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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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娥叹了口气：“萏姐姐，皇子大都娶朝廷重臣之女为正妻。李爹爹官位不高，你若想嫁皇子，天时地利人和，也只能为妾室。可你是李爹爹唯一的女儿，虽是嫁皇子，他也是不愿你作妾的，自然还是希望能把你嫁到稍稍高过李家的官家为正室啊。”

李萏没想过这层厉害，听了刘娥的话，才明白父亲为何会坚决反对，想是知道高攀不上，不愿让女儿作妾。可转念又一想，给皇子作妾又如何，一辈子荣华富贵，总好过寻常人家那平淡日子吧！

刘娥见李萏暗自盘算模样，知道她心中主意并无转圜，又说：“萏姐姐或是想，凤尾也好过鸡头？”

李萏被猜中心思，愣道：“你怎么会知道？”

刘娥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却只摇了摇头：“萏姐姐，你好生糊涂！嫁与皇子为妾，哪有你想得那样风光？能嫁给皇子的个个都不是寻常女子，哪个不是有父兄撑腰的？哪个不懂算计争宠？你没有家族倚仗，无权无势，只会受人欺凌。若皇子做了亲王，嫡子间要争夺世袭王位，你的孩子只是做庶子，必遭人排挤。即使皇子成了皇上，那后宫争宠，更是阴森可怖，无所不用其极！唐高宗的王皇后肖淑妃，汉高祖的戚夫人，汉成帝的许皇后。不都是活生生的例子吗？萏姐姐又何苦望着火坑里跳？”

李萏听得心惊胆战，但胸中憋闷，不愿自己那么轻易就给刘娥说服，遂嘴硬道：“争宠的不过是无宠之人罢了。若是能得皇上真心，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自然不必深陷妻妾纷争之中。”

刘娥笑了笑：“萏姐姐可有曾想过，万千宠爱于一身，便是万千怨恨于一身啊！姐姐以为，皇上的宠爱便会换来庇佑吗？北魏孝文帝的林妃可不就是给皇上的爱害死的？”

李萏听得一阵发怵。

北魏孝文帝拓跋宏深爱林妃，可林氏因生下长子拓跋恂，被冯太后按杀母立子旧制将其处死。孝文帝苦求不得，后追封她为贞皇后。皇上亦未曾负心，日日念着她的好。只可惜，他后来因为太子与其政见不合，竟杀死了年仅16岁的太子，又追废贞皇后林氏为庶人。

着实可悲！

刘娥复而幽幽道：“且就算她未生皇子，没有被杀死，或也会给抛弃！”

李萏问：“为何？”

刘娥淡笑：“男子之心，最是君王，哪会在一个女子身上停驻。世人只知杨贵妃，又哪知玄宗年少之时最心爱之梅妃，清雅翩然，孤傲高洁，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皇上半刻都离不开她。可后来玄宗变心，专宠玉环，以致后来安禄山夺宫遁逃之时竟忘了带上梅妃。玄宗后来忆起梅妃的好，可懊悔又如何？世人怜惜，都说梅妃成了梅仙，可或许受尽屈辱而死都不可知。”

“再说戏曲只唱汉宫飞燕，又有几人知班婕妤却辇之德，后来皇上移心赵飞燕，即使赵飞燕绝色，舞姿为天人，皇上还不是又看上了赵合德？姐姐真觉得皇家是那样好待的？”

李萏脸色煞白，只觉秋风忽浓，冷得一阵肉跳，嘴唇颤抖着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刘娥说完，亦是感伤不语，脑中忽然想起了梅妃的悲情诗作——

“誓山海而常在，似日月而亡休。奈何嫉色庸庸，妒气冲冲，夺我之爱幸，斥我于幽宫。思旧欢之莫得，想梦著乎朦胧。”

梅妃所作《楼东赋》中的这句话却是道尽了宫中凉薄。梅妃当日受宠之时，各地争相进献梅花，屋外驿马声络绎不绝。后杨贵妃得宠，梅妃听见马蹄声，以为又有人送梅过来。可侍女答，是送给杨贵妃的荔枝。

梅妃闻言，潸然泪下。那一刻，她心中的悲哀又有几人能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