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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得天色微沉,地昭卫死伤过半,姬谦终是令那黑影现身,正欲吩咐,却见东面山坡上一队精骑气势汹汹奔袭而来,迎着漫天霞光,恍似天兵神将。
姬谦微微一惊,那迎风招展的青锦将旗上毫无纹饰图徽,唯一个血红的陈字,平淡而刻板,低调而压抑,不是传说的中的陈家军血字营又是哪个。
四王爷所派的这些死士杀手虽是几经训练,却哪比得上这些刀口舔血,踏着尸海过来的精兵?
更重要的是,人数压根不对等......
这奇葩的战斗持续了小半个时辰,姬谦站在竹林旁,负着手静静的看。
血字营配合默契,变阵极快,几乎是毫无伤亡地结束战局。
陈延青人老实,因为沾了一头一脸的血,不好意思近王爷恩人的身,半近不远地下了他那匹壮实的黄膘马,行了个不伦不类的拱手礼。
姬谦眯眼,笑道:“阁下便是陈延青陈将军罢?今日要多谢阁下了。”
陈延青听不出客套话,只涨红着脸,不住摆手,嗑嗑绊绊道:“环......瑜林找......我,投,投靠王爷,这......这是应,该的。”
姬谦本也猜出了这层,只道:“将军之意,本王知晓,若将军愿意,本王当以上卿礼待之,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陈延青呆陈延玉可不傻,他本是在后头指挥变阵的,此刻忙令亲兵将他扶到姬谦身前不远处,强撑着跪下。
他的瘫症是后天落下的,有了名医调养自然痊愈得快,如今也只是腿脚无力,不能久站罢了。
避开旁人欲搀扶的手,陈延玉伏首拜道:“当年王爷救臣一命,臣应以死相报,臣兄亦然。”
说着,瞥了陈延青一眼,知道弟弟意思,陈延青就地解了浴血的甲胄,露出一身内里的青衣,跪到姬谦身前。
他自掀了面具,姬谦看去,只见陈延青俊朗的面上一大片赤红胎记,从左额蔓至鼻翼,却是显出许多狰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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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瑜林从赵老爹那听了个大概,细一推测便明了原委。
陈延青当时打了胜仗班师,应是惦记赵嫣然生辰,脱离队伍,紧赶慢赶早了大军四五日上到京的。
那时他形容落魄,又加上嘴笨,见了赵嫣然就结巴,被赵大舅当成傻大个留下来打杂,几日光景里不知不觉就入了赵家人的眼。
“小子实诚,我看着不错,你娘也是有意的,穷是穷点,好歹将来有咱帮衬......”
赵老爹上了年纪,有些唠叨,但沈瑜林最是耐心的人,面带微笑,由他抓着手絮话。只是听到这句,他强大的意志力还是没有压过抽搐的嘴角。
陈延青穷?莫提他这些年洗劫的战利品,只这几日今上敕造的大将军府里来来回回的赏赐与厚礼,便抵十个贾政的身家不止。
看赵老爹这意思,是准备招他入赘?
陈大将军......一个谎要用无数个谎去圆,祝你好运。
给沈府递了信,说是歇在赵家,沈瑜林也不忙旁的,只坐在桌边撑着手看赵嫣然绣花。
淡雅的颜色,精致的构图,正是他早上画的墨梅凌雪。
烛光暖晕,沈瑜林忽地想起初还阳时,他也曾这般于烛光里,侧头看她绣花。
不由微庆幸,还好当时,没有弃她而去,不然哪来的这般岁月静好,听雪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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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积了薄雪的回廊,沈瑜林一路解下披风,挂在正堂屏风旁。
沈襄坐在左侧主位上喝茶,见他这般,责怪道:“也不怕冻着。”
沈瑜林接了老管家递的温茶,一气儿灌了大半杯,笑道:“徒儿心中欢喜,竟觉不到这冬日寒意呢!”
永宁王昨夜便入了城,此事也已上达天听,虽今上只是禁了永宏王的差事,但以他手段之低劣,人品之狠辣,想必已被圣上排除在储位之列。
陈延青简直是及时雨,永宁王的底牌没用上,这件事上功劳最大的便是沈瑜林。
沈襄道:“切莫太骄傲,如今你一只脚踏进了仕林,更需谨言慎行。”
沈瑜林凤眼弯弯,道:“徒儿知道。”
沈襄见爱徒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彷彿一只讨赏的小动物,霎是可爱,不由心中一软,道:“此番你做的很好,同辈之中,无出其右。”
沈瑜林面上欢欣,心里却深深地叹了口气,同辈之中,无出其右......
当年的后遗症终于开始影响了他的心智,他越来越像个真正的少年了。
说来可笑,两世为人,他真正少年意气的时光却唯有那金榜题名的两个月,与同窗煮酒斗琴,赌棋论诗,大雁塔下纵笔题词,何其轻狂快意。
只是,母亲的死让他每每忆起这段时光,都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不能想,不敢想,不愿想。
要爬得更高,更高,将那些人踩在脚下......
功名,功名,唯有功名!
......
沈瑜林闭上眼,轻轻吐出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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