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一念成魔（三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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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笙的话在此刻响起,是那么的不合时宜,以至于引得大家都忍不住停下看向他,可他只用那双清澈的眼睛看着玄谷。

人间的梅子茶啊。

跪在地上的扶鸾微微动容,在人间的神宫里,为大人做梅子茶的那段时光,现在回想起来,已经像是做梦一样了。

那时候的玄谷,尚且还是一介凡人之身，她虽然弱小，脆弱，却比任何时候,都能更敏锐地感受到那些美好的，生机勃勃的，生命里的小确幸。

可是现在的玄谷已经不会了，她无限趋近于谷神极恶的一面,强大无比,却没有多余的悲悯感情，更是毫无慈悲之心。

玄谷被打断，折过头去看凤笙,道：“这里不是人间,也没有梅子，哪来的梅子茶？”

凤笙指了指跪着的扶鸾：“大神官会做梅子茶的，留下他吧。梅子我可以请萝烟帮我种，行吗？”

扶鸾讶异,这魅灵之主，竟是想在玄谷面前，保下他？

他并不认为凤笙是什么善于耍弄心机的深沉之辈，可也想不出凤笙为什么要救下他的理由。

座上的少年生得精致漂亮的脸上是纯真而干净的气质，心思全在脸上根本瞒不了人。他只是单纯地不想要玄谷杀了真心待她好的人，之前在神宫里，扶鸾仔细周到侍奉玄谷的心意，他是看在眼里，能感觉到扶鸾是真的用心的。他相信这样的扶鸾，不会有害玄谷的心思。

而且，虽然别人看不出来，可凤笙却知道，玄谷她，也不是真的想杀扶鸾。她对扶鸾，是失望大于怨恨的。扶鸾曾是她最宠爱，最信任的道子，她一定要追究扶鸾，是以为他在帮着帝灏伤害她，可今日扶鸾的解释，多少解开了她一些心结与误解，让她明白，帝灏和扶鸾的本意，并不是害她，只是他们用错了方法。

而如今她将扶鸾逼到如此田地，只是谷神邪恶面的残忍本性在驱使。恶念之下，原谅赦免扶鸾的理由便微不足道，说服不了玄谷她自己。

那么凤笙给出的理由足够说服她吗？

他想喝扶鸾做的梅子茶。

玄谷压了压额头，低垂下眼睛。

“既然你想喝他的梅子茶，那从今往后，便让他跟着你。”

玄谷挥了挥手，厌倦极了：“都出去吧。”

凤笙一下高兴地从椅子上跳下来，蹦蹦跳跳到玄谷面前，歪着头亲了亲玄谷的脸颊，弯着眼睛笑着凑到她耳边悄声说：“那我晚一点再来找你。”

一身环佩银饰在凤笙欢快的脚步声里琳琅作响，摆了摆手，凤笙示意萝烟跟他一起走，路过抱着扶鸾的帝灏时，凤笙揪了揪帝灏的肩饰，示意他扶着扶鸾快点跟上。

帝灏临走之前看了玄谷一眼，她的身前有一根燃烧着白色苍焰的灯柱，跳动的火焰将她的影子照在身后的墙壁上，孤单又黑暗的一片。

帝灏觉得有些苍凉，那种凉意，比他所修的寒寂帝道，似乎还要更冷。

咬了咬牙，帝灏终究没有再说什么，他不确定，玄谷法外开恩的机会会不会再有第二次，他也怕，玄谷会突然反悔，还要要扶鸾的命。

这位造养了他的真神，除了本能的对她的痴眷，他其实一点都不了解她。

走到外面的帝灏轻轻摸了摸胸口的位置，那里使他痛不欲生的禁制，明明已经解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玄谷映在墙壁上的影子，帝灏依旧觉得胸口那个地方，刺疼得很。

攥了攥手，大概因为所修道法的关系，帝灏的手是冰的，身体也是冰的。他想，如果自己身上是烫的就好了，抱着她的话，她应该会觉得暖和的吧。帝灏对温暖所有的印象，都来自刚被造养出来的时候，玄谷带给他的感觉。他觉得那温暖很好，他也想要有一天，把那样的温暖，还给玄谷啊。

凤笙在前面带着他们到另一处宫殿，他的住所去住，半路上碰到了从书房出来的太攀一行人。

两方相逢于一条窄道上，碰面之后彼此都是一愣。

太攀堵在那条道上，一个人就占了一半的路，看见虚弱的扶鸾倚靠着帝灏，想起两人之前从玄谷那里得到封地的好处，一时忍不住阴阳怪气道：“本王还以为是谁呢，这不是我们帝君刚刚赏识的红人么？”

帝灏蹙了蹙眉，对太攀这样刻意的挑衅，只是冷面以对。昔日太攀势不如人，在他面前还收敛一些，如今神族已然没落，妖魔二族崛起，他又得了玄谷的支持，自然再不用在他这个神族之主面前伏低做小了。

妖王太攀能屈能伸，可帝灏却是宁折不弯的性子，除了在玄谷面前，他不曾对别人低过头。即使他今日已经失了势，却不容得太攀这样践踏欺辱。帝灏正要回击之时，身前带路的凤笙却开口道：“你们这是要去找玄谷商量事情吗？”

他没有管太攀话里的阴阳怪气和刻意针对，不知是听不懂他们话语里的心机还是听懂了却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在意。

太攀顿时觉得自己这直拳打得不知歪到了那里去，全无力度，只能瞪了凤笙一眼。

白尧也看见扶鸾身虚体弱的样子，出于共事多年的情谊，不愿意在此时为难扶鸾和帝灏，凤笙引过话题，他便接了话：“是的，我们正要去找大人复命，你们这是？”

“我带他们去那边休息。既然你们要找玄谷，就快去吧，她现在一个人待着，不要让她等太长时间哦。”

白尧点点头，对身侧的太攀和北辰说：“走吧。”显然是提醒他们不要浪费时间和帝灏扶鸾二人纠缠。

太攀只能干生气一场，也不想玄谷久等，虽然心有不甘，却也没和他们再纠缠了。

几人错身而过，走远了，凤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低低的一声：“多谢。”不是谢凤笙刚刚在太攀面前解围，而是谢先前在玄谷面前，他救了扶鸾。

凤笙回过头，帝灏正不自在地撇开视线。凤笙摸摸后脑勺，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又把头转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