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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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里攥着刘子邕取来的笔，一指石桌道：“确定要订购，请准备好足量的钱，到这排队。”刘子邕第一个站出来，高喊道：“我！刘子邕！要十份的！”

林雍在背面写完“刘子邕”三字，收了一百八十文，将券递出。

刘子邕接过，高兴地亲了一口，美滋滋地蹭到孙钰边上，推了推他，“快去呀，不然一会可要排队。”

孙钰并不宽裕，只选了三份的外卖券。

有了他们二个打头阵，慢慢地排队交钱的人就多了起来。

等到此处的人都散的差不多了，周定元与林角二人才匆匆赶了过来。

“实在对不住，偶然遇见司马君实与直讲一处出现，就耽搁了些功夫。”

开玩笑，林雍是日日都能见到的，但司马光可不是。

林角说完，不少站在边上看热闹的人叫嚷着要看司马君实，哄的一下全散了。

正好也发的差不多，等人走光了，林雍才又抽出四张十五份的外卖券，叫四人收下，“要不是有几位替我奔波，我还不知要怎么做国子监与太学的生意，小小报酬，还请收下。”

周定元并不客气，第一个收下。

“多谢掌柜。”

“是我说谢才对。”

几个人也是熟识了，没多废话，又领着林雍去了太学。

前后花了一个时辰功夫，不过也收了大笔的钱。

“路上小心啊林掌柜，可别被抢了。”林角挥手送别，打趣道。

……

要在这个没有手机APP，没有电话联络，又从来没出现过外卖服务的时代，搞外卖生意，哪怕林雍都已经将客源给联系好了，绝对不是件容易的事。

首先，外卖打包盒就得提前找商家定做。

普通的油纸太薄，虽然可以保证不会渗漏，但很难做到承重。

林雍找到做油纸的商家，叫他们以三至五薄油纸合并，制成硬挺的厚油纸，制作成圆筒状，搭配圆纸盖。

这并不算难事，但却耗时。

不过早在万姓交易会时，林雍就聘请了八个临时工人，专门负责制作。

虽然花费了不少时间，但在外卖正式推出前，也成功制作出了五六百个外卖打包盒，这是后话。

“雍哥，我贴完了。”王鄞手里拿着浆糊和刷子，从外头走进。

趁着林雍去买菜，王鄞把一绝里的活儿做完了，叫乌隗达帮忙看着点铺，就拿了招工告示去附近张贴。

其实也并没去太远的地方，就在附近人流密集的空白砖墙上张贴，他回来时，正好看到乌隗达坐在桌子上，一手拿了个鸡蛋吃的正香。

王鄞双眉倒竖，怒道：“乌隗达，你干什么！”

乌隗达举起手里的半颗鸡蛋，含糊道：“吃东西啊。”

“你怎么能偷吃！”

“那林雍不是说包吃住么，昨夜到现在都过了六七个时辰了，饿得浑身力气，怎么干活？不要劈柴了？不要提水了？”乌隗达满不在乎道。

“你——”王鄞气的不想与他说话，哼了声走到厨房，“就应该让雍哥带你出去扛东西。”

不过现在有飘雪，林雍买的东西，可以挂在飘雪背上，极大减轻了他的负担。要是再带上乌隗达，还得两人共骑一乘，干脆就让乌隗达留在一绝帮王鄞做事。

但他却没想过，王鄞又哪里斗得过乌隗达？

……

“二哥，咱们这样溜出来是不是不太好？”章初惴惴不安道。

“难道你更想加入厢军？”章源反问道。

厢军，便是戍守京都的皇军、禁军。

章家两兄弟，原来是三兄弟还有个小妹，一起上的路。

去岁大旱，田地里收成极少，连赋税都交不起。

后来田地被地主给并了，饭也吃不成，听说京都收留无家可归的流民，全家老小就一同上路。

可惜路途遥远，又没盘缠，老父先将年仅十岁的小妹卖给了人贩，的了些银钱吃了几日。后来父亲病了，看光了盘缠，又没人可卖，在路途病死了。后来路上碰到了土匪，大兄为了保护他们，与匪贼同归于尽，他们两兄弟拼命逃了，路上全靠捕鱼捉鸟逮老鼠为生。后来远离了林子，连这些都没得吃了，就开始啃树皮。

终于到了汴京城外时，已饿的面黄肌瘦，几乎站立不稳。

像他们这样没有身份，没有通关路引的南下农民，在外城门处便被拦截，后来被带到了外城的一处军营，说是等待通知，会将他们收编入厢军。

这是宋代开国以来便有的国策，一来是为了稳定流民，二来是为厢军扩大队伍，以便保卫汴京，必要时还可抽拨人手支援对抗西夏、辽国等。

虽说与普通人一起入伍，但远比不上经过多年训练的精兵。

是以每有战事，流民收编的队伍就打头阵冲山去做炮灰。

章家兄弟起身来京都时，是不知道这事情的，他们只晓得官家心善，肯收留他们，给口饭吃。

到了军营，才听其他流民说起此事，动了逃离的心思。

只不过要从城外进来，对他们这种没有身份证明的人来说，实在太难。

两兄弟等了七八日，才终于在一伙将士要带去年旧衣到城中变卖时，挣到了个打下手的机会，踏进了新城。趁着叫卖现场混乱，两兄弟偷偷溜了，又怕被人找到，一直躲在小破巷子里不敢走动。

现在正是第三日，两人都饿得浑身发软，终于耐不住，走了出来。

“可是加入厢军，起码吃穿不愁啊。我们来的路上，啃的是树皮，喝的是露水，难道不比这种日子好？”章初神色黯然，一想到之前的日子，就有些颤抖。

其实以前，他们家也是和和美美，幸福又快乐的。

如果没有那一场天灾，一切都不会这样。

小妹也不会被卖，大兄也不会死……

章初难受极了，声音也带了些哽咽。

这勾起了章源的心事，他拍了拍弟弟的脑袋，“可吃饱饭难道比命更重要吗？你也知道咱们大宋一直跟胡人有冲突的，哪日真上了战场，咱们老章家岂非绝后？”

“好，都听二哥的。”

“要是能找个活干就好了。”章源叹气。

小时候家里头还算富足，父亲送他们兄弟上过学堂习过字，只是后来天灾不断，又是水灾又是地震，田地里的收成越发差了，兄弟就全都下地干活了。

“我们不是没身份么？”章初问道。

“要是能找到好心人，肯收留我们干活。等时日久了，就可以去申请暂留汴京了。”章源不愧年长章初两岁，两人虽然一直待在一处，可他心里头想得多，看的自然也远。

在军营里头几日，问的清清楚楚。

并非所有的流民都乖乖待在厢军里，总有些不听话逃跑的，只要能找到个稳定的活儿干着，也能变相留下来。

只不过这一条出路，极难走通。

“二哥，你快看那！”章初扯着章源的胳膊，激动地往一旁走去。

“什么？”章源走了几步，也看到了斜对面墙上贴着的告示，“天无绝人之路啊！”

他看着上头的字，也不禁热泪盈目了。

“走，咱们去看看！”

章家两兄弟四处询问，终于找到了一绝的位置。

他们站在门口，不敢靠近，被王鄞从窗户里看到，走出来说道：“小店午时才开门，还请稍后再来。”

章源道：“我们并不是来吃饭的。”

“那是？”

“你们不是招工么？我们俩，你看可以吗？”

王鄞微微皱眉。

这两个男子个头不矮，衣衫打了许多处补丁，连麻鞋都破了洞，脚趾露在外头，面黄肌瘦，一副长期饿肚子的模样。

“这我拿不了主意，等着罢。”他回头叫林雍，说是有人来应聘。

“你去里头看着，免得烧糊了。”

林雍与王鄞交换了位置，让两兄弟进店。

他上下打量了几眼，“你们从哪里来？”

“从、从河北来。”章初有些心虚，被章源在桌下踢了一脚，浑身一震。

“流民？”林雍问的一针见血。

章源咬牙，最终还是点头。

“是，去年大旱，没有收成，听说京都繁华，只得南下。”

林雍点头，“你刚才要是否认，那现在我就该请你出去了。既然你坦诚，那就有聊下去的可能。”

“谢谢，真的谢谢！”章初激动道。

“你们怎么进的新城？”

按理说，是不可能的。

章源就将来龙去脉仔仔细细得说了。

林雍听完，反倒高看了对方一眼，可见是个心思活络的聪明人。

这算不上犯法，只是钻了点漏洞，却如他所说，只要在这里待下来，有地方工作，平平稳稳的过日子，官府自然会将他名字记入档案，发布身份证明，成为这里的临时住户。

他又出了几个算数问题，考他们认字。

哥哥章源更聪慧些，但章初水平好歹也有个小学毕业，送个外卖也绰绰有余了。

“既然你们兄弟二人是南下的流民，我就得给你门包吃住。跑堂呢，也够用了，现在缺的是外送的人，我管他们叫外卖配送员。工钱呢，我得先说清楚，并不是固定的按日结算，而是多劳多得，少劳少得。

“一日基础薪资二十文，每送一份饭你们可抽得一文钱，若是手脚勤快，一日赚一百一二十文不成问题，比起跑趟来说，要更赚钱。怎么样，要不要干你们考虑下？”林雍说了一堆话，嘴巴渴，还没喝完一碗水，章源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干，我们干！只要给口吃的，有地方住就成！”

“那好，先试用三日，外卖从明日开始配送。”林雍沉着脸严肃道，“不要被我发现偷懒偷吃做小动作，否则立马将你们举报到官府，收你们入厢军。”

至于外卖配送可能出现的问题，林雍就以回收外卖券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