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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之, 烟雨朦胧、风柳温柔。便是寂寥凉薄秋雨,在这遍是吴侬软语南仿佛都变得温和起来。
坐在行宫别馆中,娜仁听着外头雨声,笑了, “这若是在京里, 北风一刮, 大雨倾盆, 下得不知有多猛烈。这南边雨啊,到了秋天也是这样温温和和淅淅沥沥下, 瞧外头水汽朦胧, 倒不失一景。”
楚卿便坐在她所在罗汉榻另一方, 倒不显拘束, 神情平静淡然, 看起来又自然放松,可见是混熟了。此时闻娜仁所言, 便轻声:“是今年雨好, 记得岁此时, 我们自离苏州上京, 刚刚上船便逢倾盆大雨连下了四五,把人困在驿馆里, 动也动不得。”
“那倒是来得巧了。”娜仁拄着下巴细听着雨声, 微微眯着眼, 楚卿见状便起身, 抖抖衣袖,行至琴案前。
太福晋留下燕双被娜仁保存得好好,因她常抚,琴音也准, 并不必调音。楚卿轻轻拨弄两下琴弦,然后眉目似是微舒,如冰雪初化,一双眼眸幽深神秘,叫人见了便移不开眼眼球。
琴音泠泠,清越动听,轻缓时叫人莫名联到溪水潺潺,激昂处又如塞外风沙,激烈凌冽扑人面。
这处院落位置极好,正坐落在这别苑花园中,仅隔着一月亮与数丛幽竹,便轻易可见一处汉白玉铺底水池,听闻夏时一池荷花婀娜亭亭、芬芳馥郁,粉红者娇艳夺目、玉白者皎洁出尘,亭亭玉立于一池幽碧静水之上,间与玉盘般碧叶交错,乃是江南一景。
此时已处秋,荷花枯败,但池水仍在,连续几细雨绵绵,那水面上酝酿着水雾,烟雨朦胧,倒真有些下江南意思。
娜仁正坐在窗下,转头一看便能见到外面风物美景,此时觉着往怎么看都看不厌优美景『色』,比不过楚卿一双眸子。
眸中不含秋水、不算盈盈含情,但神秘幽深、目光悠远,叫人仿佛能够从中窥见万年不变神秘雪山,又似乎是亘古不变挺拔屹立绵延青山。
当她静静注视着面前人时候,仿佛寒冬大雪凌冽迎面,又仿佛是空山新雨后清新与生机。
分明面容并不出众,但即便见惯了美人娜仁,对于楚卿容颜,也绝对说不出一个“丑”字。
楚卿是很擅琴,娜仁有时候觉得,是不是她们这些前朝大族后人都都擅长抚琴,太福晋是、清梨是、楚卿亦是,便是当年阿娆,她曾因家族间倾轧斗争不得不栖身歌舞坊,以歌女身份保己身平安,在京师中着实是有些名气。后来隆禧逝世,阿娆独自在亲王府里养胎那段子,能寄托愁思,也唯有一床琴了。
皎皎琴曾受过他不少指教,娜仁清楚皎皎水平,自然也清楚阿娆水平。
但如果仔细算来,只怕是身份使然。
向来名贵女讲究琴棋书画精通,这群人家中即便败落,只要有一点条件,都不会放弃对孩子培养,何况石太福晋和清梨家中当年并不算败落,又对她们另有期许,自然是倾尽资源培养。
便说如今,京师中满洲贵族女子,也讲究起学习琴棋书画来,如今几位皇子福晋,从太子妃、大福晋、三福晋到四福晋,这几个都算是京中一流女子,对琴棋书画也有些研究。
也不知,究竟是满人征服了天下,是汉化征服了满人。
娜仁微微垂眸,盯着手腕上那一串颜『色』殷红南红玛瑙珠,神情莫名凉薄。
楚卿正好瞥见她这个眼神,手上勾弦动作一顿,原本流畅琴音也微微一滞。
见娜仁抬头看来,楚卿索『性』按住琴弦,抬头看了一眼,轻声:“八公主来了。”
“哦?她怎么来了?”娜仁闻声,扭过头一看,果然是皎茵,她身着碧绿披风,里头应是汉人样式上下两截衣裳,依稀见到下搭是玉『色』百褶裙,在三四个宫人簇拥下沿着回廊疾步行来,一个嬷嬷撑着一把大油纸伞行在外侧,皎茵挡风雨。
推入内,皎茵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雨珠儿,向娜仁了个万福礼。
她面『色』庄重,娜仁微微拧眉,:“你从哪里来?”
“从汗阿玛那里来。”皎茵与楚卿见了礼,走到娜仁身边,碧绿披风上白玉扣难解,她拨弄几次也没解开,眉心紧蹙,越来越没耐心。
娜仁轻叹一声,轻轻按住她手,捏住那枚扣子替她解开,温声:“怎么了这是?可少见你这样没有耐心时候。外头下着雨,冒着雨过来,脸都凉,快叫人沏了热茶来。”
皎茵贴着她坐下,似有些惊惶不安,眼睛亮得很,透着异样光,“我从汗阿玛处来,太子二哥病了,汗阿玛看,本来我是跟着,但没走多远,又有人来回话,汗阿玛便说雨大,叫我不必了。”
她说着,话音微微一顿,贴得娜仁近了些,在娜仁耳边轻声:“是又有人来回话,因是附耳轻声所言,我没听到他说什么,但等他说完,我见汗阿玛面『色』不大好看,便打发我走了。”
娜仁愣怔半刻,心里沉甸甸,又见皎茵这个神态,忍不住于心中轻叹一声,点了点头,:“我知了,这话不要再说出,叫外头人知了,无论是谁。”
她拍了拍皎茵手,语重心长:“你汗阿玛不喜欢多嘴孩子,若是叫我知你将这种事情往外传——”娜仁收敛了笑意,看起来微有些冷,看向皎茵目光似乎包含着千言万语,叫皎茵捉『摸』不透,能感觉到娜仁这一眼中哀切与无奈,“那些事情,你掺和进了,便再也抽身不得了。”
皎茵抿抿唇,压抑下惊慌与惊慌之下狂喜激动,强了神,微微点头,“皎茵明白。”
“好孩子。”娜仁也不愿细思她究竟听没听进了,只轻叹一声,她了鬓角碎发,声音柔缓,“那些事情不是你该掺和,要在你汗阿玛那保着好处,便不要往你那些兄弟们事情里头掺和。你没有玩转那些事心智手段,若掺和进,遍不知是敌是友,从此便再没有人可信了。”
娜仁点点她眉心,声音低低,只叫皎茵听到了,“身在局中,万事不己身。你若真沉浸在其中,只怕有一,你亲哥哥,你也不知可信不可信了。你有能够全身而退安享荣华把握,也要皎贞多做打算。”
这一回,皎茵神情变得有些郑重,点点头,:“我明白了,娘娘放心。”
“你素来机敏聪明,我放心。”娜仁笑了笑。
其实是一万分不放心。
皎茵这孩子聪明、通透、有野心,本来虽有野心,但有前面两点在,她只要头脑清醒着,就都会独善其身,不掺和在她那些兄弟们事情当中。
唯独怕就怕就怕在……她心里对太子耿耿于怀。
当年三阿哥剃头那事,后来三阿哥也对她、十三阿哥与皎贞赔礼歉过了,歉得诚恳,皎茵多少也咂『摸』出里头有别人使手段滋味,故而并没对三阿哥十分怨恨。
但唯有两个人……一个是她怀疑当年算计了三阿哥大阿哥,一个是当年帮三阿哥说话,后来也把那两句话当回事,甚至随口说了两句不大中听话太子,她一直耿耿于怀,满心怨念。
要说太子说那话,皎茵都听到了,自然是瞒不住娜仁。虽不知其中有多少人推波助澜传出风声,但那话实打实是从太子口中说出来。
虽然不过是诸如三阿哥愚蠢、这样事情也叫人看出来什么,但其中对敏妃不屑也是真。
其实说起来,这些生母身份尊贵或是出身高贵皇子们,有哪个看得起敏妃?只怕在太子与十阿哥这等母亲身份尊贵不凡皇子眼中,德妃、宜妃、敏妃等等,都不过尔尔。
但你在心里觉着可以,表『露』出来便不像话了。叫人知,难免惹人说。
太子……他少年时称得上是翩翩君子温润如玉,行事也算沉稳大方,如今愈发急躁了。
娜仁轻轻一叹,又起皎茵方才所说之事,心里好奇极了,虽然多少能猜测到些,但模模糊糊,便如同隔靴止痒,是要遣人打探打探才好。
思及此处,娜仁瞥了一眼一直老神在在候在炕边豆蔻,豆蔻打从听了皎茵那话,便暗暗分出几分注意力在娜仁身上,用眼角余光瞄着她。
娜仁目光一过来,她便注意到了,瞬间明了,微不可见轻轻一点头,抬头瞄了娜仁一眼。
这主仆二人狼狈『奸』非作歹……呸,在宫里叱咤风云多年,互相都了解极了。
单豆蔻看过来这一眼,娜仁便知她是明白了,于是笑笑,递给豆蔻一个鼓励目光。
太子事……说起来有些复杂。
左右不过是康熙把大阿哥和五阿哥带在身边几,因他们两个素来都不是太子一派,尤其大阿哥,与太子不和朝野皆知,太子难免多。
再有,如今康熙在前朝隐隐打击太子一系,索额图连遭呵斥,在康熙面前恨不得脸,满朝皆知太子将索额图视前朝最大臂膀,他被康熙呵斥,几乎就等于太子被康熙呵斥。
这样境况其实咬牙熬一熬,肃静身边人,敲打敲打底下官员,该罚罚该压压,只拣犯得最厉害明正典刑一两个便足够做面子了,余下人,康熙能不给太子颜面不?
可太子如今便把自己卡在那里,一边觉着自己是康熙亲手带大、最疼爱儿子,可以有恃无恐;一边又怕旁皇子取代了他在康熙心中位子,因此而惶惶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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