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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一条巨大的摇粒绒围巾,也像是一只暴饮暴食的胖蟒蛇——当那个奇怪的彩色条状体晃晃悠悠,以一种不科学的姿势从江黎身上飘过来的时候,岑念才意识到那是什么。
——是上万个小人儿互相拉扯着,组成的一张小型降落伞。
它们每个大概只有手?指那么大小,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戴着尖尖的帽子,细声细气地叫着,互相扯来扯去。彼此之间,要么拉着身边人的胳膊,要么扯着别人的衣服,乱七八糟地结成一张大网,像是慢镜头里的弹球一样,在屋子里弹来弹去。
“你听到了吗?”岑念上前?几步,软软地倒巨大的懒人沙发里,一手?指着天花板,“他们在唱《难忘今宵》……”
江黎:“……”
他沉默了三?秒,而?后撒开腿朝楼上跑去,像是《情深深雨蒙蒙》里九姨太雪琴上门捉奸一样用力砸门:
“哥!哥你醒一醒!你带回来的那个女人吃菌中毒啦!”
……
“这不是我订的那箱东西。”
江与臣头发睡得凌乱,眉毛微微皱着,英俊的眉眼间还带着突然被人吵醒的戾气,仿佛下一秒就要甩出一句“这干我屁事?”然后抬腿走人。可他偏偏耐着性子垂着眼睛站在那里,一勺一勺翻看着锅里剩的蘑菇汤,目光透着难得的冷静。
“这箱蘑菇里面混着见手?青,炒不透就有毒性。没有经验的人做这个很容易出问题。”他把汤匙放到一边,语气里透着冷意,“寄这个的人没安什么好心思。”
结果却波及到了一个无辜的小姑娘。
“……有这么复杂吗?会不会是那个卖家给你送了点新货尝鲜,忘了说了?”江黎的声音突然变得干涩。他咽了口唾沫,眼神飘忽地岑念的方向看去。
这种程度的意外本来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鉴别菌类品种对他们来说是最基础的知识,只要他当时多看一眼,或者多说一句话,现在的情况就会是另一个样子。
但岑念做饭时他在低头打游戏,完全没给厨房一个眼神。
无辜的受害人此刻正陷在客厅的沙发里,眼神涣散地对着一片空气拍巴掌,言语之间情绪激动:“这你还不分?手??赶紧打死那个渣男!”
人类的身体真?的比他想象得还要脆弱。只消一碗汤,她就变成了一个不懂得掩藏自己情感的小孩子。
江与臣从客厅方向收回目光,看向眼前的汤锅。
锅壁尚有?余温,乳白色的汤汁熬的正浓稠。他从锅里舀出一块不起眼的蘑菇,往江黎面前一递,冷冰冰地开口:“你告诉我,哪家试吃送这种东西?”
江黎的目光低了下去。
光盖伞。
颜色稍浅,体型细小,这种蘑菇看上去普通无害。然而它里面却含有能导致神经精神型中毒症状的光盖伞辛,严重情况下会导致瞳孔涣散和心跳异常。
而?且。它从来没有?作为食用菌的先例。
如果见手?青还能用意外解释,那它的出现显然是有人刻意为之了。
江与臣擦着江黎僵硬的肩膀走过,没有多说什么。他踏过白色的长毛地毯,悄无声息地走到沙发旁边,俯瞰着在布料里陷作一团的岑念。
她目光空茫,脸颊上还带着潮红,脸颊上黏连着被汗水沾湿的发丝,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可怜。
好像她第一天掉进沙发里的时候也是这么狼狈,扑腾的却很厉害。那天他端着家里最后一杯冰可乐远远走过来,几乎以为里面笼住了一只脾气暴烈的小鸟。
江与臣蹲下,抬手探了探她的脸颊。
“岑念?”他轻轻叫她。看着她冲自己眨巴了两下眼,小声地叫着他的名字。
“嗯,是我。”他把胳膊垫到她颈后和膝盖窝下,探身把人从沙发里捞起来,“我们现在出门。”
“去哪里?我不想走,小人演的电视剧我还没看完呢,女主马上就要提着菜刀去捉奸了!我最爱看痛打狗男人的剧情了……”
江与臣:“……”
他深吸一口气,反复告诉自己岑念的意识已经模糊了,不能再拖时间质疑他的看剧品味。而?后低头,像哄小孩子一样开口:“我们去医院。你吃蘑菇中毒出现了幻觉,必须马上找医生处理。”
“不去医院!不能去医院!”
刚才还很安静的人突然一下激动起来。她拽住江与臣的衣角,大力向下一扯,“你有?想过带异性去医院被拍到,会引起多大的麻烦吗?”
江与臣抬起她的脚踝,有?条不紊地给她穿鞋:“别说这个了,不治疗会有?危险。你把脚趾屈一点……”
“那也不要你送,你真?的不能去!”
岑念像是一瞬间恢复了意识,猛地挣脱他的掌心站起来。
“你带我过去,马上就会被人捕风捉影,然后就是媒体和营销号联动黑,编造一堆假料……那你公众形象怎么办?”
她说着说着,几乎要被莫名其妙的责任心激得掉出眼泪:“辟谣也没有用……现在除了粉丝,大家都只在爆料的时候出来吃瓜看戏,事?后谁还管人云亦云的是不是真相呢……”
“换一个人带我去吧,你不可以。”岑念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语气无比坚决,“你要是出事,我这个月工资就没了。”
这可是她第一笔靠自己赚到的钱。虽然连买个包都不够,但纪念意义无价。
“江黎没有?驾照。”大概是被岑念对金钱的执念震撼到了。江与臣无语凝噎了片刻,终于放软了语气,“你有?没有……”
他本来想问岑念有没有能赶过来的朋友。可开口的一瞬间,昨日岑念对着电话那句温柔的“我也想你”忽然在脑海中闪现。
“你男朋友的联系方式呢?”江与臣神情莫测地垂下眼,牵着岑念的衣袖,把她重新带到沙发里,“让他来接你吧。”
“什么?我没……”“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把家庭医生叫过来就可以。”江黎突然从厨房探出头,脸上带着一丝愧疚,“那个老?头子处理这种情况是很有?经验的,再说人类的体质和我们也差不了太多,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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