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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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送——成功。”

太宰治背光坐在窗前的办公桌上,暗下手机屏幕等着发过去的邮件得到回复,“不知道十分钟内会不会回复我呢。”

少年的低喃传进了森鸥外的耳中,他正往钢笔里灌墨水，侧眼诧异道：“太宰君你居然在跟别人发邮件吗？对方是女生？”

太宰治坦然回答：“是结城。”

森鸥外的动作顿了顿，笑眼眯起：“看来你已经在考虑我的提议了。”

太宰治显得意外：“咦？森先生有说过什么吗？”

森鸥外依旧扬着他标志性的微笑：“中原君和这个女孩子友谊深厚,如果能把她拉拢过来,对于加入我们这件事，我想中原君不会考虑太久。”

很显然森鸥外把太宰治给出的观察结论“看起来有点在乎这个女孩子”直接解读成了“这个女孩子可以让他妥协”。

“像我这种年龄的人和小姑娘有代沟哦。”

太宰治瞥他一眼，“森先生和爱丽丝玩得很开。”

森鸥外笑笑，“啊,只有爱丽丝酱是个例外。”

“所以还是太宰君你去交谈比较适合。”他已经盖上墨水瓶开始盘算起来,“金钱、权利都可以用来作为加入的筹码，太宰君你可要准确地将我的意思传达给那个小姑娘。”

太宰治没有过多犹豫,出声拒绝：“不要。”

他晃了晃垂在桌边的右腿，“森先生自己去沟通吧。”

森鸥外睁大眼睛，“唉？我以为太宰君接受了我的提议呢，所以和那个女孩子发邮件。”

“兴趣。”太宰治跳下办公桌,把手机往兜里揣，“我也是有自己的兴趣的。”

他目前最感兴趣的事除了死亡就是给中原中也添堵。

“哦——”

森鸥外没再纠结于这件事,转而挑起了另一个话题,“还有一个让我觉得伤心但太宰君会觉得高兴的事。”

太宰治略挑眉，竖耳倾听。

森鸥外打开上锁的抽屉,取出来一份结论报告翻看：“太宰君第三次的心理报告,结论还是和前两次一样：没有任何心理问题。”

他说着将报告递过来,“一切追求死亡和自残的行为，是太宰君在清醒的意识下自身的兴趣而已，虽然想的东西和同龄人有些不一样。”

“治疗已经结束了，如果想走，你随时都可以走。”

太宰治合上报告，点头，“今天就可以走吗？”

森鸥外表情惋惜地微微叹了口气，“果然，你不太喜欢和我待在一起，不过我和太宰君生活了一段时间，有点舍不得你离开呢。”

他轻轻地将夹在手指间的钢笔丢开到桌面上，然后摊平手掌发出了邀请：“不如再留一天，到我的港口Mafia去玩一玩？”

森鸥外再次表明了想要让他加入的想法。

知道他那么多秘密的人，好好看着是必然的。而且毫无疑问，太宰治有作为一个黑手党的天赋，想要拉拢太宰的渴望其实十分强烈。但他总是冷静地笑着，看似随口地提议。

“不用了，我今天就走。”

三次的心理治疗太久了，尤其是在森鸥外纤长的手指染上了前代首领的鲜血之后，他越觉得生活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变得特别长。

“好吧。”森鸥外不再多挽留，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紧接着椅子一转面向办公桌，继续拿起一小叠待处理文件开始自己忙碌而又寂寞的办公，“我就不送太宰君了，再见。”

在第一次尝试死亡用尖刀划破血管，被上门催交水费的业务员送到森鸥外那里急救再加上历时很久的所谓的心理治疗之前，太宰治都是一个人住的。

简约风格的公寓，窗户从里面上锁了，窗台外的植物经过好几个日夜的风吹雨淋居然还顽强地生长着。

比起每天有人来往的森鸥外的办公处和居住地，公寓里很安静，他都能在空气里捕捉到自己很轻的呼吸声。

太宰治拨开披肩的长外套，随手靠放在沙发上，随后目光缓缓落下——

这件很长的外套，是森鸥外送给他的，在他第二次完成森鸥外交代下来的事情之后。

在过去的时间他大概有替森鸥外完成过大大小小差不多六七件事，并不是兴趣使然，他只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但森鸥外承诺他的条件，几乎都是他感兴趣的。

森鸥外曾经兴致高昂地跟他说——“太宰君，你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黑手党了。不，不是像，你天生就是，没有人能超越你的天赋”。

太宰治淡漠的目光从外套上收回。

随即抬抬眉眼，用纯真的语气发出疑问：“做个好人有这么难吗？”

毫无犹豫，他并不认为自己和森鸥外是一路人。

晚上太宰治安静地划拉着买来的便当，终于收到了结城结衣的回复邮件。

编辑出这封邮件的时候，她在“羊”的基地休息。刚刚见证了组织用武力征服了一个上门挑衅的团体，一片狼藉中，白濑正在带头清理战场。

贡献自己武力值的中原中也没有参与收拾残骸，坐在她身边。

手机屏幕上明晃晃的“太宰”备注名令他微皱眉头：“嘁，那家伙真的联系你了。”

然后不明缘由心底升起一阵不爽。

结城结衣点点头，“他说是中也给了他联系方式。”

中原中也瞬间沉了沉脸，他并不是很想回忆起被那个叫太宰的家伙骗走邮箱地址的过程，这会让他觉得自己不如太宰治聪明。

但结城结衣只是认为中也先生比太宰先生单纯而已。

要说城府心计嘛，好吧，确实是后者比较深。

“那家伙说什么？”再次嘁一声表示不屑。

其实他无心窥探别人的聊天隐私，但是他会忍不住将眼神瞥过去，于是只好直接问。

还好她也非常坦诚地如实回答：“发过来公寓的地址，说欢迎去看他。”

中原中也立刻站了起来，一言不发。

结城结衣觉得他忽然有些异常，转眸盯着他看。

他静默了一会儿，突然说：“一起去吧。”

——

结城结衣不知道中也为什么一定要跟着，然而想起他和太宰治以后各种相爱相杀的场景，她觉得冥冥之中大概是有什么缘分牵引着他们吧。

走到公寓门口大概是九点多，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架势挤上了楼道口。

听到门铃出来开门的太宰治倒并没有因为一群人堵在家门口而感到意外，似乎早有预料一样，把人接进屋子里。

在“羊”的成员眼里，这是一间超级宽敞的公寓，虽然所有的装饰都非常简约，家具电器都少得可怜，但比起结城家，仿佛能容纳多两倍的人。

哇，这家伙看上去很有钱的样子啊。

对此白濑也语气天真地直接对太宰治提出了疑问。

太宰治坐在沙发的一角，整个人懒懒地陷进柔软的沙发里，随口回答：“父母过世的时候我得到了一大笔遗产。”

作为无家可归四处流浪的野孩子们，眼底的羡慕都快溢出眼眶了。

“一大笔遗产吗？那是有多少啊？”

太宰治再次平静回答：“很多很多。”

至此，太宰治成功被他们定义为了“富二代”。

然后，“富二代”太宰治也很大方地打开手机，打开外送APP，点了一堆炸鸡、果酒、饮料、牛奶。

十五分钟后，屋子里香气四溢，清香扑鼻。

“哇哇——”

显然，他们对太宰治的热情又上升了一个高度。

这里面当然不包括中原中也，他只是面无表情地随手拿起一罐喝的，抬眼看了看罐身极低的酒精含量，紧接着再看一眼执起同款果酒已经打开在喝的太宰治，眼眸微眯，“未成年喝什么酒。”

太宰治手上一顿，很快就从茶几上捞起包装可爱的一罐利索地丢过去，声音也淡淡的：“你喝牛奶吧，这个适合你。”

“......！”纵使听不出太宰语中有任何嘲笑，然而中也握着罐子的手依然在狠狠颤抖，他憋着气。

“嘁，不过是喝酒而已——”

说着放下牛奶，毅然决然地转手打开了一罐果酒的易拉罐，仰头咕噜了两口，还不忘提醒，“结城，你不要喝酒。”

她也是个未成年。

太宰治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一系列动作，听到这句提醒时，又执起一罐打开，递到了结城结衣的面前，放低声音说道：“今天我很高兴。”

“嗯？”结衣茫然。

太宰治扬了一抹浅浅的微笑，“今天我特别高兴哟。”他举起手上的罐子，轻轻地碰了一下她的，“干杯——”

中原中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半罐果酒喝下，眼前渐渐地浮出几重人影来。

他深深吸口气缓了缓此刻有些急促的呼吸，晃了晃脑袋，抬手一指，指尖对着太宰治的后脑勺，“结城，你不要喝酒。”

那根手指在空中晃悠悠，下一秒倏地垂下，中原中也平静地歪在了沙发一角。

“......呃，中也？”

中原中也喝了半罐酒精含量很低的果酒之后，在太宰治家的沙发上醉倒了。

被白濑背着回基地的路上，他醉意朦胧，双眼紧闭，脑海里还模模糊糊地闪过一些画面场景。

画面中那个叫太宰治的家伙一直在朝他和结城的方向靠近，靠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太宰家里好大啊。”把中也的身体又往上托了托，白濑感叹。

立刻有人附和：“在太宰家打地铺都会很幸福吧。”

结城结衣没有加入他们热烈的讨论，侧目望着眉头紧紧锁住的中原中也，他薄唇微动，似乎是在呢喃些什么。

还没等她往旁边凑过去，他已经伸出手，无意往空中一抓，抓到了她的衣袖，把她拽得近了一点。

“你——不准喝酒，不——准......喝。”

“啊，中也醉得不轻啊。”白濑晃晃身子抖了抖背上的人，“喂，中也，你还好吗？我们马上就到基地了哦。”

话刚说完就被用力一拳打在了胸膛上，紧接着中也的声音响起：“太宰，别过来！离——你离我们远一点！”

“......好痛啊，中也！”白濑倒吸了一口凉气。

噗。

看到白濑挨揍，结城结衣悄悄捂住了嘴憋笑，尤其揍他的是中也，她觉得心里还有一阵爽快。

不过——

中也先生醉梦中都会喊太宰先生的名字啊。

果然是从年少时期就开始的孽缘啊。

天气晴朗，阳光明媚。

距离上一次中原中也在太宰治家里醉倒已经隔了一周，在“羊”成员绘声绘色地还原当天情况的时候，中原中也自觉地封存了这一段记忆表示不愿想起。

然而，每每在太宰治有意无意的提起之下，他脑海里的画面就像破土而出的树芽一样，一幅幅井然有序地跳出来。

由此，他每次看到太宰治在他眼前晃悠他都心情很燥而且想把人暴打一顿。

偏偏这家伙现在出现在他眼前的频率该死的高。

更重要的是——他没办法阻止。

白濑三天前一时兴起提议想要太宰治加入组织再好心提供一下他宽敞的公寓作为“羊”组织的新基地。那时太宰治不痛不痒地回答了几个字：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