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番外一：傅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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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地他杀人杀到麻木，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漫不经心。他以为他这辈子就这样了，杀人，打架，运气好的话崩了飓风海盗团的首领给他妈报仇，运气不好就死在战场上炸成灰，跟他妈一样也挺好。

然而在他十五岁的时候，他遇见了傅仁。

傅仁是个看着三四十岁的男性Beta，长得斯斯文文，傅重觉得自己一拳下去这人可能就会死，但是他却能将飓风海盗团里这群穷凶极恶的海盗给忽悠地服服帖帖，甚至还他妈脑子抽抽要给他造什么狗屁实验室。

真他妈疯了。

傅重蹲在栏杆上，嘴里咬着根牛肉条，眯起眼睛看向被海盗围在中间的傅仁，恶狠狠地咬了一口牛肉。

傅仁跟他所有见过的人都不太一样。

他不管对谁都十分客气，哪怕是对海盗窝里做饭的老大爷都能客气地道谢，文质彬彬地让老头子走路慢一些，不管谁去找他帮忙，他都笑呵呵地同意，十分热心善良。

见鬼的善良，海盗窝里的人有这种东西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唯独看见他们杀人的时候，傅重会有些厌恶地皱眉，却也从来都没说过什么。

傅重等着看这个傻逼的笑话，每天都要有意无意地到那个狗屁不通的实验室前晃悠几圈，看看这个傻逼死没死。

果不其然，终于有人忍不住想对他下手，想搞死这个首领跟前的大红人。

傅仁这人舌灿莲花，但是动起手来是个实打实的弱鸡，就在他快被人给一拳头给抡死的时候，傅重从暗处跳出来，一脚将动手的人给踹吐了血撞到了墙上。

那人面色狰狞地想要爬起来，傅重又一脚踹在了他的肚子上，拎起人来狠狠地将他的头磕在了桌角上。

阴影中的少年神情阴鸷，出手狠辣没给对方留一丝活路，少年的身体还略显单薄，但是力气却远超过对方，几乎就是往死里打。

傅仁被他的狠辣给震住了半晌，才想起要阻止他。

傅重险些被这个傻逼给气笑了，不可思议地问：“他想杀了你，你他妈竟然还想救他？你个傻逼玩意儿怎么活这么长的？”

傅仁：……

傅仁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跟一个自小在海盗窝中长大的孩子讲，什么叫文明社会，什么法律，什么叫得饶人处且饶人。

就算真的讲明白了，他懂了，按照文明社会的那一套，估计这孩子连活下去都会成问题。

但是他看得出来，这孩子跟这群海盗不一样，那双眼睛里的东西出奇地纯粹干净。

于是傅仁问：“那你为什么要救我呢？”

这次轮到傅重说不出话来了，他憋了半晌，气得双眼都快冒出火来，怒道：“你管老子呢！”

傅仁看着他，轻轻地笑了。

后来，顺理成章地，傅重成了傅仁实验室的常客。

傅仁是个学识极其渊博的人，性格又十分温和，将傅重这个性格恶劣的小孩几乎是当成了半个儿子来养。

他教傅重识字，告诉傅重什么叫善恶，什么叫道德，什么叫法律和文明，却从来没有要求过傅重去做一个善良的人，也从未让他去遵守所谓的道德和法律。

他只是客观地、认真地告诉傅重，让他知道，在这个乌烟瘴气狭窄逼仄的海盗窝之外，真正的世界和文明是什么样子的。

“那也并非是个完美的世界，肮脏和血腥并不比这里少。”傅仁神色平淡却又极其认真地告诉他，“但是我想，那里也许更适合你。”

到底只是十五六岁的少年，这时候的傅重所谓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尚未成型，对外面的世界抱着强烈的好奇心和求知欲，他就这样跟在傅仁的身后，通过他说出来的话，见识到了一个更广阔的天地和更丰富多彩的世界。

傅仁会带着他一起做实验，教给他如何处理那些复杂的数据和模型，也会跟他讲讲自己从前的事情，有时候两个人坐在飞船的观望台上，能看着外面灿烂的星空聊上一整夜。

“你将来想做什么呢？”傅仁问他。

少年一脸茫然地盯着星空，抓了抓头发，满不在乎道：“老子就做海盗，然后做海盗头子！”

傅仁笑道：“那你也想让自己的孩子继续当个海盗吗？”

傅重愣在了原地，他忽然就想起了自己早就被炸成灰的老妈，陷入了沉默。

傅仁打着哈欠回房间睡觉了。

少年蹲在地上仰头看着浩瀚的星空，认认真真地想了一夜，然后第二天清晨顶着浓重的黑眼圈敲开了傅仁的门。

“我想，要是以后我能有孩子的话，我想让他能好好上幼儿园，上小学，上中学大学，然后能做他自己喜欢的事情。”少年站在门口认真地说。

傅仁冲他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对他说：“一定可以的。”

一贯嚣张又狠辣的少年冲他咧嘴一笑，笑得傻兮兮的，像只天真的小狗崽子。

后来又过了很久，傅仁对他说：“我给你改个名字吧。”

傅重不解：“为啥要改名字？”

“改了名字，就当是重新开始了。”傅仁说：“你没有姓，不如就跟我姓，给我当儿子吧。”

很多年后，傅重还是觉得当时自己是个纯种的傻逼，他被傅仁忽悠地一愣一愣的，说：“行啊，那我以后就姓傅。”

“重新开始，”傅仁笑道：“不如以后你就叫傅重吧。”

但是傅重和傅仁大概都没有想到，傅重重新开始的人生，是以傅仁的死为开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