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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太尉看清崔婆婆的容貌,面上神情有些迷茫,冷声说道:“郡主休得胡说,我根本就不认识她。”
崔婆婆扯了扯嘴角,眸光嘲讽:“霍太尉当真是贵人多忘事。”
她向着坐在上首的宣和帝磕了一个响头,说道:“陛下,草民曾是霍府的家生子,当年霍婕妤还待字闺中时,草民便在她院子里当值。草民曾亲耳听见霍婕妤说自己是假怀孕,打算生产之后抱一个弃婴过来滥竽充数。‘生产’百日之后,原本霍婕妤是让玉嬷嬷去找符合年龄的弃婴,但是那个时候玉嬷嬷恰好跌断了腿,所以这差事就落在了草民的头上。”
崔婆婆弯腰伏地,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声音凄厉:“草民愿以性命担保所言非虚,还请陛下明鉴!”
“一派胡言。”霍太尉神色镇定自若,垂在地上的双手却紧紧攥起,“陛下,老臣真的不认识她。”
崔婆婆被他一副死不认账的样子气笑了:“霍太尉,那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数次从刀尖下救了你的拜把子兄弟梁书?”
霍太尉眸光微震,面上神色顷刻间破裂。
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梁书。
“呵,看来你还有一点良心,不枉费我夫君当年那么信任你,更是甘愿放弃了海阔天空,跟在你身边做牛做马。”崔婆婆眼角渗出愤恨的泪水,满是沟壑的面容上又苍老了几分,“我夫君根本就不知道滥竽充数这件事,结果就因为娶了我为妻,便被你列入了必死名单,一路追着我们不放。”
“霍太尉,你还有心吗?你根本没有!”
白凝霺看着崔婆婆撕心裂肺的模样,一瞬间有些怔愣。
梁书,她前世在霍家的祠堂上见过这个人的灵牌。
没想到他的死因是因为这个。
霍太尉如同魔怔了一般,跪在那边一动也不动。
他年少游学时曾遇到贼人,是梁书救了他。
梁书是江湖中人,性格豪爽,不拘小节,一来二去,他们二人就成为了挚友。后来,他回长安之时,向梁书坦白了自己的身世,邀请他同自己一起回到长安。
起初,梁书是拒绝的,表示护送他回到长安便离开。结果一路上,他那个庶兄拍人多次拦截围杀他。梁书见此便改变了注意,决定留下佯装成他的侍卫保护他,直至他继承家业。
但是谁能想到,待他继承霍家后,梁书爱上了他妹妹院内的婢女、娶她为妻,离去的时间也一拖再拖。
那件事发生后,他也纠结过,但是他担心梁书知道了此事告发他。
他最终还是把他列入了名单里。
他这么多年一直深深的自责中度过,哪怕他违背祖制将梁书的灵牌放在霍家祠堂中,也无法抚平他心中的愧疚。
霍太尉面色惨白如纸,他很在意梁书这个挚友、这个兄弟。
但是他更在意权利和地位。
他品尝过权利的滋味后再也放不下它,只得为了它背弃梁书。
站在队伍中的萧将军见霍太尉迟迟未语,眉头微微蹙起,斜跨一步躬身出列:“陛下,臣认为此事不可凭借这个婢女的一面之词定夺,还需要询问一下霍府的其他下人。”
“陛下,此事老臣可以作证。老臣曾在霍婕妤身边见过她,也见过梁公子与她携手去静山寺上香,神态举止亲昵,关系绝非一般。”
萧将军循声望去,看清站出来作证的大臣,怔愣了一瞬,心中诧异。
傅家在这种大事上从来不插手,一直保持中立态度,今日怎么……
他勉励笑道:“陛下,那有傅御史作证便可。”
傅御史微微颔首,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白凝霺,面上神情自若。
他也不想参合此事,但是他那姑母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让他无论如何都要保下淑慧郡主,不然就不认他这个侄子。
他心中默叹,这种“欺君之罪”岂是那么容易保的?他只能看情况帮了。
宣和帝点了点头,瞧着霍太尉淡淡道:“霍太尉,证据确凿,你可知罪?”
霍太尉苍白的面色缓缓绽出一抹笑意,他俯身说道:“陛下,此罪臣认了,但是罪臣不相信白丞相和靖国公对淑慧郡主的身世半点都不知,否则郡主是如何得知自己的身世?郡主知道自己的身世后又知而不报,是欺君在上!还请陛下明查!”
他既然已经逃不掉了,那他拉几个垫背的,未尝不可。
“霍太尉,你说错了。父亲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我的身世,他们又怎么告诉我呢?”白凝霺一脸认真地瞧着他,“你想啊,若是他们知道后,又怎么会数十年如一日地对我这个假女儿、假妹妹疼爱有加?”
霍太尉微微怔了一下,冷笑了一声:“那你是如何知道自己的身世?总不可能是我们霍家人告诉你。”
“霍太尉,你怎么知道是你们霍家人告诉我的?”白凝霺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他,语气诚恳,“是霍庶妃告诉我的。我好奇之下便差人去查,昨天才查出来,今日就击鼓鸣冤了,我真的不是知情不报。”
她伏地道:“陛下,崔婆婆昨日才进的长安,你若不信,可以差人去长安的同乐客栈查看入住记录。”
字字句句,滴水不漏,振振有词。
宣和帝摸了摸下巴,这说的他都快相信了。
不过,他知道这个丫头忒坏,她铁定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只是一直在等着机会一举扳倒霍家。
啧,他要不要配合一下?当作不知道?
霍太尉沉若滴水,聚雪凝霜一般:“郡主,老臣很是好奇你是如何查的?你不妨说出来让老臣听听。”
白凝霺倏然抬头瞪向他,意欲反驳,忽觉手背一热,她转头见楚澈冲她安抚地一笑,朗声道:“霍太尉,是微臣帮郡主查的。”
楚澈拉着白凝霺一起伏地,声音平稳,分辨不出情绪:“陛下,微臣有罪。微臣数日前得知了霺儿的身世,并未想着上报,反而一直隐瞒,微臣知罪。”
他微微顿了一下,话锋一转:“但是陛下,霍家谋害皇嗣、谋害惠和公主和微臣的父亲也是实情,还请陛下明鉴。”
白凝霺转身从檀香手中拿过装着霍家罪状的证据,高举头顶:“陛下,这是霍家谋害姨,额,昭仪娘娘和大公主的罪行,还请陛下明察,以慰大公主的在天之灵。”
陆温沉瞧见那个木盒,神色怔忡,喉结上下滑动,缓缓闭上双目,攥紧双拳。
霺儿,还真是……傻的可以。
宣和帝拿起木盒中的证词,越看面色越难看,怒意不可抑制地从心中串起。“啪”他把盒子一合,站起身,狠狠地砸向霍太尉,“砰”霍太尉额头绽开一个血红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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