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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户川乱步的脚步顿了顿,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女人说的话真奇怪,莫非也是和太宰一样的自杀爱好者?正迟疑要不要上前询问之际,电话忽而响了。“乱步先生在哪里?一楼这边出事了。”电话那头是个女声,冷淡而无波无澜,几乎能透过电话线看见一张冰冷的俏脸。
江户川乱步的眉头皱了皱,心下有种不好的预感,然而面上依旧和颜悦色:“啊,与谢野小姐,出了什么事?能不能等今晚过后再说呢?”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丢下一句他最不想听到的:“还是让国木田和你说吧。”
江户川乱步默默将电话移开,直至离耳朵有一段间距。
随即传来了国木田独步沉闷的话音,显然是快要爆发了:“乱步你跑到哪里去了?一楼发生了杀人案件,就在刚刚,还是个小孩发现的......好好出来休个假,没想到也能碰上这样的事......”
江户川乱步几乎能看见国木田一手拿着印着“理想”二字的笔记本,另一手提着电话,喋喋不休来回踱步的紧绷状态——就好像世界马上要爆炸一样。
他想也没想,直接挂断电话——至少得保住耳朵的平安吧。
所以现在如果下去,那不就半途而废了?江户川乱步将眼眯成一个危险的弧度,似在做着思想斗争。可如果不下去,后果不是被国木田独步的唾沫星子淹死,就是被与谢野晶子抽出的“十米大长刀”切成块——或许还会体验一下新鲜的电锯?
哦不,他可没有太宰那些不同寻常的癖好。
正这么想着,电话忽“嗡嗡”震动了几声。他打开信息,准备随意扫一眼就过。可当江户川乱步真正看到内容时,瞳孔却攸地放大,目光凝滞在与谢发来的几张图片上,手指竟微微有些颤抖。
那几张图是一楼凶杀案的现场照片,看样子是大厅往东,靠近甲板那一侧的舞厅。其实并没有什么血腥,不堪入目的场景。无非就是躺倒在聚焦点上,面部朝下,棕色长发披散在身后,显得分外诡异的女人。那身白色OL制服上,与之极不相称的刺目血迹形成鲜明对比,晃得人眼睛生疼。
但屈屈一个看起来普通,堪称典型的案发现场,又怎能让江户川乱步露出这般惊愕的表情?
他将拇指摁在屏幕的最后一张图上,眉心逐渐蹙起。眼里闪烁着疑惑不解,与大部分的难以置信。
最后一张照片是贴着脸拍的,可以很清晰的看见死者的相貌。成熟的风韵,错愕的表情,死不瞑目的双眼下方,有一颗泪痣,似乎失去了生气。空洞无比的挂着,少了那一份难以言说的古怪魅力。
这个死掉的女人,一分多钟前,还在他身后的窗户旁,独自忧郁的说着难懂的话,现在也应该在他身后才对!那么,便一定不是她!
江户川乱步猛地回头,眼中充满了坚定不疑的自信。因为他相信,一分钟,绝不可能发生这样奇怪的事——一个在游轮三楼的女人,是如何做到用一分钟多的时间去到一楼。并且被人杀死?
然而他错了,除了一地碎银般的惨白月光,身后空空如也。就像刚刚女那人压根没有存在过,一切都只是江户川乱步的幻觉。
但那怎么可能?
江户川乱步想,大概是因为人的潜能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爆发,所以他才能在短短十分钟内,以绝对的幸运,歪打正着绕到了一楼舞厅。
他到时,那儿已经聚集了至少三分之一看热闹的宾客,这些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互相交递着只有对方能看得懂的眼色。大家应该都在疑惑一个问题——有武装侦探社的成员在游轮上,究竟是谁会选择在今天做出这样的事呢?可不是赤|裸|裸的挑衅?
关于这点,江户川乱步在来时便已经梳理清楚——共有两个可能。第一,目标是武装侦探社,想要采取这种激进作法,引起社会关注。第二,凶手与受害人,本身便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匪浅关系。
虽然是这样说,但他已经排除了前一种看法。因为如果是针对武装侦探社,必然会采取一些较为粗暴的手段,做些比杀一个不知所谓的人,利益关系来得更厉害的事情——比如在游轮上安置炸弹。而且谈到同武装侦探社对立的组织,以目前情况来看,也仅有港口Mafia。
港口Mafia虽然干着地下买卖,他们的BOSS森鸥外虽然有某些小癖好,但依旧改变不了一个事实——森鸥外邀请走武装侦探社社长福泽谕吉去赴宴,那便不会在这个空档对武装侦探社下手。
所以,私人恩怨自然成为了最好解释。可奇怪的点又来了,但凡是有点脑子的人,想来都不会在武装侦探社的眼皮子底下开刀。更何况今天对众人来说,都本应是个高兴的日子。而这女人本身的谜团,为何会从他身后消失?
这一切的一切都令他无法解释。
江户川乱步想,自己大概从来没有尝过这种失败的滋味。
“乱步,你终于到了啊,快点把凶手给我找出来是谁!我今天绝对不会放过他,任何人也不能挑衅武装侦探社的尊严!”国木田独步推了推眼镜,余光瞥见一旁静思的江户川乱步。
江户川乱步出奇的没有作惊吓状跳出人群,眯起的眼睛似在诉说着他的疑惑。与谢野晶子显然发现了这一点,略略扬了扬头,朝国木田丢出一个询问的眼神——得到的自然是同样的不解。
大厅安静下来,众人都觉察到不对的气氛,皆向周围同伴递交着不同的眼神。如果武装侦探社要按人气热度排个比,太宰先生,那无疑是扛把子的门面。而面前这位,早就久仰大名,传说中神乎其神|的|名侦探江户川乱步,也算是横滨的家喻户晓了。
外界所述的异能力是“超推理”,也便是看一眼就能知晓事件前因后果的顶级能力。众人自然都在等着他发动异能,扬起自信的嘴角,笑眯眯的说出不为人知的真相,令凶手毛骨悚然。然而这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名侦探却只是站着,并不做声。
终于,在众人各异的注视之下,乱步跨进拉起的警戒线,在那女人身旁蹲下来。栗色的帽檐微微压乱了头发,显得有些怠懒。但他知道,那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带来的挫败——不能成为指点迷津的人,还被蒙在鼓里。
这简直是名侦探的耻辱!
乱步平了平再次紊乱的气息,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副白色手套,慢条斯理的戴上。最后翻过那女人的脸,看向不过十几分钟前,还无比熟悉的样貌——本应该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现在却成了压在他心头的一大巨石。
那张脸上的表情可以说十分丰富,至少比起照片上定格的画面,多出了不少蛛丝马迹。例说比一般死人,还要放大上些许的瞳孔,一瞬间煞白的脸色。想必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惊吓,并伴着难以置信的恐惧。已经失去口红润色的嘴唇略有些惨白,此时此刻微微张开,露出白森森的一排牙齿,透着凄异。
江户川乱步的目光定格在她眼角那一颗泪痣上,抿了抿嘴,拉成一条平直的线。确实没有在走廊上看到的那般诡谲的美,甚至可以说,丝毫就不是同一个人。但长相,穿着打扮,又的确一模一样。
他的眉心又蹙紧了几分,微微掀起被血迹浸湿的后心处那块衣服——摸到下面一片是空的,想来不会有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只掀开一角,大厅内便传来众人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天,天呐,那一块是心脏吧?”
“全没了诶,只剩一个血洞,也就是说,凶手拿走了这位小姐的心脏?”
“不是吧,要不要搞这么残忍啊,什么深仇大恨?能做到这种地步啊?”
没错,众人的目光皆被这具残破不堪的肢体牢牢吸引,她确实骇然。本应该光洁雪白的肌肤硬生生被撕裂,周围裂口上凝着已经成痂的鲜血。而中间,后心处。仿佛被人硬生生抓出了个大洞,空空的,没有停跳的心脏,有的只是无尽哀怨。鲜血在那空去一块的身体里汇聚成一汪殷红的小潭——惨绝人寰。
江户川乱步这次甚至没有戴上眼镜,因为他知道,“超推理”在今日,不会起任何作用。好吧,这次他没有发现任何至关重要的线索,没有头绪。可以算得上是,职业生涯中遭遇的第一次滑铁卢吧。他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膝盖,从地上站起来,对众人叙说了遍方才的经过,这无疑会给整起案件添上些神秘色彩。
这么做,他有两个用意。
第一,如果凶手在这群人之中,那么凭借他敏锐的观察力,必然会发现,某人有什么不同寻常的表情或者举动。心理素质若稍差,便会露出马脚——当然,这样残忍的手法,一般的心理素质绝对不会比与谢野晶子差。
第二,他想寻找目击证人,看看能不能碰上好运气,在和他差不多的时间点,见到差不多的人。
“如果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一共有两种可能。双胞胎姐妹,一个在三楼走廊,另一个死在舞厅。那么无疑,走廊上的小姐,会是最大嫌疑人。”江户川乱步顿了顿,清清嗓子,眯起的眼睛瞬时睁开,犹如一道锐利的寒芒,刺着众人的心,“第二种可能,出现了新的带有特殊异能的人。所以,我的‘超推理’能力,失效。”
大厅静默着,本以为这种长久的沉寂会持续一段时间,却没想到,很快被人打破。
“乱步先生,不可能是第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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