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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婆娘,老子不言传,你真当我是那家养的雀儿,忍你半辈子了,我在人前为这个家扑腾,你一句暖和人的话没有,回回在节骨眼上给我难堪,给我气受,今天我也不给你让寸了,谁叫你不长眼,不长眼!”

魏义海拎起来拳头,捶在贾桂兰脊背,贾桂兰的脸贴在水泥预制板,露出来的钢筋抵在她额头,她一边嚎一边哭。

“你打,你使劲儿打,你打死我了,我兄弟范春逮了你关监狱。”

魏义海呸了口唾沫在地上,放开贾桂兰,一边骂一边挽袖口,“那碎怂敢回来,我还要找他还钱咧。”

魏义海说到这里,眼睛眯起来,贾桂兰被旁边的人扶起来,她崩脱助她村妇的胳膊,冲到魏义海跟前,狠狠地挠在魏义海脸上,魏义海脸上登时两道血印子。

“老娘瞎了眼,跟你过了半辈子。”贾桂兰哭哭啼啼,瘫坐在地上,哭天抢地。

魏义海摸了把脸,搓了搓指头的血,对着贾桂兰的脸就抬脚,一对眼睛睁得铜铃大,带着血丝丝。

“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和你那鬼见愁的弟弟合起伙来诓我的钱--”

眼看那能踩碎石头的硬皮鞋要踢在贾桂兰脸蛋,围了一圈的村民脸上,各有各的表情。

女人们不忍看,男人们表情麻木。抱着看笑话心态的村民占绝大多数。这年头,都关起门来过日子,各自奔各自的,但凡有点供茶余饭后的谈资,都不愿错过。

这拥过来看热闹的人就更多了。甚至于都将武陵这条主街给截断了,耳边汽车喇叭不断,魏义海那只脚烦躁地向前蹬,将他心底积攒的不忿全部倾泻。

“慢着--”

众人向声音来的地方看,许笳身穿黑衣,眼眸似秋日的寒霜般冰凉,喝止住了魏义海。

“你又是谁?”魏义海的腿抖了两下,缩回踩在地上。他眼珠子转了两圈,想起了什么,脸上的表情仍带着傲慢,以及蜜汁得意。

“扶贫干部也管老百姓炕头那点事?”魏义海吸了两下鼻子,流里流气地说。

许笳拉起贾桂兰,将哭得不成样子的女人安抚到旁边,让两个热心肠的妇女照看。

她走到魏义海面前,挺着脊背,目光直抵男人,冷冷地说:“打女人的男人不算男人。”

“人打坏了,是要坐牢的。”许笳扫视着围观的村民,掷地有声地说:“来看热闹的也好,来寻笑料的也罢。都不希望自己的媳妇、女儿、老娘遭这磋磨吧?”

“人心都是肉长的,打脸疼,戳心窝更疼。女人遭的罪,吃的苦,忍的气比你们男人多的多。当姑娘的时候,想着以后怎么回报父母;当了媳妇受困于家庭,教养孩子,伺候公婆,下地劳动,哪一个都要顾,哪一个都得顾好;终于熬成老太婆了,还得操心后辈,孝顺的享受天伦之乐,遇到不肖子孙的以泪洗面,悔不当初……”

许笳扫过魏义海,定格在他黑成锅底色的脸,锐利的嗓子穿透空气,“大婶和我非亲非故,我只知道她是女人,是到了可以享受天伦之乐的女人,却被丈夫当着全村人的面殴打。”

许笳顿了顿,侧转身子,正对着魏义海,眸光里的暗芒刺过去,她的嗓子似金片,弹得周围空气为之一振。

“这位叔,要是以后想在人前抬头走路,现在就过去给大婶道歉。”

人群小小地骚动,女人们在七嘴八舌议论。

都被许笳这番字字珠玑的话震动了,几个冒头的向魏义海喊话,替贾桂兰主持正义。

“东子他大,你错的深咧。”

“是爷们不?给桂兰认个错,这事儿就过去了。”

“也是给村里的娘们撑头面。”

众人七嘴八舌,魏义海的脸涨得紫红。

他自诩武陵村老一辈爷们里德高望重的,今天当众打了自家媳妇,在女人们眼里矮了一头,男人们嘴上不说,心里面也怕是有另外的想法。

谁会服一个绷不住情绪,女人一戳就炸的魏义海呢?他虽然会做买卖,但做的也都是武陵村里的买卖。管着几十号村里的男人,看热闹里面的就有不少在他那里干活。

自己家里的事情都拎不明白,以后还怎么管他们,让他们服气?

另一边,眼前这位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扶贫干部,一心逼他道歉,有那么一股子官威在里面,以后要想在村里拿好处,少不得打点到驻村的扶贫队。

魏义海是左右两难,要脸面还是要脸面背后的谋算?

想了片刻后,他像弹簧一样将怒火缩回肚子,绷着脸走到媳妇贾桂兰那里,伸出了袖口。

“走啊,还哭。”魏义海不耐烦道,眼睛看向别处。

几个媳妇又劝说了一回,贾桂兰有了台阶,尽管心里仍十分恼火,可想到嘴里骂的那些话,无中生有编排出来恶心丈夫的话,贾桂兰抽泣了两下,抹干净泪跟在魏义海后面。

两人往路口那里的榆树走,人群散出一条道,被截断的路秩序恢复,车辆的喇叭声也渐渐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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