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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雪夜, 坤宁宫偏殿产房皇后的嘶喊声不绝于耳,殿风声阵阵,大雪纷飞,仿佛吹在每个人心上。

娜仁手上捧着一碗热茶慢慢啜着, 上严严地围着一件大氅, 抵御着京冬日的严寒。

皇后宫里的人都『乱』了手脚, 从茶房到偏殿来回奔波着, 也没人顾得上给正殿的炭炉子续火。

康熙围着大氅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极得热锅上蚂蚁一样, 哪里顾得上冷不冷。其余人坐在殿内也不好开口, 还娜仁, 待手上的热茶也没了温度, 便歪头命:“琼枝, 寻个法子,炭炉子续上。叫皇上进来, 多冷的天在面吹风, 别没等见了儿子就染了风寒, 届时也别想看孩子了!女子头胎多半艰难, 在面多极也无用,反而令皇后分心!”

琼枝忙应着声, 出去未多时, 康熙昂首阔步地进来, 在门口掸掸大氅上的雪珠, 径直往上首坐了,眉头皱得紧,“皇后已进去许久了,怎么还没个静。”

“你头回经历这事吗?就如今, 宫这两个孩子出生时哪个不折腾许久?且放宽你的心吧,安坐下,不然叫皇后知道,还要为你分心。”娜仁刚完,阿朵打头走进来,道:“老祖宗和太后娘娘遣奴才来看皇后娘娘如何。”

康熙忙道:“风雪交加,天气寒冷,还请老祖宗与皇额娘不要出来走了。皇后这边极好,太医胎位正,叫老祖宗与皇额娘不必担心。”

阿朵道了声“”,便去了。

走了,康熙强定下心坐了一会儿,听着皇后苦痛喊声未停,又从正座站了起来,抖抖袖子就往西暖阁走。

娜仁眼看着拈香拜了一番回来,坐一会儿,又去拈香拜,心又好笑,又无奈,也不好叫消停一会。

见这般焦急,佛拉娜抿抿唇,垂着头默默不语。

殿内一时安静,忽地又有一人从殿进来,向众人磕了个头后便向着佛拉娜急急道:“主儿,阿哥哭闹不休,已有些呛喘了,雀枝姐姐让奴才来叫您回去看看。”

佛拉娜一急,忙忙从椅子上起来,康熙也看了来,怀着些微的期待看向康熙,却见康熙抿着唇眉头紧锁地又坐下了。心里一时酸酸麻麻,满不出的滋味。

将被攥得『乱』成一团的丝帕拢入袖,佛拉娜向着康熙一欠,沉下心道:“妾告退。”

“承瑞如何,遣个人来一声。”康熙道:“若无事,你也不必折腾了,好好陪陪承瑞吧。”

佛拉娜呐呐应了一声,微微垂首退了两步,转出去了。

皇后疼了一天一夜,众人也在坤宁宫坐了一天一夜。

眼见了子时,皇后的呼痛声渐弱却还没有好消息,康熙的拳头攥得愈紧,茶一盏一盏地灌下去,仿佛要扑灭心的火气与急躁。

娜仁心里倒有谱,清史了解虽然不多,但清穿看得多啊!现下心对皇后平安生产怀揣着一万分的信心,故而并不着急,只看着康熙这样子,又不知该从何处开口劝。

清梨开口,打破了一室的岑寂,只听道:“皇上,要到了早朝的时辰了,您看——”

康熙后知后觉,看了眼殿内的西洋钟,拧着眉,脸『色』不大好看,又望了眼偏殿的方向,才命人传:“今儿个早朝免了吧。”

“嗻。”梁九功忙忙答应,没一会太皇太后又遣人来问,正着话,忽听一声清脆的婴儿哭,打破了所有的紧张急切,只听有人欢欢喜喜地喊:“皇后娘娘生了!个阿哥,三斤七两,母子均安!”

而后似乎头所有人都在高喊这句话,娜仁不由自主地跟着松了口气,康熙下意识地狂喜,半刻之后,有嬷嬷抱着一个鹅黄襁褓走进来,康熙心翼翼地接来抱了抱,后知后觉地问道:“阿哥三斤七两……”

“回皇上,阿哥虽偏瘦些,却无妨的。”稳婆脸上堆满了笑,“皇后娘娘骨架未成,阿哥若再大一些,生产便要更艰难了,可见阿哥个知道心疼人的。等日后,『乳』母好好喂『奶』,到了满月,保准就个白白胖胖的阿哥。”

康熙这才再度笑了起来,细细地观察着阿哥的眉眼,连声道:“这眼睛生得像皇后!”又道:“此为朕之嫡长子,承万民之期许而生,昭示江山万年后继有人,朕为取名‘承祜’。快,朕要去奉先殿给汗阿玛上香,告诉列祖列宗后继有人。”

大手一挥厚赏了坤宁宫上下、为皇后接生的稳婆太医们,又忙命人去给太皇太后与太后报喜。

昭妃此时才起款款一礼,“‘曾孙寿考,受天之祜。’恭喜皇上,喜得嫡长。”

康熙笑看一眼,“平时看你不言不语,偶然一句,倒也能近人心里,可知沉默之人并非不会话。”赏,宫上上下下都要赏,你们几个——每人一匣合浦珠!

“谢皇上赏赐。”

阿哥最后被抱到阿哥所去,清梨微微有些诧异,与娜仁们一道出去的时候,声问:“竟然不让皇后把承祜留在边养?可承瑞都被留在钟粹宫了,皇上这什么意思?”

“承瑞体虚弱,有亲额娘照顾更为贴心,承祜却‘承万民之期许、昭示江山后继有人’,哪能一样?”娜仁道:“况且把承祜放在阿哥所养,本也皇后的意愿。”

清梨听了默默半晌,道:“皇后不愧皇后。”

“规矩规矩,偶一特例也罢,若人人都要破了规矩,宫廷颜面何存?”昭妃一语的,指出其关窍,“况且,皇后也不希望,大清的嫡长子,被人‘长于『妇』人之手’。”

不就情势分析,娜仁却轻哼一声,“长于『妇』人之手,谁不『妇』人生出来的?”

昭妃斜一眼,微带些笑意,“你这话的,人家又不知指这个。”

“好了,快回去吧,熬了一夜了,也困得要命。”清梨感叹道:“这一夜坐得呀,腰酸背痛,再不散,就要哭了。”

承祜出生,太医斩钉截铁地阿哥健康。

而后宫的嫔妃‘们’就开始花式求子,主要当然佛拉娜与赫舍里氏,洒在宫的香油钱不胜其数,娜仁只有拜服,真想对们一声:“大佬,有钱。”

皇后自生产后,正经虚弱了几日。这日有些精神,倚在炕头逗了会阿哥,听秋嬷嬷在旁道:“皇上那日的话,又给咱们阿哥取了个这么个名字,可见对咱们阿哥有非同一般的期许。娘娘您后半生,可以有个着落了。”

皇后摇头轻笑,刚要开口,兰嬷嬷已道:“你这话得可不。皇上越这样,咱们越要好生警惕,难保前朝后宫哪起子红眼的人为了给自己的孩子、孙铺路,就向阿哥伸手。你在阿哥边,定要万事心戒备。”

秋嬷嬷肃容点点头,皇后道:“嬷嬷们想得细致,也。本宫却不知道,这孩子得了皇上这样的期许,究竟好不好。”

殿内熏着『药』香,太医为了替调理体想出的法子,能弥补亏虚的气血,已经燃了好几日。如今就觉得一呼一吸之间均『药』气。也不知那些太医们用了多少心思,难得那『药』气虽浓,倒不叫人烦心。

虽如此,皇后还微微拧了拧眉,在鼻前扇了扇,问:“今儿还没到时候吗?”

宫女掐着时间上来,正好把香炉搬下去,皇后紧锁的眉心松开,面上却仍带着几分愁态,感慨:“你只看历史上那些个嫡子,有哪一个有好下场的呢?罢了…… ”

皇后不欲多提,兰嬷嬷也不知从何处劝,又听皇后问纳喇氏的胎,因答道:“章太医了,纳喇主体仍有些不足,腹龙胎虽个阿哥,却长得不大好。纳喇主应该也知道了,从宫搜罗来不少安胎的好方用。”

兰嬷嬷着,微微一顿,一面思忖着,一面道:“纳喇主心思缜密,延禧宫被围得水泄不通铁桶一般,等闲人无法伸手进去。纳喇氏应该也把宫的人脉交给纳喇主一部分,不然仅凭纳喇主一人,绝对无法做到这个地步。”

“得了个龙胎,跟得了金疙瘩似的,护得那样仔细。那日您生产,也托病没来。”秋嬷嬷讽笑道:“如今龙胎还不养得不好?”

“嬷嬷!”皇后面『色』微沉,道:“背后道人口舌,叫人知道了不好。得了龙胎,珍惜应当的。缜密些倒好,省了本宫的事儿。这边怀着孩子、坐着月子,没有心思分出去照顾这一胎,万一真有哪个胆大包天向龙胎伸手,本宫为后宫之首,岂不也有责任?还算为省了事情。”

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皇后这话快叫太皇太后知道。彼时娜仁正在太皇太后畔调香,太皇太后挥退了宫人,对娜仁随口道:“皇后个聪明人。”

“聪明人,才不至于做那明晃晃的损人利己之事。”娜仁微笑着接了一句。

“到底,这后宫啊,永远不会真正平息的。阿弥陀佛,也到了安心颐养天年的时候,随们吧,皇后个心理有准的,有压着,翻不出天去。”太皇太后眉宇间似有几分感慨,长叹一声,道。

宫里添丁,还皇后嫡子,生来康健,头等的大喜事。

一整个年,宫都得热热闹闹的,进了二月里,又纳喇氏产期将近,太医也道还算稳妥,又断定个阿哥。

康熙沉浸在不到半年的时间内将要连续添丁的喜悦,却不知乐极生悲,自顾周而复始。

二月,宫再度添丁,纳喇氏平安产下一子,先天弱,需得用心照料。

康熙循当日佛拉娜的例,允纳喇氏养被取名承庆的阿哥在边,纳喇氏婉言相拒,直道不愿因以及之坏了规矩,康熙对此不置可否,阿哥被养在阿哥所里,也一群人精心照顾,其也不必在额娘边差多少。

三月,三阿哥满月。

将将了一个月不到,钟粹宫大阿哥承瑞感染风寒,卧床不起。

一开始没几个人觉得承瑞这一次的病会如此凶险,只当寻常风寒,佛拉娜日夜照顾,也没觉得会有多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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