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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湘君颇费心思的把菜肴摆的很好看,宋予衡也没有给她面子多吃几筷。督公府是仿照闻府修建的,山石花木分毫不差,湘君以为督公回到故园多多少少会高兴,没想到情绪比之在南疆的时候还要差。经常望着一个地方发呆,最爱吃的淮扬菜也不吃。她每天变着花样的诱哄,真是江郎才尽了。

容策夹了一筷鱼肉,细致的挑完鱼刺夹到宋予衡面前的小盘中。

然思都把鱼刺挑出来了,不吃岂不是浪费他的心意?宋予衡执筷吃了鱼肉。

容策端起素瓷碗舀了半碗汤,撇去浮油,葱姜亦一一夹了出来,替换了宋予衡手边的白粥。

然思亲手舀的,不能辜负了他的一片孝心,宋予衡喝完了碗里的汤。

齐湘、九歌、湘君、山鬼在旁都看傻了,督公不是不沾荤腥的吗?督公什么时候这般好伺候了?督公用膳难道是看脸的吗?

吃完晚膳,容策问道:“我早上做了好多藕粉桂花糕包在了荷叶里,方便你们拿,好吃吗?”

堂内无一人回话,容策狐疑道:“是没看到吗?荷叶是不太显眼,一会你们去小厨房一人拿一份晚上当宵夜吃。”

宋予衡面色阴沉,众人皆做鸟兽散,他们可无福消受长陵王殿下做得藕粉桂花糕。

容策转到宋予衡身后揉捏着他的肩膀,会意道:“义父可是为我晨起下厨的事生气?”

宋予衡道:“容策你可真是长本事了。”

“《孟子》的《梁惠王章句上》有云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新书·礼篇》道,故远庖厨,仁之至也。”

容策温热的手隔着薄薄一层单裳覆在宋予衡肩颈处,略微俯身,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耳侧:“这是义父手把手教我抄的,你说君子远庖厨本意乃劝诫人不要造杀孽,应当有仁爱之心。伪君子却用此去哄骗不通文墨的女子,为他们的懒惰寻一个高风亮节的借口,实不可取。义父难道都忘了吗?”

宋予衡不曾记得自己手把手教他抄过《孟子》,他倒是记得教他抄过《兰奚赋》。年纪大了,记性一天比一天差,宋予衡揉了揉额角:“那也不成,这些事情不是你该做得,入京之后会成为旁人口中的笑谈。”

容策从不会对他说半个不字,含笑应了声好,答应的比谁都快,宋予衡憋了一天的气瞬时就散了,完全忽略了长陵王殿下现下所做的事亦是不合情理之事。

闲话过后宋予衡自称要沐浴及时制止容策再帮他洗脚的意愿,容策心绪不宁的回到厢房抄写佛经,简简单单一段佛经不仅抄错了语序还出现五处错字,他以手抚额听着偏室隐隐传来的水声心烦意乱,手指拨弄着佛珠随手翻看了手边的一本书。

只见上面写道:“他欺身下去将书生按进了柔软的床铺中,书生细微的喘息还未出口便被随之而来的冰凉薄唇吞入口中,他的舌侵入书生的口腔,舌尖一下下撩拨着他的舌苔,互相摩挲缠绕……”

容策合上装裱精美的线装书才发现杂谈游记不知被谁替换成了风月话本,往下一翻还有绘图本、珍藏本、孤本、龙阳、合欢、十八式……

“还不睡吗?”宋予衡推门而入,刚刚沐浴完,他湿漉漉的头发兀自往下滴着水,水珠沿着光洁的下颌顺着脖颈滑入雪白的衣领中,五官轮廓经过水雾的浸润愈发浓艳昳丽。

容策气定神闲的用佛经盖住风月话本的封面:“义父不也没睡。”

宋予衡摸索到软榻前坐下,容策取了条干燥的帕子盖在他的头上轻柔的擦拭:“湿着头发睡觉,仔细明天头疼。”

“头疼便头疼吧!”宋予衡头往后仰被容策捂着后脑勺又带了回来,他一点一点擦拭着他的头发,温柔细致,指缝穿过他细软的发慢慢往下顺。

宋予衡盯着那摞佛经下的风月话本郁郁寡欢,这到底是看了还是没有看?不应该没点反应啊,难不成真有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疾?

容策垂目看向宋予衡,苍白的肌肤上沁出层薄汗,紧扣的衣领包着白皙的脖颈,与窗外的累累紫薇花相得益彰。

容策止住动作,任由发梢的水珠滴在他的手背上,冰凉的触感助长了容策体内不受压制的岩浆,他的瞳孔暗的深沉,脑中不可自抑的有了越轨的念头,他想探入他的衣领,想揽他入怀。

“然思。”

容策脑子嗡的一声炸开,那声“然思”一遍又一遍的在他耳边萦绕,就像一个个小勾子慢慢织成细密的网让他无所遁形。

宋予衡见他不答话,抬手把头发从他指缝间抽了出来:“你有话大可对我直言相告。”

容策鬼使神差的拉住了宋予衡的手腕,他身上清苦的草药香丝丝入鼻,容策阖目平复着略显急促的呼吸,宋予衡不明所以的抬眸望着他,晕红的眼角在灯烛下潋滟生姿,右眼眼角的泪痣仿佛引诱着人去采撷。

容策喉结上下滚动,汗水濡湿里衣粘稠潮湿,他长臂一伸抱住了宋予衡把头埋在他的颈窝中深深吸了一口气。

宋予衡后背硌在小几上,身体微微后仰,觉的腰都快被他勒断了,容策身上火热的温度像夏日烈阳,充满了压迫与霸道。

宋予衡无端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让他卸下防备的支撑,他艰难的伸手碰到容策的脊背,一下一下的往下顺:“怎么了?”

容策的声音沙哑暗沉:“我很想你。”

宋予衡手间动作一顿,突然很想问问他,若是惦念,因何八年书信寥寥,转念一想,和晚辈计较这个实在有失气度:“多大人了,还撒娇,起来。”

容策的手缓缓触向宋予衡的指缝,一时不察被掉在软塌上裁纸的小刀刺了一下,轻微的刺痛让他找回了几分理智,他僵硬的松开手:“义父,我……我……”

宋予衡以手撑榻,皱眉揉了揉发疼的脊背:“你什么你,不想说的话就对我撒娇试图蒙混过关,容策,这招对我已经没用了。”

凉风穿窗而入,容策支腿贴着墙吹了吹风慢慢从先前潮热迷蒙的状态下回了神,他不敢直视宋予衡,偏头拢了拢宋予衡松散的长衫反被他握住了手:“怎么流血了?”

容策赶忙抽回手:“无事。”

宋予衡的手僵在半空中讪讪放下,刚刚一番动作小几上的话本子散落满榻,膝下压着本《龙阳秘事》。宋予衡翻开一页,说是珍藏本,画工稀松平常,绘图旁侧提了两个字“撷珠”。

想他宋予衡不知道看过多少活春宫,亲自给容显调'教的小倌更是不计其数,如今看页普普通通的春宫图毫无缘由的面红耳赤。

他眼角的余光扫了眼包扎伤口的容策,暗叹,果真不能在晚辈面前为老不尊。

宋予衡干咳两声,晃了晃书:“你可看了?”

容策颔首,宋予衡凤眸中泛起点活气:“有何想法?”

容策如实道:“遣词用句赘余重复,前后衔接突兀,主次不清,实非佳作。”

风月话本是这样解读的吗?宋予衡指节攥得咯吱作响,容策眨了眨眼睛无辜道:“错漏之处还望义父指教。”

宋予衡被他气得脑仁疼,长陵王不想说的话有千百种方法同他来回绕弯子,思及他方才可怜兮兮说想他的模样又不舍得多做责备。

算了,此事容后再议。

“时辰不早了,早点歇息吧,别再抄佛经了。”

“是。”

“我房中的地毯是你铺的?何时铺的?”

容策送他出门:“知义父浅眠,地毯是我昨晚铺的,地上寒凉,义父总喜欢不穿鞋,于身体无益。”

宋予衡阴阳怪气的挖苦了他几句,心里是极高兴的,总算没白疼这个儿子。

待宋予衡离去之后,容策把软塌上乱七八糟的话本子整齐有序的归拢在一起,然后添水研磨,铺开宣纸,用蝇头小楷默写《兰奚赋》。

一篇还没有抄写完,宋予衡环臂站在廊下敲了敲窗户,容策讶然抬头,宋予衡勾了勾手指,他乖巧的把压在镇石下的宣纸呈了上去。

“学会阳奉阴违了?佛经有什么好的,抄起来没完没了了。”

容策解释道:“我未抄写佛经,我在默写《兰奚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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