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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沈青仪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地瞧了他一眼,就又别过头,挎着包走入了政教处。沈听澜略有失望。
政教处里面的门关着,他也不知道杨文宇和家长们说了什么。活动了两下发麻的腿,没正形地贴墙站着。
江诉声提醒他:“别贴着墙,墙脏,都是白灰。”
沈听澜不在乎:“反正都要回去反省了,衣服脏了就脏了吧。”
“心真大。”江诉声嘴上嫌弃一句,却也学着沈听澜的样子懒洋洋靠在墙上。
随着太阳渐渐向西落去,楼道里的光线变得愈发温和,给巴西木宽大的叶片笼上一层浅浅的金。
这次打架斗殴的参与度直接和杨文宇谈话几名家长的时长挂钩,涉事轻的家长早早离开,涉事重的就要多留一会。
沈青仪是最后一个从政教处出来的家长,她见了沈听澜,什么表示都没有,只是简单嘱咐一句:“你自己回长宁街去吧,到了记得给我发个信息。”
“好。”
沈听澜瞬间明白了谢知荣对自己的态度,也明白了沈青仪对自己态度。
他觉得自己是个理想主义者,十几年的聚少离多,亲情薄得就像一层玻璃纸,实在不该奢求这种脆弱的东西。他默默离开学校,骑上路边的共享单车回到长宁街。
六点半的太阳已经没入地平线,沈听澜锁好车子,抬头望了一眼天空。晚霞很好看,就像是一大瓶芬达汽水被洒在了天空,风一吹,变幻的云彩就成了甜甜的橘子味。
他向街里走,耳边响着小商贩的叫卖声。夕阳的光将街上所有人的影子拉的很长,似融入了这一方喧闹的小世界。
沈听澜回到房间,拉开卧室的窗帘,柔和的光瞬间铺满床。他脱掉校服,躺了上去,感觉后背疼得厉害。于是翻个身,趴在枕头上,让自己舒服些。
这时候,隔壁流浪歌手的歌声也穿过墙飞进耳朵:
“我是个沉默不语的靠着墙壁晒太阳的过客。如果我有些倦意了,就让我在这里独自醒过。
“我站在鼓楼上面,一切繁华与我无关。
“这是个拥挤的地方,而我却很平凡。
“睡不着的后海边,月亮还在抽着烟。喝醉的亲吻着,快活的人不眠。
“唯有我倚着围栏,对过往说晚安......”
“晚安。”
沈听澜闭上眼睛,轻声对自己说。他听着歌声,慢慢睡着了。
半夜,他被一阵钥匙拧动门锁的声音惊醒。
他从第一天入住就换了锁,门外那个人试了很多次都打不开,暴躁地踹起门来。
门板不停震动,发出“砰砰”地响声。
楼道里传来不耐烦的声音:“谁啊,大晚上的不睡觉!”
一个女人喊:“我房间的门坏了,我打不开!”
沈听澜辨出女人是自己的另一个邻居,她是附近酒吧里的陪酒女郎,想来应该是喝多了酒,又撒起酒疯来。
沈听澜踩上拖鞋,打开门对她指指旁边:“走错门了,你家在那边。”
女人闻言愣了一下,扭头看向沈听澜指的方向。忽然,她神经质地笑起来,靠着墙慢慢坐到地上,喃喃念着:“这里不是我家。”
沈听澜听女人的口音略有熟悉,猜测她可能会是同乡,坐下来问:“你是哪里人?”
“地球人。”
女人的思维方式明显和沈听澜没在一条线。她看向他,涂着劣质口红的嘴一咧,表情像极了印在旧挂历上泳装美女,那种职业化的微笑好看却呆板:“你这个年纪,不好好读书,怎么也出来打工了?”
“我是来上学的。”
“胡...胡说八道!今天周一,学生都在学校上课,你骗谁呢?!”
“我真是学生,在学校犯了点错,回来反省几天。”
“打架啦?”女人笑了两声,但很快又垂下了嘴角,无奈道,“你和我弟弟真像,他也是时常在学校里打架,动不动就要请家长,回家反省。”
没等沈听澜答话,她又大着舌头说:“我有两个弟弟,都不听话。可是家里总得养个知识分子出来,家里就叫我出来打工了。起初是在织布厂,那老板太坏,总爱都动手动脚,我一气之下自己跑来了滨海......”
陪酒女郎喝多了酒,说话语无伦次,“酒吧里好多人说我长得像女明星张盼盼,他们也爱买我的酒。就是时常要陪着喝几杯,太伤胃了。有时候难受了,还得自己去医院。”
“那为什么不回家?”
她仰着头望向天花板,嘴角微微上扬,眯着眼梦呓般地喃喃念:“这世界就好像一棵大树,我呀,就是树上一只不起眼的小虫子。我没什么臭讲究,在哪里过得快活,哪里就是我的家。”
沈听澜侧目看她,忽然觉得这个场景有些有趣。一个喝醉的陪酒女郎,一个被勒令回家反省的高中生,半夜一起坐在狭窄楼道里唠闲嗑。
他笑了笑:“是啊,哪里过得快活,哪里就是家。世界这么大,我们总会找到这样一个地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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