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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旧的白墙上满是歪歪扭扭的涂鸦,是小孩子拿廉价的粉笔画上的。经历了风吹雨淋,那些模糊的痕迹嵌进了墙的生命里,一层又一层新的涂鸦盖上去,最终成为了一面凌乱晦涩的作品,被爬山虎泛黄的叶子遮住了半边。
墙那头是一幢三层的建筑,看起来与普通居民楼无异。二三楼能望见灯影,昏黄的,并不明亮。仔细听能听见孩子说话的声音,有大有小,起起伏伏。
然后就是墙角虫蚁,灯下蛾火,没什么再值得形容的地方。
这里是青叶福利院,坐落在老城区西边一条平凡的街巷尽头,承载了北河十岁到十五岁五年的记忆。
此时他站在路灯下面听电话,下午景姐有打来,结果他关机了一下午找不到人。周景作为对他们生活上的闲事料理的最多的助理经纪人,最不放心的就是北河。
北河在电话那头一直道歉,说着什么只是手机没电了没注意,不用担心,绝——对——不会乱跑的之类的话。齐辰靠在一边墙上看着他,这个人说话的时候带着撒娇的口吻,嘴角也是扬着的,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
电话那边的人被哄得差不多了,又开始日常叮嘱。北河耐心地听着,抬眼看了一下齐辰,略带歉意。
齐辰摇了下头表示没关系。他从口袋里摸出盒烟,还剩最后两根了,他抽出一根在嘴里叼着。摸打火机的时候目光扫过了北河的一截白净的颈脖,他停顿了一下,又把火机揣回了口袋。
有些认知不知道是怎么来的,比如表面看上去和睦的福利院一定有恶人,又比如要靠脸和嗓子吃饭的家伙一定不抽烟也不喜欢烟。
北河挂了电话,和齐辰并肩往前走了两步。他很快发现了什么,轻声道,“我不讨厌烟味的,你抽吧。”
在北河这种太擅长洞察人心的人面前,没什么好扭捏的了。齐辰拿火机出来点燃了烟,没想到北河又道,“还有吗,给我也来一根。”
齐辰挑了下眉,一缕烟雾后是北河清明的眼。他把烟盒里最后一根烟抽出来递了过去,再想拿火机,没想到北河压下了他的手。
手腕被轻轻握着,北河叼着烟仰起了脸,齐辰怔了一瞬,然后低下头来。北河的眼睫垂着,在眼下形成两道像扇子一样的阴影,又如蝴蝶双翅,轻轻扑闪了两下。
天色不是闷沉的暗,而是那种透着幽深青蓝色的感觉。两个烟头一碰,火星从一边燃到另一边,夜幕下猩亮的一点红变成了两点。
不知道为什么,齐辰觉得自己听见了一种类似“嘭”一样的声音。
惊讶是有的,但是看着北河用细白的手指熟练地夹着烟的模样,他又觉得违和感并不存在,反而他窥见了一点眼前这个人最真实的样子。
随性的,冷淡又无畏的。
齐辰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跟上他。
“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他忍不住问。
“十六七岁吧,记不得了。”
北河轻描淡写道。两人站在福利院铁门前抽完了烟,面前高大的铁门有点突兀,不知道是让人感觉更安全还是更像牢笼。
北河按下了访客铃,铃声惊扰到了院子里的野猫,在这样鲜少有人经过的巷子深处显得十分尖锐。
“谁呀?”
是中年女人的声音,北河缩在袖子里的手指紧握成拳又松开,他回答说,“北河。”
半晌,里面的门开了。一个穿着睡裙的小女孩哒哒哒小跑着过来,熟练地拉起了铁门两边的锁,然后拉开铁门窜出来,扑到了北河怀里。
“小北哥哥!”
女孩瘦瘦小小的,被北河轻轻一抱就抱起来,紧紧地揽着他的肩。
“晓琳乖不乖呀,”北河亲昵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抱歉,哥哥之前一直在忙,都没时间来看你。”
女孩乖巧地点点头,小下巴抵在他肩上,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看着齐辰。北河拍着她的背说,“这是哥哥的朋友,也叫他哥哥就好了。”
北河没有再做介绍,齐辰也不太擅长和小孩子互动,只能勾起嘴角对她笑了一下。
晓琳立刻就害羞地把头捂在北河怀里了。
“天,”北河笑了起来,“躲什么呀,这个哥哥是不是很帅?”
齐辰望着两人互动,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北河。
笑意是真的,温柔是真的,可之前好多次的犹豫和不经意间透露出的厌恶也是真的。
两大一小跨过铁门往楼里走,北河又轻声问道,“下午给哥哥发的短信,是院长婆婆让你发的对吗?”
晓琳扬起脸,点了点头。
北河不说话了。
是类似教学楼一样的设计,一间一间屋子分开,整体连贯,孩子们的教室,活动室,食堂,职工们的办公室都在一楼,然后二楼以上是孩子们的房间,三楼是职工的房间和院长的办公室。北河抱着晓琳走到一楼大堂的时候又拥过来几个小孩,看上去在十来岁左右。
对于太吵太闹的小家伙齐辰一向是敬而远之的,但是这些孩子们跟大街上由父母牵着的孩子到底不同。他们见到喜欢的哥哥的时候会闹腾一会儿,露出欣喜的表情,但这都是短暂的,很快他们就安静下来,眼巴巴地望着北河,每一个眼神动作里都透着向往,还有怯意。
“我们小北,回颐都啦。”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从楼梯上走下来,朝着他和气地笑了笑。“电话也不接,我们还以为你还在忙呢,怎么大晚上的还跑一趟。”
“戴院长,田叔叔。”北河唤了两声称呼,算是打过招呼。
女人很快将视线转向了默默站在北河身边的齐辰,“哟,小北的朋友吗,又是个帅小伙。”她顺了一把自己的花卷头,朝着齐辰笑道,“贵姓啊?”
“免贵姓……”
齐字还没发出音,北河从后面拽了一下他的衣角,同时打断道,“他是我同事。”
他又转向被称为田叔的男人,“不早了,田叔叔带孩子们去休息吧,我和院长聊聊。”
男人脸上依旧挂着那种和气地笑容,他一直维系着这样的表情,好像这种客客气气的模样已经嵌进了他的外壳,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他招呼着孩子们上楼了,晓琳念念不舍地回头看了看北河,最后还是听话地走了。
最后一点小孩子们的灵气消失,齐辰终于发觉了这个地方的不对劲。也许是和北河接触了一段时间,并且以和他一起的立场站在了这里,此时他再次环视一圈,看见的是掉落的墙漆,灌木前大片的阴影,还有女人打量的目光和不断捋着发尾的动作。
是压抑。这里的光很少,路灯都离得远,只有楼梯口上方悬着一个老旧的白炽灯。小孩子们的声音从二楼传来,又像离得很远。女人还是笑盈盈地模样,齐辰却已经在怀疑她正算计着什么。
北河的下一句话就让齐辰惊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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