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神降至日（九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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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谷并非不知晓那些天道裁决者们私下里的小动作,她知道,却无视了,只因为,她根本不在乎。

这样的姿态很狂妄,但是现在的玄谷,有这个狂妄的资格。此刻,在玄谷眼中,这些天道裁决者们，就像可笑的猴子，无论他们如何折腾，都无法给她造成什么伤害。

重新回到自己身躯内的白尧跪在玄谷的面前,难掩心中的激动。

多少年了，他终于又可以追随在她的身边，这样的情形甚至让白尧有一种幸福得想要流泪的冲动。

“大人……”

“嗯。”玄谷笑了笑，垂着眸子看着跪倒在自己身前,一身银甲,英武非凡的男人。“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曾经的战神，已经足够完美，只是因为赤金水的缘故,白璧微瑕,让他有一点点缺陷，但是现在，被重塑了身躯的战神，已经毫无弱点了。

白尧抬起头,用一双琥珀宝石般的眼睛看着玄谷，眼中漾起温柔而迷人的笑意：“从没有像现在这么好过。”

倾城暖阳般的目光下，隐藏着一层化不开的缠绵痴眷。

玄谷看着白尧的眼睛，轻轻笑了笑。

“我带你走。”玄谷说。

白尧的喉间涌起一股难言的酸涩，他只是用力点了点头，因为害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哽咽出来。

他们所在的这个空间，因为逐步脱离化外之天，已经变成了一个新的，巨大的牢笼。显然，这是天道裁决者们，重新开辟的战场，也是他们为玄谷准备的坟冢。不同于玄谷有放过他们的意思，他们并没有打算这么轻易放过玄谷。

之前玄谷说，她不是什么魔鬼，所以不杀他们，但实际上，并不是她有多么无私伟大，而是这些规则化身的天道裁决者们，已经和这个世界，共存了太长的时间，他们的规则，渗透了这个世界的方方面面，如果贸然抹杀掉他们的存在，便意味着这个世界旧有的规则和秩序，会被全部打破推翻，万物会重新陷入无序和混乱，就像曾经的十荒混沌世界一样。

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万物生灵的引导，混沌会再次归于有序，但是那个过程太漫长，对万物生灵，以及谷神化身的她来说，新规则的建立，也是个会有持续时间很长的阵痛的过程，不到万不得已，玄谷不会用那么极端的方式来做这个事情。

玄谷打算暂时放过他们，天道裁决者们的存在，对她，对这个世界来说，已经像是病入膏肓的顽疾，根本无法简单轻易地拔除。而旧规则废弃之后，需要新的规则来替代。

所以，玄谷不会一次性把所有裁决者全部杀死，她要一个一个，慢慢杀。要在每杀掉一个裁决者之后，有足够的时间来弥补被抹杀掉的裁决者所空出来的规则的缺口。

这个道理很简单，就好比一座巨大的房子，这个房子里的每一块砖瓦都已经被蛀虫腐蚀了，长此下去，不过苟延残喘，最后房子总会倒，到时候大家一起死。要救这个房子，有两种方法，一种，是彻底推倒，重建一个完全新的，但是这样的话，生活在房子里的人就暂时没有房子住了。第二种，便是去一点一点翻修这个房子，保留它的框架，房子虽然破破烂烂了，但好歹还能遮一遮风雨，而坏掉的地方，只能一点一点修理得合乎自己的心意。

现在的玄谷采用的是第二种策略，但是，很显然，房子里的蛀虫是不愿意被清除出去的。

谷神化身与天道裁决者无法共存，而玄谷要对天道裁决者们赶尽杀绝，他们也不会坐以待毙，便准备先下手为强，杀死这个世界真正的主人。

白尧起身，伸手招来，手中出现一柄银枪，那是他从前征战三界时，惯用的兵器。

他立在玄谷身前，直面外围成百上千的天道裁决者。淡漠的琥珀色眼瞳抬起，眼中无惧无畏。

一步踏前，浩荡的灵力波动在白尧脚下爆发，刚刚成型的牢笼，都好似在他脚下战栗，轻轻一颤。

“拦我者，死。”

是与玄谷一脉相承的狂与傲，是有着不输于曾经半步天道小帝君实力的战神该有的气魄。

洞察站在一群天道裁决者前面，虽然没有面容，但那捶胸顿足的样子，显然很是气急败坏。此刻他正懊恼自己丢了战神之躯，白尧又是如此狂傲地挑衅，他焉能不怒，便道：“区区战神，也敢在我等面前猖狂？你的对手，是他们！”

他话音一落，关着萍汀和墨华的牢笼出现在玄谷和白尧所在的空间里，小牢笼一入大牢笼，落地而开，萍汀和墨华走了出来。

白尧身后的玄谷一怔，便与瞳色血红的墨华目光相碰。后者的视线冷冰冰地扫过他的脸，竟像是完全不认识她一般。玄谷又去看萍汀，萍汀的目光亦是如此冰冷。

此情此景，玄谷自然看了出来，必定是那些天道裁决者们对他们二人做了什么。玄谷心中不由大怒，转头看向他们身后的裁决者，夭若横扫出一道绯红剑气，嘭地撞在那些裁决者们身前数尺处的规则之壁上，霎时围困着玄谷和白尧的巨大空间，都荡开一圈灵力波动，连带着外面的化外之天，都巨震了一下。

好在这个牢笼比之前的那个，更加巨大，禁锢的力量也更强，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被打破的，但若是玄谷一直打下去，破也是早晚的问题。没有哪个裁决者天真地以为，这个牢笼能永远困住谷神化身。他们要做的，就是在牢笼碎裂之前，把玄谷扼杀在里面。

众位裁决者一起用规则的力量，将出现了一些细小裂纹的牢笼补好。不知哪个裁决者惊怒交加地对萍汀和墨华说道：“荣枯、时空，杀了他们！”

听到指令的萍汀和墨华，微小地迟疑了一下，却是一起袭向了白尧。尽管他们现在已经完全不认识玄谷了，可潜意识里，却依旧无法对玄谷动手。

就这样，萍汀墨华白尧三人又战到了一处，玄谷正欲上前，帮白尧限制住那两个花灵，可面前忽地起了一片白雾，她一脚踏入了那雾中。

天道裁决者、萍汀、墨华、白尧，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满目的白雾。

玄谷以神识感知，此刻她还在那巨大的牢笼里，却是被着白色的幻雾带到了另一个独立的空间。是天道裁决者的小把戏，趁她忧心萍汀和墨华之际，给她下了这样一个圈套。

化外之天是一个独立的空间，刚刚白尧和她所在的那个地方是从化外之天中分离出来的一个空间，现在她所在的空间，应该是在刚刚的那个空间之内，这是一个空间套空间再套空间的三层空间。

看穿了这一点之后，玄谷冷笑着挥散了面前的白色幻雾。周围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她看到这个空间的正中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人。

玄谷走过去，看清了里面关着的那个人。

是她的一个道子，清致。

原来那些天道裁决者们不止抓了萍汀和墨华，还抓了清致，把他关在天雷牢笼里，日日折磨。

清致无力地垂着头，如果不是雷电劈打在他身上之后，肌肉还有轻微的抽搐，几乎已经与死去无异了。

玄谷看着她的道子被折磨的惨象，愤怒之余，满是心疼。一击之下，玄谷打碎了关着清致的牢笼，笼中的雷电随着牢笼破裂而消失，玄谷上前一步，轻轻扶着掉出来的清致坐在地上。

清致软在玄谷的怀里。

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停止的雷击，让他还以为是那些天道裁决者们的对他罕见的恩慈。但是这一次和上一次不同，他没有直接摔在冰冷的地上，而是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清致，清致。”有人轻轻抚摸他的脸，叫那个他都觉得陌生的名字。

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那个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人。

灼热的眼泪流在玄谷的手上，她轻轻拨开清致蓬乱的头发，清致那双漂亮幽黑的眼睛只露出来了一下，清致却猛地把头撇过去，藏在玄谷怀里。

他的手紧紧抓住玄谷的衣袖，无声哭泣的样子，十分委屈。

玄谷见他如此，知道他在这里必然是经历过许多痛苦，心中也非常酸涩，抱着他，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没事了……”

清致无声地流泪，像是要把这辈子的泪都流干。很久之后，他终于平静了下来，开口和玄谷说了第一句话。

“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让我受这么多的苦？”

玄谷一下愣住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活得生不如死。我好恨你，恨你为什么要创造我，让我感受这种没有尽头的苦难。”

玄谷的脸色变得苍白。

“我想死，可是你给我的身体，让我死不了。”

“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