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梦里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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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好,眨眼。”

“听得见吗？痛不痛，这里呢？”

“好,别动。”

病房里,医生给程野做过了细致的测试之后,让护士先给程野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口，然后走出病房来，和走廊里站着的小秦总汇报一下进度。

小秦总正在抽烟。

他手上的伤口用纱布稀里糊涂的乱卷了一通,隐隐还能透过白色的纱布窥探到一片暗红,但那靠着走廊墙上的人并不是十分在意，他垂着头，点着一根烟,肩膀靠在墙边,垂着头抽。

浅浅的烟雾顺着小秦总的手指头往上飘,飘到了头顶上,又逸散开来,将小秦总整张脸都裹了起来，从医生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小秦总的半张侧脸，以及他带着血的手指头。

医生都涌到喉咙口里的“医院禁止抽烟”又给憋回去了,他们整个私人医院都是秦家的,他一个小职员儿，上哪儿管人家公子爷呢？

“小秦总，已经检查完了,人没什么大碍，就是轻微脑震荡造成的听觉损伤，休息休息，过几天就能听清楚了。”

医生说完之后，半响没听到小秦总的回复，医生抬起眼帘来看了一眼，发现小秦总正在往窗外看，他的视线也跟着落过去，看见医院门口正闹成一团。

一对夫妻正在他们私人医院的门口吵闹，看样子是想要进门，但是被保安给拦住了，不让他们进来。

毕竟这里是家私人医院，不能让外人随意出入。

他们这家私人医院并不大，一共也就前后两栋楼，楼下是一个小花园，他们能从楼上俯瞰到花园所有的地方，说是一个私人医院，其实不如说是一个“富人的后花园”，平时这个医院都不会有人来住，他们的服务对象也只有秦家的一些亲戚。

换句话说，他们都是秦家人的私人医生。

而门外这两个，看起来好像不是秦家的人。

医生也只是瞥了一眼，就赶忙收回了视线，正准备找个理由先走呢，却突然听见小秦总开口了。

“病人现在能见人吗？”

“能。”医生怔了一瞬，连忙回答：“精神状态和身体状态都没问题，都是皮外伤，只要情绪不过于激动就行。”

然后，他看见小秦总夹着烟的手点了点窗户，医生看过去，又一次看到了那对在医院门口试图进门的夫妻。

“你过去，告诉他们，程野现在状态不好，不能见人，让他们过几天再来。”沙哑的声音落下，那只夹着烟的手直接把烟蒂掐灭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然后转头进了病房。

医生愣了两秒，然后扭头快步下了楼。

病房的门被轻轻拉开，又被缓缓关上，秦绝往嘴里塞了一块口香糖，一边嚼着，一边往病床旁边走。

私人医院的病房说起来是病房，其实都可以当宾馆看，占地大概一百多平米，一进门就能看见两张病床。

病床后面有一扇大落地窗，右边还有沙发电视，还有一个隔间，给陪床的人住，右面是洗手间，床边有摁铃，只要摁一下铃就会有护士来，不管是端茶倒水还是送饭点餐都能做。

而此时，病床上的人拱成了一小团，拿被子盖住了脑袋，只有被子底下一拱一拱的，不知道在干嘛。

秦绝刚走近，又想起来他没来得及换身衣服，现在还是满身的泥土和血迹，他刚退了半步，就见那被子里探出了一颗小脑袋。

程野之前在车里磕伤了脑袋，所以额头前围了一圈的白纱布，栗色的头发在白纱布里支棱起来，毛毛躁躁的，看起来手感很不错。

程野只肯露出来一双眼睛来，鼻梁以下全部都用被子给盖住了——因为程爸爸扇他的那个耳光已经彻底肿起来了，自从程野见了镜子，看到了自己一边脸高高的肿起来之后，就绝不肯让秦绝看他的全脸了。

“腻肿磨——”

脸肿起来之后，连带着话都说不明白了，舌头好像大了好几圈，程野想问一句“你怎么不过来”，说到一半儿又憋回去了。

秦绝就自己走过来，坐到了程野对面的床上，他身上除了泥就是土，不想坐脏程野的病床。

他也没比程野好哪儿去，身上的西装早都被泥土给裹了一圈儿，看上去灰扑扑的，腰腹上还被玻璃碴刮出了血痕，当时忙着把程野拖过来，还不觉得疼，现在一坐下，精神一放松，反而觉得身上的伤痕都疼得厉害了。

程野正慢吞吞的从被子里爬起来呢，他还没忘抱起来被子遮盖住自己的脸，努力的隔着一个被子，瓮声瓮气的问：“腻，肿磨不过奶？”

秦绝本来心情不太好，但一看见那双滴溜溜乱转的大眼睛就觉得心里头好受一些，他站起来，走到程野前面，哄着程野把被子拿下来。

“别捂着，擦到伤口不好。”他说了一句，见程野没什么反应，拔高了音量，又说了一遍。

程野死活不肯松手，誓死捍卫自己这最后一层遮羞布。

秦绝看的好笑，一时间没忍住，低头花花了两句：“你当时亲我的时候，比现在难看多了。”

程野怒了，扯过被子盖住脑袋，在被子里一阵乱滚，死活不肯再看秦绝了。

秦绝在床头边儿上站了一会儿，笑着靠近了些，在床头前跟程野说：“刚才程伯父和程伯母来医院门口看你了，我给挡回去了，过几天再让他们来见你，好不好？”

程野在被子里藏着，没动静，不知道是想见还是不想见，秦绝也只是通知他一声，没有要问出个回应来。

从私心上来讲，秦绝是不想让程野去再和他父母有什么牵扯的，这种教训一次就够了，但说到底那也是程野的父母，秦绝也不能真的把两边人都堵死了，只是，他再也不会放任程野去跟他父母自己接触了。

如果不是他今天开车赶过去的及时的话——

一丝戾气又开始在胸腔里涌动，秦绝只要一想到今天早上的场景，他就凭空一阵烦躁，就算程野近在眼前，也不能让他好受几分。

“笃笃。”突然间，门外有人敲门，秦绝喊了一声“进”，秘书就走了进来。

“秦总，您的衣服。”秘书是接了秦绝的消息来的，手上拿的也是一套寻常的西装。

秦绝接了之后，让她先出去。

秘书走了，秦绝拿着衣服往洗手间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看床上的蚕蛹：“性感帅哥在线沐浴，要不要看？”

程野隔着被子，气哼哼的回了一句：“啵看！”

秦绝心里头又舒坦些了，他走过去，一边脱衣服一边说：“我洗完了之后还要回公司一趟，等晚上忙完了来家接你，给你买了新手机，放在沙发那边儿，对了，还有一件事。”

秦绝一回过头来，就看到程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探出了一双眼了，在被子里面看着他，秦绝脱衣服的手一顿，然后一本正经的说：“还有一件事，一会儿千万不要偷看我洗澡，按照我们神族的规矩，被偷看到了的话，只能下嫁给你们这种放牛娃了。”

放牛娃用行动表示自己绝不偷看——他又把被子卷上了。

仙子绝当着程野的面儿把自己扒个干干净净，然后直接进了洗手间。

等洗手间里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按捺不住的放牛娃才从被窝里面探出来个脑袋来。

人家又没进去看，在被窝里偷偷看一眼而已啦！

但他一探出头来，第一眼看见的不是浴室，而是他对面床上摆着的秦绝的衣服。

白色的衬衣被随意放在最上面，能清晰的看到暗红色、结块干涸的血液，条条印在白衬衫上。

程野看的脑袋一懵。

秦绝受伤了吗？

他都不记得了，从公路上见到秦绝开始，他的脑袋就一直很疼，到了医院，做了检查，躺下了之后才好受一些，也没太关注秦绝，他一直见秦绝行动自如，就以为秦绝没受伤。

秦绝受了伤，为什么也没去找医生包扎呢？而且，打从刚才开始，秦绝就一直在他身边绕来绕去的，也没见他喊疼。

程野在床上忍了三五秒，实在是忍不住了，他慢腾腾的从床上爬起来，一走路就觉得浑身都跟着酸疼。

不过他身上多数都是青紫的撞击伤，一点割伤都没有，他甚至都想不到秦绝身上的血是从哪里来的。

那么多的血，应该是被什么很锋锐的东西割伤才会流出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