾,从胎里带来的,发作起来是很吓人,不过平常没事。吃药就好了,不过药也不常吃。”
这话说得既没章法,又没意思。裴宛略站了站,走到床边去铺床。
路金喆见状,便也心安,道一声“晚安”便离开,临关门想起了什么,小声道:“我能知道你的尊姓台甫麽?”
那双清俊的眼睛定定望过来,路金喆咽了咽嗓子。
他行走民间,为遮掩行藏,也是有俗号的,只是这一刹那,或许是念及自己两次踏入这间绣楼,得她搭救,因而并没有拿出来敷衍她。
少年施了一礼,于夜色中也能察觉出他的郑重:“我姓裴,非衣裴,单名一个宝盖头的宛,尚且无字。”
路金喆心鼓鼓的跳,声音有点发颤,回以一礼:“我……叫路金喆,就大马路的路,金子的金,双吉喆。嗯,那柜子里有个箱子,是我放零碎东西的,等会儿要是有人上来,应当可以一藏。”
裴宛抬起头,冲她笑一笑,这还是路金喆头一回看他正经的笑,一时竟呆了,回过神,咔嚓一声阖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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