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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雨停了,季语便疾步往长诀山走。那里有几处人烟的痕迹,说不定是漏网的敌军。刚下过雨的地面湿滑,季语一不留神摔了一跤,小腿恰好摔倒在猎人的捕兽夹上,血霎时涌了出来。
谢晅弯腰将季语抱起来,双手不知为何有些发颤。
季语抬着头眯起眼睛看他,细碎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衬的她愈发肤白如玉,眉目秀妍。谢晅却觉出她的陌生。季语总是习惯性笑着,对普通士兵温和柔软的笑,抑或对韩衍绵里藏针的笑。他还从未见过这样面无表情的季语,从骨子里往外透出的冷漠疏离。
这里刚经历了一场大雨,纵然地面湿滑,季语也不会如此准确地摔倒在猎人的捕兽夹上。很明显,陷阱是有人精心布置过的,而引诱她走到陷阱边上的人,正是与她形影不离的谢晅。
“现如今北上伐辽已是板上钉钉,此刻设法断掉我的腿拖延时间,恐怕是想赶在大军到来之前与辽通风报信,好让辽国做好准备。你说对不对,谢晅?”
季语说着偏过头,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一些,却刚好看到自己手腕处的红痕。是方才她摔倒在地上时蹭破的。
谢晅自然也看见了,可他没解释一句话。只有不曾舒展开的眉心,昭示着他并没有表面上那样无动于衷。
季语仿佛没看到他担忧的眼神,依旧自顾自说下去:“让我猜猜。长诀山大捷由你间接促成,由此看来,你并不是辽国安插的暗探。只断掉我的腿却不伤我性命,是因为我的存在能和韩衍相抗衡。此番又向辽国通风报信,如果辽国厉兵秣马准备充分,北上伐辽受损的自然是韩衍的势力。所以,你们的目的是……韩衍?你们的人,想要将其取而代之?”
谢晅的手指不着痕迹地攥紧。
“我是不是该庆幸,你想要的只是我的腿,而不是我的命?”
季语似乎感受不到小腿的疼痛,眼神是近乎冷漠的沉静:“我以前总觉得,亲卫和主子的关系,有点像向日葵和太阳的关系,主子去哪儿,亲卫便要跟到哪儿。在这军队里,再也没有比亲卫和主子更亲密的关系了。谢晅,你觉得呢?”
谢晅不答,眸色几乎和月色一样冷。
季语也不恼,只自顾自道:“我自认平日待你不薄,但人的耐心是有限的,我对你和和气气,不是你以下犯上的理由。就把我放在这儿吧,剩下的路,我自己走。”
谢晅第一次违抗了她的命令,面无表情抱着季语疾步走在黑暗里。怀里是熟悉的淡雅清香,让他感到宿命般的安心宁静。
季语突然抬手打了谢晅一巴掌,指甲划破了他的唇角,有血珠渗了出来。
谢晅愣了一下,双眼猩红地看向她,舌尖慢慢舔掉唇角的血珠,动作竟有几分危险撩人。
季语将脸埋在他的胸膛里,侧耳倾听了几瞬:“你现在心跳的很快。谢晅,你在想些什么?”
声音轻得像虚无缥缈的雾气,似乎下一秒就要消失。
谢晅低头看她一眼。他们此刻的姿势极为暧昧,他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她细软的手臂搂着他的脖颈,如同一对耳鬓厮磨的情侣。若是忽略掉二人沾满血迹的衣袍,还会更令人信服一些。
“属下心跳的快,只是因为从未与人如此亲近过。”
季语冷冷一笑:“你还真是……巧舌如簧。”
“属下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实话实说?那你何不实话告诉我,你的下一个计划?”
她的呼吸洒在他的脖颈上,激起一层细密的小疙瘩。谢晅颇为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继续做大人的亲卫。”
自踏入官场之后,季语遇到过许多暗害自己的人,他们无一不是用斯文而无辜的模样掩饰本性,就算手里的利刃还沾着血,也要楚楚可怜地诉说自己的无从选择。没有人像谢晅一样根本懒得伪装和遮掩,坏的光明正大。季语心里嗤笑一声,轻声道:“你觉得我还会留你?”
谢晅垂眸看她一眼,镀着月色的眼珠不似之前那般冷漠,睫毛长长的勾出一排阴影:“打我骂我都可以,只是别赶我走。”
谢晅说罢抿了抿唇,生生咽下嘴里的话。他纵然怀着其他目的,只是,他若走了,季语孤身一人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军|队里,只会死得更快。
季语定定看着他:“你倒是说说,我为何要留一个叛徒在身边?”
“这件事若换了其他人来做,大人可不只是断条腿这么简单。”
“你威胁我?”
谢晅颇有些手足无措,但他冷静惯了,面上不显还是清清冷冷的模样:“不是。我只是……”
季语正想嘲讽他几句,但是话到嘴边,看到谢晅透粉的耳垂和不自然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愣住。
“是不是想告诉我,不走是因为担心我?”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谢晅没来由被那个突如其来的“担心”刺得一阵不自在,偏过头欲盖弥彰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我想脱离束缚我的势力,与此同时可以保护你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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