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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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奥多尔是个身形十分高挑的男人,盯着他的背影,让结城结衣想起了太宰治。

这条时间线里一定也会有太宰先生吧，她真的特别想太宰先生啊。

根据费奥多尔三两句简略的描述,他对于她来说类似于监护人一样的存在,他们一起住在一间老式公寓里，他几乎不出公寓，为了找闹别扭的她今晚破例出了房门。

他的眼神真挚而又认真，结城结衣看不出他的话存在任何谎言，在他身上大概能获取到什么信息。

于是这就是此刻她跟在他身后，看他修长的影子被月光越拉越长的理由。

夜色沉寂，费奥多尔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从口袋里再次掏出了两包小鱼干,他站在一栋公寓的楼梯边，朝着一旁暗黑处用细腻的声调发出了一声呼叫。

两秒过后，楼梯的拐角有一只体型微胖的橘猫“喵喵”叫着走了出来。

“过来。”费奥多尔略有不耐烦地轻轻启唇，一边半蹲下身子,他撕开了一包小鱼干,顿时有一股腥味在空气里蔓延。

橘猫吃得很香，没一会儿吃完了半包。

“你也过来。”这时费奥多尔把另外一包朝她抛过来，“喂它。”

小橘猫的眼睛像是流转着波光,哧溜溜地盯着她看,结城结衣心生怜爱，蹲下撕开了包装袋,把手移过去。

费奥多尔十分嫌弃地把他手上那半袋也丢了过来让她投喂。

结城结衣就看着他一边拿手帕一根根手指擦干净,一边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橘猫,神情中半点没有喜爱之色。

“费奥多尔先生不喜欢猫咪啊？”

费奥多尔答非所问：“你有见过不厌恶猫咪的老鼠吗？”

她想了想，“应该是‘惧怕’这个形容更加恰当。”

费奥多尔勾唇一笑，强调：“不是惧怕，就是厌恶。”

这个人奇怪得没边了。

结城结衣这么认为。

在楼梯口喂好两包小鱼干，费奥多尔起身往楼梯上走。

橘猫喵呜了一声，餍足地伸伸舌头，毫无预兆地跳到她身上，她本能反应把它圈住，橘猫心满意足霸占着她的怀抱摇着尾巴。

“这只猫......”

楼梯的声控灯坏了，费奥多尔的声音从前头的一片模糊的夜色中传来，“你养的。”

结衣：“......”原来是我家的。

摸黑走到了三楼，费奥多尔摸出钥匙开了门。

结城结衣探过去脑袋，屋子里很黑，唯有书桌前的一台笔记本电脑散发着微弱的光。

费奥多尔啪地开灯，房间的面积并没有多宽敞，简约过头的装饰一目了然。

房间的地板上铺着看起来质感不是很优的地毯，他脱了鞋直接走进去。

结城结衣在鞋柜旁边看到了一双女款家居拖鞋。

既然一起生活这双拖鞋应该是她的吧？

她直接套上拖鞋，费奥多尔果然没说什么，只是嘱咐她把门锁好。

橘猫从她身上跳下来，在地毯上打转。

费奥多尔用脚轻轻把它踢开，他走到书桌前，蜷缩在一张很旧的椅子上，手指放在键盘上一通极快的操作。

明亮的灯光下，结城结衣看清了他的两片黑眼圈，真像个气质颓废的网瘾少年。

“咕咕——”

肚子不适时地发出了饥饿的声音。

费奥多尔没回头，只用他细腻的嗓音说：“橱柜里有泡面。”

“......”这生活环境好像不是很优。

她在橱柜里找到泡面，烧上开水等待的时候，费奥多尔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来，这一次他回了头，盯着呼呼作响的烧水壶说：“帮我也泡一碗。”

结城结衣从冰箱里拿了两包萝卜条用来配泡面，等泡面泡开。

这时费奥多尔已经从书桌前离开走到了餐桌这里，他坐得端端正正，和方才电脑前的坐姿截然不同。

他说工作是无趣的事，吃饭是有趣的事，所以吃饭的时候要保持愉快的心情和良好的坐姿。

然后他把萝卜条倒进自己那碗泡面里轻轻搅拌，他用杯面里自带的塑料叉子动作优雅地叉起面，神情认真严肃得像是在高档餐厅里用闪着光芒的刀叉无声地切割盘中价格昂贵的牛排。

一口一口缓慢地吃下了一杯泡面，费奥多尔抽了一张面纸擦干净嘴，眼底透着几分满足。

“继续工作了。”他慢悠悠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晃着自己纤瘦的身体到书架前找了一本很厚的书，再次以一种颓废的坐姿坐到书桌前翻看起来。

书名是《论情报解锁的正确姿势》，电脑屏幕上是一堆接着一堆看不懂的代码，看不到一个正常的文字。

结城结衣大致在房子里转了一圈，房子里有一张床，客厅有一台电视机，阳台有一台小型洗衣机。被各种俱全的家具占据了空间，能随意走动的地方就显得有点窄。

她还在床头柜发现了一沓现金，费奥多尔说那是他们俩一个月的生活费，还要从里面匀出一部分用来交房租和买猫粮。

热水器的提示音滴滴响起，她走进浴室，立刻又走了出来。

“费奥多尔先生，淋浴器不出水，是坏了吗？”

“哦。”费奥多尔双手在键盘上啪啪不停，云淡风轻地说：“忘记找人过来修了，你打电话找人过来修理吧。”

“......”多心酸的生活体验。

修理工是在打电话的半小时后上的门，用一套专业的修理工具在浴室里倒腾了老半天，然后跟在她身后等着她付相应的工钱。

结城结衣从床头柜那里抽了两张钞票递给他，这叠票子本来也没多厚，被抽走两张，她都产生了一下子没了好几个亿的错觉。

送走修理工，才刚关上房门，颓坐在椅子上的费奥多尔哼哼唧唧了一晌，似乎哪里有不满。

“唔，指甲太长了。”他咬着自己的手指甲，在椅子上转了个身，眼睛直盯着她瞧，“像以前一样帮我修剪指甲，这是你很擅长的事，失忆的结衣小姐。”

提起失忆这件事，他的眼眸里流转着异样的精光，嘴角也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

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告知他自己的名字，而他知道，还这么清楚自然地喊了出来。

结城结衣搬了一张椅子到他身边，找到指甲钳照他说的一样给他修剪指甲。

费奥多尔很配合，他依然蜷缩着身体，下颌抵在膝盖上，两只手用力地朝她的方向伸过去。

“好好剪，不要剪坏了。”他用两手相互比划了一下指甲的长度。

她发现他左手食指的指甲已经被他咬出了一道裂缝，那么就从左手开始修剪好了。

“哒——哒——”指甲钳剪断指甲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结城结衣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问：“之前我为什么会和费奥多尔先生生活在一起？”

费奥多尔姿势不变，只是眼眸往上抬了抬，精锐的目光带着探究落在她脸上。

最后他颇为漫不经心地回答：“我发现你的时候你正在和街边的狗抢包子吃。”

“......！！！”这悲惨的相遇是什么？

“噗——”费奥多尔右手握拳抵在唇边轻轻笑出声，将她所有的表情尽收眼底，“开个玩笑。”

“......”这一点也不好笑。

费奥多尔接着说：“真的要说也说不清楚，意识到你的存在时，就在一起生活了。”

“......”这相当于没有说。

“很重要吗？”他软下身体悠悠地呼出口气。

“唔......”结城结衣犹豫了会儿，还是问道，“我和费奥多尔先生的关系，不会是......”情侣之类的吧？

“不是朋友。”费奥多尔直接了当，“算是我的下属，同时也是我监护的对象。”

“......下属？”

“是啊，是我一直教给你怎么收集情报的方法。”费奥多尔理所当然地说，“只不过你一直学得马马虎虎，天赋不足。”

“......哦。”那真是不好意思了。

情报收集之类的真的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她瞥一眼厚到可以用来当砖头打人的书本，默默地想。

“还在怀疑吗？”

费奥多尔拉开书桌的抽屉，拿出了一盒巧克力，往嘴里喂了一颗，“我比你想象得要更了解你，你的习惯，你的异能力，如果你想，我可以花时间一件件说给你听，如果能激起你的回忆那就更好了。”

结城结衣清楚地听见了，他还知道她的：“异能力......你指的是......”

“能被.操控的的杀意。”

“变身？”

同时出声之后，两人两眼相对了一会儿，费奥多尔一直精明神秘的眼里难得地划过了一道无语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他的笑容极其优美地展露在了自己俊俏的脸庞上，“看来是你对自己了解得太少，变身成狐狸除了像发狂的疯子一样乱闯乱跳还有什么用处吗？”

“......”

“我说的是你另外一个异能。”一个猝不及防之下，费奥多尔已经将他的脑袋靠了过来，“嘘，安静一点，今天收集了八百五十三条情报，眼睛很痛，让我靠着你慢慢地跟你说。”

颈窝被发丝挠得发痒，结城结衣手一抖，不小心夹破了他手指上的一块皮。

费奥多尔沉默着，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痛，他还捏紧自己被摧残的那根手指，使劲挤出了一点血。

“流血了。”他面无表情地说，“正好来试验一下你的稳定性。”

结城结衣还没开口，他已经把流血的手指伸到她鼻尖下。

血的腥气钻进鼻间，下一秒结城结衣如他所预料的成为了一只静静躺在他手心摇尾巴的小狐狸。

它睁着茫然无措的灵动的眼睛。

费奥多尔对此表现出了十分足的嫌弃，“弱得只要稍微用力一点就能把你捏死啊。”

他忽然又揪起它的后颈换了一只手托好，微笑着说：“向我摇尾乞怜吧，看在你这么可爱的份上，我会拯救你。”

狐狸转了个身，用屁股对着他，小尾巴在他下颌扫过。

费奥多尔不知想到了什么，心情大好地呵呵笑起来，然后他打开书桌的另外一个抽屉取出了一个透明药瓶和一支注射用的细针筒，给它打了一针异能抑制剂。

事情的最后是费奥多尔不叫她名字了，直接“小狐狸”“小狐狸”这样称呼她。

入夜睡觉的时间，他从衣柜里抱出一床薄被丢给她，“床是我睡的，你在我身边打地铺。”

结衣：“......”

这里的生活环境果然太差劲了。

她想念太宰先生家里柔软的大床，她想念侦探社宿舍里温暖的被褥。

她坐在被子里，并没有睡觉的打算。

房间里敲打键盘的微响此刻听来有些聒噪。

等费奥多尔躺到床上的时候，时间已经是半夜一点多。

他关了电脑，关了电灯，黑漆漆的一片。

明明营造出了很好的入睡气氛，然而他睡得并不安分，“小狐狸，我的眼睛有点疼，大概是盯着电脑太久了吧。”

“我凌晨五点打开电脑，除了去找你的那点时间，我的眼睛从来都没有移开过电脑屏幕。”

“家里的眼药水丢到哪里去了，我有点忘记了......”

结城结衣成功地被他用碎碎念从被窝里催得起身，打开房子里的灯，翻箱倒柜地帮他找眼药水。

最后眼药水没找到，倒是翻到了一枚发热眼罩。

她把眼罩罩在他眼睛上，定了十五分钟的时间。

费奥多尔也闭嘴安静了十五分钟的时间，一摘下眼罩他眨了眨眼睛，等眼前的模糊消散之后就开始说话：“今天怎么不缠着我给你讲睡前故事？”

他用了“缠”这个字眼，难道这个时间线的她会各种撒娇卖萌只为了听他的睡前故事吗？

而费奥多尔显然是有了兴致，下了床又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

他招呼都没打一声，直接钻进了她的被褥里，这仿佛是他习以为常的动作。

他斜倚着，把故事书放在她的枕头上，一面翻阅一面说：“今天给你讲中国的神话故事吧。”

翻页的声音有点吵。

结城结衣想着反正不睡觉，然而费奥多尔细润的嗓音在安静的夜晚就像是能洗涤心灵一样让她全身心都陷入了放松的姿态，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连成了美妙的字符，缓缓地从耳畔流淌。

她清醒的意识逐渐远离，临入睡前脑子里唯有一个想法很清晰：这个人去做传销绝对是一把好手。

再次醒来是早上八点多，洗漱好走到客厅的时候，看到费奥多尔又陷入了工作状态。

他没坐相地伏在桌面上，手指噼啪噼啪不停，他的一只脚踩在地毯上，橘猫就在他脚边绕来绕去。

“喵~喵~”

虽然费奥多尔对它各种嫌弃冷淡，不过橘猫看起来还挺喜欢粘着他。

他把脑袋陷进自己的臂弯里，一只手伸过去扶住了橘猫的脸，眼神完全冷漠，但嘴里说的却是：“跟我撒个娇，我就考虑抱你十分钟。”

逗猫的时候费奥多尔抬了抬眸，看到她起床时露出了浅淡的笑，“小狐狸，我饿了，去做早餐吧。”

结城结衣打开冰箱看到了一袋吐司和果酱，正准备拿出来凑合一下，转眼发现已经过期了。

她拎着吐司和果酱走到费奥多尔身边，“吐司和果酱都已经过期两天了。”

他不以为然地回答：“过期两天吃了也不会死的。”

“......”她选择把过期的东西丢进垃圾桶里。

最后煎了三个荷包蛋端到书桌那里的时候费奥多尔已经把橘猫抱起来搁在膝盖上了。

明明那么厌恶，还是可以把它抱在怀里撸毛。

他身上充满了矛盾和令人看不透的小心思。

看不透这一点和太宰治一样，然而太宰治有安全感，费奥多尔却给她一种亦正亦邪的感觉。

电脑屏幕上的代码一直在变，结城结衣发现右下角的翻译转换框，里面是一条接着一条的情报——

【组织GSS加入了一位天赋异禀的异能者。】

【港口Mafia的首领......】

【......】

屏幕上还开着一个聊天室，费奥多尔就这样聊天室和代码页不停地切换中。

“GSS的异能者啊，情报里没有具体信息呢。”费奥多尔转过头，“派你卧底进GSS里掌握一下异能者的情报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听起来很危险，会死的。”

费奥多尔陷入了思考，“不想去吗？那就港口Mafia，听说那里待遇很好。”

“......那里更危险，费奥多尔先生。”

“危险么？”费奥多尔的声音忽然轻了下来，他的瞳孔里闪过一道不易被觉察的纠结和隐忍，最后在清早的晨光下归为了淡漠和平静，他轻轻启唇，“没有比待在我身边更危险的事了。”

简单的早餐过后费奥多尔要求她帮忙洗头，结果发现浴室里的洗发剂已经用得一滴不剩。

其实需要采购的东西还有很多，比如洗发剂沐浴露，比如厨房里洗餐具用的洗洁精。于是她拿上钱，带上了一定要跟她一起出门的橘猫，到附近的超市采购去了。

橘猫不用绳索牵着，很乖地跟在脚边。

结城结衣顺利找到附近的小超市，按照列好的清单一样样放进购物篮中。

等在柜台付完款之后，脚边一直跟着的橘猫已经不见了。

虽然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然而它粘着她时水汪汪的眼睛实在是有点可爱。

在超市里又找了一圈，她提着一个购物袋，略微焦急地走出去，在角落里发现她的橘猫正被几个少年少女围着逗弄。“你们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