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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音·万籁
今日正事是聆音楼外坊开放之时,此乃聆音楼立派之时便有的旧例,每月月末,天下修士,都可入聆音楼外坊赏乐。
音修之曲,往往能助人清心凝神,若是曲调合宜,或许还能帮修士突破境界,是以?每到月末,聆音楼都会有诸多修士来往。
谢微之和晏平生混在其中,并?不显突兀。
亭台楼阁相连,站在廊桥另一端,谢微之隔空指了指,对?晏平生道:“那处好像就是乐室。”
聆音楼乐室中,陈列许多供外来修士观赏试用的乐器,上一次谢微之与晏平生来聆音楼参加婚宴,便是在此奏了一曲,引动万籁和鸣。
晏平生顺着她的手看过去,目光略带几分?怀念:“去看看如何?”
他们这也算故地重游了。
谢微之点头?,两人便穿过廊桥,向乐室走去。
从门外望去,乐室中正有二三修士鼓乐而歌,一片热闹景象,两人驻足旁观片刻,便又继续向前走去。
聆音楼有一处桃林,虽比不得太衍宗日月同?升那般绵延不绝,却也是落英缤纷,一片烂漫之景。
谢微之抬头?看着这盛景,转头?对?晏平生道:“我想吃桃花糕——”
当日来聆音楼时,晏平生便为她做了桃花糕,却是许久没有吃过了。
“好。”晏平生语气纵容,“便摘几枝桃花,去做桃花糕。”
谢微之坐在树上,理所当然地瞧晏平生忙碌,她随手摘了一片桃叶,放在唇边,吹起欢快的小调。
这一次却与上一回,在剑宗后山之时,心境全?然不同?了。
她低头?瞧着晏平生,眉眼弯了弯。
泠泠琴音自高处传来,和着谢微之的曲调,和谐圆融。
晏平生抬头?望去,高台上,闻清觞宽袍大?袖,三千白发在风中飘扬,他抚动琴弦,铮铮琴音从手下流泻。
谢微之垂眸,未曾停下口中曲调。
晏平生抱着桃枝,倚在树下,唇边带着浅笑,他唱:“秋兰兮麋芜,罗生兮堂下。绿叶兮素华,芳菲菲兮袭予。”
“夫人自有兮美子,荪何兮愁苦?秋兰兮青青,绿叶兮紫茎。满堂兮美人,忽独与余兮目成。入不言兮出不辞,乘回风兮载云旗。”
晏平生的声音微有些低沉,乐声盘旋而上,响遏行云。
谢微之放下桃叶,轻声与晏平生哼道:“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注一)
她低头?,对?上晏平生的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最后一道琴音落下,闻清觞抱琴起身,衣袍在风中翻卷。
他自高而下投下目光,俯身遥遥一礼。
晏平生直起身,与他回礼。
悲莫悲兮,生别离,乐莫乐兮,新相知。
闻清觞的衣袂消失在高台,谢微之坐在桃树上,心头?浮起浅淡怅然。
‘我叫…燕麟。’
‘谢微之——’
‘一个没入乐坊的琴师,还有什么前程。’
‘我师父为我断命,说我这一生,轻若飘蓬,微之渺之。故名,微之。’
如果燕麟不是闻清觞的分?魂,那他便奏不出能令谢微之驻足的琴音。也因?为他是闻清觞的分?魂,他便没有所谓来世。
他和谢微之,注定有缘无?分?。
“微之。”晏平生唤道。
谢微之回过神,落入他的笑眼,她便也笑起来:“平生,我要跳下来了。”
晏平生并?未露出意外,他只是笑着张开手。
在一片烂漫桃花中,谢微之跳下树枝,恰好落入晏平生怀抱。
“我接住你了。”晏平生在她耳边轻声道。
谢微之低低嗯了一声。
这一次,已经有人会接住她。
夜色中,谢微之俯身将一卷琴谱放在闻清觞静室外。她回头?,对?晏平生笑道:“我们走吧。”
再见,闻清觞。
摘星·命轨
摘星阁中,门窗紧闭,房中昏暗不明,苏嫣然坐在铜镜前,盯着镜中自己娇美的容颜,神经质地用木梳顺下长发。
釉烟推门而入,些微天光透入房中,苏嫣然机械地转过头?,见是她,重重放下木梳,上前捏住她的肩膀:“你为什么来得这样晚?!”
“师姐…”釉烟忍着疼,从储物袋中取出丹药,“这时我此番历练换来的丹药,或许能叫你的伤好受些…”
苏嫣然松开手,迫不及待地夺过她手中丹药服下,经脉中的刺痛终于得以?缓解。
聆音楼婚宴之后,她便对?摘星阁主失去了所有利用价值,摘星阁主自然也不可能花费巨大?代?价去修复她被闻清觞震碎的经脉。
“总有一日,我要叫他们都付出代?价,闻清觞和谢微之,他们都该死!”苏嫣然咬牙道。
釉烟望着她癫狂的神情,心下晦涩难当:“…师姐,你还不知错么?”
“我有什么错?!”苏嫣然恶狠狠地看向她,“是闻清觞悔婚,是他震碎我的经脉,而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叫谢微之的贱人!”
“我有什么错?!我只是要守住属于我的东西,错的,分?明是他们!”
到了现在,苏嫣然仍然将一切过错,都归咎于他人。
“师姐,是你暗害谢尊者在先?!”釉烟看着苏嫣然,有些无?力,甚至她自己,也成为了帮凶。
这些年,釉烟每每想起此事,都觉良心难安。
苏嫣然瞪着釉烟,一巴掌扇在她脸上:“你以?为你又是什么好东西,也敢指责我,别忘了,当日将谢微之带来的,正是你!”
釉烟被她打得偏了头?,白皙脸颊上立刻红肿一片。
“是。”釉烟沉声道,“所以?我知错了,师姐,你呢?”
苏嫣然咬牙,恨恨看向她,她原不过是自己身边一条狗,如今,也敢这般质问她了!
只从她神情,釉烟便知道,苏嫣然根本没有丝毫悔意,她心中不免泛起些微失望。
“师姐,初入摘星阁,我天赋资质寻常,多亏你庇护,才能在摘星阁立足,此恩,釉烟铭记在心。”“哪怕你只是把我当一条狗,当一把刀,釉烟,都感激你。”釉烟看着苏嫣然,面上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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