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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活不过几个月了,何?必把雪球留下。这些事情都谈完了,就剩下签和离书了。

陆霁拿出了两份和离书。

说来,这还是苏桃第一次看到这个时代的和离书。

“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愿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娥媚,巧逞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苏桃觉得这话说的当真是有理。

她拿过毛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练了许久的字了,有了很大的进步,字迹也有些像陆霁的字了。

等名字写完,苏桃舒了一口气。

这便结束了。

苏桃拿过属于她的和离书:“侯爷,那我先?回?去收拾行李了。”

陆霁目送着苏桃的背影离开。

苏桃回?去的时候,房嬷嬷和雪柳正在收拾苏桃的衣裳。

毕竟旁的东西带什么?不带什么?,她们也不知道,也猜不准苏桃的心思,只好等苏桃回?来再收拾。

不过衣裳倒是好收拾,毕竟都是苏桃的尺码,一并带走就是了。

苏桃一进屋,房嬷嬷和雪柳就看到了苏桃手里的和离书。

先?前她们还盼着陆霁和苏桃之间还有转圜的希望。

可现在看到和离书,她们知道这是没有任何希望了,都暗自叹了口气。

陆霁和苏桃实在是般配的很。

只可惜,两人缘分未到啊。

房嬷嬷收拾了下她的心情:“夫人,您的衣裳我和雪柳都收拾好了,至于旁的,您看您都想带走些什么??”

尤其是首饰一类的,实在是贵重的很。

苏桃看着那些首饰,然后摇了摇头,这些她都不准备带走。

方才陆霁已经给?了她很多?钱了。

这些首饰太贵重了,她不能要。

苏桃看着那些流光溢彩的首饰,想起了掉下山坡那天梁元捡回来的首饰。

有许多都挂上了划痕,便是留下也没什么?用了。

苏桃把这些划坏的首饰都收拾起来,准备带走。

不管怎么说,陆霁都救了她一命,就算不喜欢她,她也要感恩,记得这件事。

再有就是那对玉兔捣药的耳坠。

那是她刚穿耳洞时,陆霁送给?她的。

这对耳坠对她来说意义不一样,她也想带走。

反正陆霁已经知道她喜欢他,她也不必遮着藏着。

就算以后她放下了这段感情,但心里也会永远记得,她想留个念想。

至于旁的首饰,她一件都没带走。

再就是陆霁送她的那本字帖。

按说两人都分开了,她也不好再习陆霁的字了。

不过苏桃不是个半途而废的性子,她已经练了好几个月,不想放弃,便把字帖也给?带走了。

除了这些,也没什么?了。

苏桃带的东西本就少,最后收拾出来,竟然只有几个大箱笼。

第二天上午,苏桃抱起了雪球。

她看着雪球:“雪球,今天开始你就要跟我走了,我们去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你一定会习惯的,对不对?”

这话虽是对雪球说的,但更是对她自己说的。

她一定会习惯没有陆霁的日子的。

雪球什么?都不懂,只喵喵叫了起来。

苏桃抱住雪球,看了眼住了许久的屋子,然后道:“走吧。”

书房里。

梁元向陆霁禀报:“侯爷,夫人一行人刚刚出了府。”

陆霁头也没抬:“船都备好了吧?”

梁元:“备好了,是咱们府上的船,船夫也是信得过的,属下还让人按您的吩咐另乘了一条船,船上都是伪装好的暗卫,就跟在夫人的船后,准保不会出问题的。”

陆霁没有说话。

他抬眼看了看外面的日光:“今天天气不错。”

风和日暖,阳光明媚,是个宜出行的好日子。

苏桃一定会平安抵达洛州的。

梁元只觉得难过极了。

他都如此,更遑论他们侯爷。

可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陆霁。

陆霁起身:“我去正屋看看。”

正屋里安静的很,一丝动静都没有。

陆霁已经好几天没来正屋了,此刻一进正屋,他惊讶地发现正屋基本上没有什么?改变。

他想起了从前他生?病的时候,苏桃会搬到厢房里住。

那时候她就搬走了很多?东西,然后再张罗着搬回来,屋子里大变样。

可现在几乎一点儿都没变。

原来真正的离开是这样的,他想。

一入外间,陆霁就看到了一张美人榻。

美人榻上还放着两个软枕,平时没事的时候他和苏桃会坐在美人榻上休息。

陆霁清楚地记得,苏桃时常坐在这美人榻上核对账本。

明明还没长大的一个小娘子,那时候却像是一个真正的主母一样。

苏桃还时常骄傲地冲着他示意她管家管的多?好。

再往里走,则是一张奁台。

这奁台是苏桃梳妆的地方。

她每天都要坐在这里梳妆打扮,娇气又生?动。

他还曾坐在这里给?苏桃画眉,结果画成了一只虫子。

奁台上放着许多首饰,一件也没缺。

唯独少了那对玉兔捣药的耳坠。

陆霁知道,苏桃只带走了那对耳坠。

绕过內间,则是一面屏风。

苏桃时常让他出去,然后在屏风后面换衣裳。

再给?他展示,让他帮忙挑哪件比较好看。

苏桃还振振有词地说,她是他的夫人,自然不能输,每一场宴会都要最美。

陆霁失笑,他仿佛还能看到苏桃那翘起来的唇角。

走过屏风,则是一张架子床。

他和苏桃在这张榻上住了好几个月。

苏桃每每睡的很快,没一会儿他就能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

陆霁坐在榻上。

这屋里的每一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着苏桃的气息。

他仿佛能看到苏桃每天晚上坐在那儿擦香膏,然后和他一起看游记,一起练字……

直到这时,陆霁才真的反应过来,苏桃离开了。

纵然这屋子再没改变,可却缺少了一个人,一个至关重要的人。

而这个人,恰恰是他亲手推开的。

陆霁只觉得喘不过气。

他的心脏好疼。

也是这时,陆霁才知道,原来人伤心的时候心脏是真的会疼的。

好半晌,陆霁才觉得他能喘过气来了。

他不想再待在这间屋子里,他怕他再待在这屋子里,便忍不住把苏桃叫回来,告诉她所有的一切。

他回?到了书房。

可一到书房,陆霁却又想起苏桃给?他送汤羹的那些日子。

他仿佛能看到苏桃正在书架前挑游记。

她拿不准主意的时候,还会问他哪本游记比较好看。

陆霁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

良久,陆霁才睁开眼睛。

他展开了信纸,他想要给?苏桃写一封信。

把他心底积攒的感情宣泄出来。

陆霁提笔,第一行字便是——

“年年,见字如面:

洛州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五六个月后,当你得知我的死讯的时候,想来洛州那里还是温暖如春的吧。”

写到这里,陆霁的笔尖停住了。

待他死去,大周朝定然哗然,苏桃就算远在洛州也会知道这个消息,他想瞒也瞒不住。

他也不想让苏桃知道他对她的感情,以及他所做的这一切。

要不然,依着苏桃良善的性子,只怕许久都走不出来。

就连梁元办的那一匣子改了苏桃姓名的产业,陆霁也是交代梁元等多?年后,苏桃放下了,再交给苏桃。

不过好在,这是一封永远不会寄出去的信。

陆霁可以任性一次,把他对苏桃的所有感情都说出来。

陆霁继续提笔写下去——

“说来,我第一次见你,并非是苏醒的那晚,而是在玉佩里,你肯定不相信,在我昏迷的那段时间,我的魂魄附身在了玉佩上,虽口不能言,却能看到外界的一切。”

陆霁想起了那段光怪陆离的时候。

那时候,玉佩中的他看着苏桃一直悉心地照顾他,帮他熬各种汤羹,帮他缝制衣裳,在所有人都等着冻死他的时候,是苏桃不顾一切出面救了他。

他永远记得苏桃的那句话,“走,跟我回?家。”

陆霁把这些都写了上去,然后又继续写道?——

“也许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已经喜欢上你了,我从不曾想过,我这个来自黑暗的人,竟然也能拥有年年你这道?光。”

陆霁本以为,他这一生?就是如此了,孤寂而死,无依无靠,无牵无挂。

可上天赐给?了他苏桃。

纵然他们不能相守到老,但能陪伴这些时日,便已经足够了。

陆霁乌黑的眼睫微微垂下,继续写道?——

“最后,年年,如果有朝一日你能收到这封信的话,希望你知道,有我这么?一个人,即使身处地狱,也曾因你而向往阳光。”

笔停。

陆霁看着最后一段文字,忍不住苦笑。

他本就不打算寄出这封信,又谈何?说苏桃能收到这封信呢。

这只是他闲来无暇时的一个幻想罢了……

陆霁把毛笔放下,然后小心地把信纸折好,放到了信封里。

他一贯是个有始有终的人,最后又在封面上写了“给?年年”三个字。

写完后,陆霁看着这封信发呆。

他把信函放到了案几上。

这注定是一封无法寄出的信,不过他也会永远留下这封信的。

陆霁抬眼看了看外面的日光。

他想,苏桃这会儿应该快到码头了吧。

等上了码头,再过些时间,她就会乘船往洛州而去了。

陆霁闭了闭眼睛。

怎么也冷静不下来。

最后,陆霁只能到了练武场,然后练起武来。

他的病症还没严重,只是早期,现在身子也没有任何变化。

只是偶尔会失去力气,不过没什么?大碍。

陆霁拿来了他早年战场上用的刀枪,都其重无比。

只有如此,他才能暂时忘记苏桃。

练武场上的陆霁仿佛疯了一样,一直不停的练武,身上都湿透了。

梁元在下面看的担心。

他们侯爷虽然现在身子还没什么?大碍,但也不能这么?不顾惜身子啊。

梁元忍不住开口道:“侯爷,您停下来歇一会儿吧?”

场上的陆霁仿佛没听到梁元的话一样。

梁元知道他是怎么劝也没用了,只能闭了嘴。

置身而处,若是他是陆霁,他做得到陆霁这样吗?

梁元自问他做不到。

他们侯爷实在是太喜欢夫人了,这才会如此。

梁元叹了口气。

他吩咐一旁的小厮:“在这儿好好看着侯爷,若是侯爷的身子有什么?不舒服,立刻去请万大夫来。”

小厮领命:“是。”

梁元则是去书房了。

这几天陆霁一直在筹谋事情,和北境的联系也多?了起来,文书自然也越来越多?。

梁元打算先?去书房把这些文书分别整理好。

也好为陆霁减轻些负担。

梁元径直到了书房。

书房里果然已经摞了好多卷宗。

梁元是伺候惯了陆霁的,也知道陆霁处理事情的习惯。

就分别按照类别把卷宗整理好。

梁元一边整理卷宗,一边忍不住叹气。

梁元正整理着卷宗,却忽然看到了一封信。

这信封上只有三个字“给?年年。”

梁元身为陆霁的心腹,哪能不知道苏桃的小名。

梁元心道?这莫不是他们侯爷想给夫人的信?

不过他们侯爷怎么自己没给夫人,难不成是不好意思?

这极有可能。

也有可能是太过伤心,以至于忘了。

梁元打算去练武场问陆霁。

可一想到陆霁那谁都不理的样子,估计也是不会搭理他。

既如此,他就亲自送过去吧。

这会儿时辰不早了,怕是要开船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得上。

不过不管能不能赶得上,他都得去一趟。

也算是为他们侯爷做一些事。

梁元打定主意,便拿起了这封信,然后骑着快马就往码头赶。

靖远侯府和码头离的很远,得好长时间才能赶到。

梁元一路用鞭子让马快一些,千万别迟了,要不然夫人就收不到侯爷的信了。

可他再着急,马也有极限。

等他到码头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梁元心道?坏了,他们夫人这会儿怕是早都走了。

正在此时,他看到了房嬷嬷。

房嬷嬷正在码头的小摊前停留,似是想买些糕点。

梁元眼睛一亮,他连忙上前:“房嬷嬷,你们还没走?”

房嬷嬷吓了一跳,半晌才反应过来:“梁元,你怎么来了?”

房嬷嬷有些激动:“莫不是侯爷他变了意思?”

房嬷嬷到底经历了许多事,她能瞧出来,陆霁和苏桃两个人还是有机会和好的。

梁元摇了摇头。

房嬷嬷失望地叹了口气,她是真心觉得陆霁和苏桃般配的很。

不过事已至此,她多说无益。

房嬷嬷问梁元:“既如此,梁元你怎么来了?”

梁元把信递给?了房嬷嬷:“这是我在侯爷书房发现的,想来是想送给?夫人的,我这才急忙赶了过来。”

房嬷嬷接过了信:“你怎么不自己交给夫人?”

梁元一噎,然后道:“我就不上船了,想来夫人也不想看到我吧。”

说实在的,他是怕见到苏桃。

他怕他忍不住把实情全都告诉苏桃,这才转交给?了房嬷嬷。

房嬷嬷收好:“也好,等会儿我上船便交给夫人。”

想来是侯爷想要叮嘱夫人的话吧。

她能看出来,两人就算是和离了,也不是撕破脸面那种,彼此还是很和谐的。

“对了,房嬷嬷,都这个时辰了,按说早该开船了,你们怎么还没走?”梁元又问房嬷嬷。

房嬷嬷:“这不是方才有位宗室子弟,说是要乘船,就耽搁了些。”

苏桃不再是靖远候夫人了,一切自然要低调,故而就给那宗室子弟让路了。

梁元心道?这样也好,要不是这宗室子弟,他这封信还送不出去呢。

梁元事情都办完了,该交代的也都交代了,也是时候该走了:“房嬷嬷,那我先?回?府了。”

走了好几步,梁元忍不住回过头来,又道?:“房嬷嬷,你千万照顾好夫人。”

这可是他们侯爷的命。

是他们侯爷不惜付出如此代价,都想护住的夫人。

房嬷嬷点头:“你放心。”

她这辈子无儿无女的,也没什么?子侄,下半辈子就跟着苏桃过了,自是要尽心。

这下,梁元没什么?可说的了,他转身骑了马走了。

房嬷嬷也买好了糕点,她回身上了船。

方才那位宗室子弟的船也开了,她们这艘船的船夫也开了船。

刚一开始,船行的有些慢。

苏桃叫人打开了窗子,然后看着水面上的景色。

房嬷嬷进了船舱,她把信放到苏桃身旁的案几上:“夫人,这是梁元方才送的信。”

苏桃一看就知道那是陆霁的字迹,毕竟她临摹了上千万遍。

可陆霁怎么会又有一封信给她呢?

依着陆霁的性子,该说的都说了,该办的也都办了,怎么还会给?她信?

可她一时间竟然不想打开这封信。

她有些不敢看陆霁这封信。

房嬷嬷看出苏桃心情不好,也没再说什么?,便退下了。

房嬷嬷一走,屋里就剩下了苏桃和雪球。

雪球一直在靖远侯府长大,没出过门,这会儿看着陌生?的境况,自是有些害怕。

它依偎在苏桃怀里,喵喵叫个不停,声音也很细弱。

苏桃心疼极了,她摸着雪球的毛发:“雪球乖,不怕,等到了洛州我们就有新家了。”

雪球正喵喵叫着,忽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它粉白的小爪子落到了那封信上,似是在疑惑,这信上怎么会有陆霁的味道。

苏桃有些失神。

她把雪球放到一旁的小窝里,然后打开了这封信。

她还是想知道陆霁还想和她说些什么?。

一展开信件,入目而来的就是熟悉的字迹,再一看第一行字,苏桃就瞪大了眼睛。

什么?叫得知他的死讯?

这是什么?意思?

苏桃几乎不能思考,她本能地顺着往下看。

直到看到最后一句话:“有我这么?一个人,即使身处地狱,也曾因你而向往阳光。”

苏桃的眼泪大颗砸在信纸上。

陆霁,你这个大骗子!

作者有话要说:ps:和离书引用自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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