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第一百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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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迪恩其实注意到了卢修斯这一刻的异常。

但，精灵禁卫始终是围绕着精灵王工作的。就在他迟疑着应该跟从还是停下的瞬间，巫师便已经转过身去，神色如常的迈开了脚步。

禁卫统领似乎没有发觉任何的不对劲，心底却忍不住感到一突。

因为这一次没有再刻意保持那半步的距离，卢修斯晚了加里安两步跨进瞭望台的时候，瑟兰督伊已经站在了围栏的边上。

本来，加里安选择追上精灵王的脚步就是为了说些什么的。他想要改变瑟兰督伊放任卢修斯离开的念头。

但是，卢修斯走进这瞭望台，却发现精灵总管远远落后了精灵王五步的范围，就站在这门廊的旁边。

顺着加里安的视线望过去，紧跟着卢修斯跨进来的哈迪恩同时呆住。

一只手搭在围栏之上，瑟兰督伊凭栏而望。

他的跟前，平台之下是在酒精催发下已经浮起微醺氛围的宴会。森林天际线以上，是在焰火喧嚣冲击之上还在尽放光芒的璀璨星空。

跳跃的火光与烂漫的星光在瑟兰督伊的背景幕上奇异的融合，仿佛勾勒出一层明亮的光幕，包裹在精灵王的身周。不应存在这世间的美丽共同构筑出漂浮在瑟兰督伊灵魂之上的最华丽冕冠。

卢修斯抬眼望去，满眼璀璨。

繁华浮世，这华美得几近神圣的景象让加里安几乎生出膜拜的冲动。

眼看着加里安脸上浮现崇拜的恍惚，卢修斯却突然觉得心脏刺痛了一下。

宴会的美妙音乐与火花飞扬飘荡，隐隐约约连成的光线明暗变化，就像会呼吸的生命线，一头牵着精灵王，另一头连着这世界。

卢修斯的眼中，美丽异常的生命线就像在蓬勃萌发的枝桠，它们勾缠上了瑟兰督伊身周的光华，生长着，却又缱绻着，一点一点枝繁叶茂。

精灵们对精灵王的依恋就像是永远不会消失于这个世界之上的呼吸节奏，即使瑟兰督伊终于退让开了给莱戈拉斯的舞台，却还依然对他如影随形。

分明是美得让人窒息的华美画卷，卢修斯的双眼却被心底突然升起的阴翳淹没，刺痛起来。猛然升腾起的无形之火包裹住他站的笔直的身体，还裹挟住了他的声音。

一片漆黑之中，这些代表着最蓬勃生命力的光亮线条便在瑟兰督伊的位置汇聚成一个惊人的光团，引着卢修斯心底的那股毁灭欲望，蠢蠢欲动。

黑暗与光明之间的边界讽刺版的倒转，黑暗之界的极亮紧紧黏住了光明之域的极暗。最为清晰的双线撕裂开了两个世界。

“站在这一切繁华之上的你，美得让人窒息。时间分明在不停地流逝，但你却被这种繁华永远定格在这里。他们的世界不断萌芽，生长，璀璨而炫目地散发出自己的生命力。而你静静地站在这一切之上，又深埋在一切美丽之下。这些往上延伸的光点和绚丽越是灿烂，那逆向的绳索就越深入你的灵魂，就像那不断生长的根系，把你紧紧的缠在这里，动弹不得。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微笑着，守护着，等待催发着这生命力的时间慢慢消耗你，直到慢慢变得不存在，然后在没有人察觉的时候化为乌有，一片虚空。说不定人们前一刻还在歌颂着你的伟大，下一秒却好像脑子里所有关于你的记忆都被抽离，迷茫的眼神最终也沉没在漫无边际的繁华喧闹之中。”

穿过边界的声音冰冽得突兀，卢修斯眯起了眼睛：“但我一点也不想成为这份美丽得醉心旁观者。事实上，每次见到这样的你，我都会不可遏制地生出一股破坏的欲望，用幽不见底的黑暗焚毁禁锢着你的，但也是你所珍视的一切。”

“卢修斯！”加里安惊叫了一声，忽然觉得卢修斯身上生出一股让他全身颤栗惊悚的气息。

幽暗的气息最终凝结成一个诡异的笑容，卢修斯勾出一个摄人心魄的笑，语气忽然轻得像魔鬼伸手最蛊人的诱惑：“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不需要你的那一天会是怎么样？”

惊骇的精灵总管和禁卫统领争抢着想要否定卢修斯言语中所勾勒出的世界、阻止精灵王的回眸。但他们却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堵住了口鼻、捆住了身躯，发不出任何声音，做不出任何动作。

瑟兰督伊终于还是侧过脸来，不曾畏惧的视线就这样一步踏进了卢修斯深不见底的视域，跨进了魔鬼的灵魂之中。

精灵王露出一个前所未见的灿然笑容，明丽得就像不容许被存在在这世界的景象。

卢修斯被霎时间的灿烂侵吞去所有的视线，却忽然觉得有一根纽带，恍若无物地轻轻穿过了隔绝整个世界的那道光幕，悄悄缠上了他的指尖。

“嗯。”他轻声应道。

积蓄全部力量堆积起来的锋利明明坚不可摧，最终却是顷刻土崩瓦解。

这一刻，瑟兰督伊的浩渺心境漫过了卢修斯曾经和现在的种种不甘。

他终于发现，自己的鼓噪、试探、执拗与对抗，最终还是不能撼动瑟兰督伊牢不可破的信仰。

一直以来，是他拒绝被动等待，所以精心算计。是他一厢情愿的伺机而动，也是他自己自顾悲愤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