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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像小丫头说的话!”乔老头笑咪咪的,“她说得必定没有这么客气。”
子规看乔老头一副眉开眼笑的样子,觉得实在是……不能理解。
乔老头却已是兴高采烈地说道:“要花是吧?你拿了几个花盆过来?”
“……六个。”
“六个太少。我这里有七个,一并找出来,将花挪进去交给你带走!”
“……不用那么多……”
“老头子我说用就用!这么多花你们捧回去不方便。隔壁放着一个推车,一并推走。”
这天深夜,子规躺在床上,并没有入睡。纱窗外纺织娘“吱吱”叫得欢畅,院子浅池中能听清晰的蛙声破窗而来。
子规借着一片皎白月光看着纱帐顶端。
他脚心的痣,义父跟他曾提过。告诫他万勿在他人面前脱袜露痣。
他其实并没有太在意。
然而日间听了乔大夫的话,不由疑从心生。
为什么义父会用一个小乞丐的尸体代替他的身份?为什么让他忘掉从前重新开始?为什么让他隐瞒姓名跟着姨母来到苏府?为什么会有这个他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婚约?
义父和苏老爷隐瞒了什么?弘光主持又知道什么?为什么会在他临死前说那番话?
子规坐起身来,心思烦乱。
外间的东砚听到衣衫悉索,隔着门问了一声:“是太热睡不着么,少爷?”
子规沉了沉声:“有些泛夜。你且睡着,我看会书就好!”
如是说,东砚仍旧进来掌了灯,问:“我给少爷换盆冰进来吧。”
“不用。夜深人静,读书正好。你去睡吧!有吩咐我喊你!”
东砚看子规实在坚持,近日也摸透了他的脾气,知道他说一是一,于是应了一声带了门出去。
子规望着再次闭上的门,出了一下神。
他在边城的时候,家里下人并不多,从小义父就让他自己照顾自己,且时常对他耳提面命地教导:“下人最会揣摩主人心思,最会献殷勤,也最易卖主。万不可轻信。”
东砚,据他观察,并不是个心思繁杂的下人。苏老爷似乎和义父一样,家大业大,下人用得并不多,不知道的只会以为他好清静,了解的人才知道他真正在避讳什么。
他之前,从未听义父提起过苏老爷,为什么边城破城前,义父会送他过来呢?
子规在前一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身份,然而来到苏府,种种事情串联起来,竟让他愈发觉得某种诡异。
在书桌前坐了一时,子规打开身前的抽屉,一层层纸翻开,下面压着一片陈旧的木片,正是他在静安寺经阁无意中碰落地面捡回来的那片。
薄薄的木片,形体瘦长、质地坚硬,上面雕着栩栩如生一朵莲花,刻痕婉转流畅,在薄薄的木片上却入木极深,莲花层次分明,简洁明快。
下面刻着两行字,却并不像汉文。他虽不认得,但笔体圆润流畅,和雕花的似乎是同一人。
这个木片是一片书签,在边城的时候他也有一片,义父说是他母亲生前之物。为何静安寺的经阁里藏着一片呢?弘光放的还是另有其人?
他的父母亲又是谁呢?他记事起,义父好像从来没有提过他的父母。
外面房门轻轻敲了两下,东砚隔着门说道:“少爷,四更天了。乔大夫既然嘱你好生将养身体,还是早些歇了吧!”
子规沉着声应了一声,将书签重新收到抽屉里,熄了灯重新上床。
满腹疑惑,最后仍是浑浑沉沉地睡了,却是梦里一片繁杂,都是上一世的各种场面,睡得并不踏实。
不知睡了多时,听见东砚低声说道:“不用少爷,我送过好了!”
子规一睁眼醒来,隔着门便喊了一声:“东砚?”
外面东砚便应了一声:“少爷,你醒了?”
子规坐起身来,说道:“早饭还是我端过去。让厨房的人稍放一放。”
东砚应了一声,便转而吩咐了外面的人。
再送洗脸水进来,子规已穿衣起床。十分利索地洗脸净手漱口,完全不假手于人。
东砚觉得从来没有当过这么省事的下人。每日日常起居,他其实就是个跟班,除了跟来跟去,几乎没有做过什么事情。
跟着少爷去小姐院子的路上,看着前面默不作声端着托盘的足足矮了自己一头、却腰板笔挺、煞有气势的小少爷,有些无措地摸了摸头。
某些方面,忽然觉得这位小少爷和自家小姐还真是一个样儿。自家小姐再娇惯纵宠,可一样也是喜欢日常起居自行打理。因此做下人的,十分地清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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