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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禾从房间里走出来时,心情有些沉重,她想到了她的外公,她不知道自己不能陪伴在侧,外公自己一个人独处的那些时间里,他是不是也会流露出岑老先生那种沧桑与无力。
乔禾想起之前医生对自己的嘱托,外公的身体已经透支得厉害,如果平心静气,心情舒朗说不定还能再多过几年安生日子,若是思虑过重,情绪起伏,说不定,说不定……
乔禾脸色苍白,她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她不敢去想如果订婚的那场闹剧没有岑亚的话,事情会如何收场,到时候那样的结果摆在外公面前,他是否又能够承受。
“小乔律师。”
乔禾思绪万千时,有人突然叫了她的名字。
乔禾回头去看,就见青姨一脸焦急站在一旁。
“青姨。”乔禾礼貌地问好。
“老爷子怎么样了?”青姨关切道。
乔禾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青姨以为是乔禾难以启齿,便兀自揣测道,“是不是又因为小姐的事情闹了不愉快?”
嗯?
青姨这话一出口,乔禾的眉头瞬间就拧成了一团,她不喜欢对方说话的方式,仿佛一切的责任都在岑亚身上。
要知道,乔禾和岑老爷子的整个交谈过程其实蛮顺利的,她为岑亚表达了立场,而岑老爷子也亲口答应她,会认真考虑这件事情。
不过这些话没有必要对任何人讲,乔禾没有过多表露,她甚至不带一个表情,就风轻云淡朝着青姨点点头,下楼回岑亚的房间去了。
被自己留在房间里的小朋友百无聊赖等着她回来,乔禾推门的瞬间,这家伙就凑上来,仿佛她是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
乔禾轻轻拍了拍岑亚的后背,“好了。”
岑亚央求道,“你今天留下呗。”
乔禾摇摇头,“不行,我得回去了。”
岑亚拉着乔禾的手不放,有些不高兴,“可是你刚刚答应了我的。”
乔禾笑笑,“我只是答应你我一会儿会回来,这不,我现在回来了。”
“小骗子。”岑亚嘟嘟囔囔,不过还是松了手,没有强求。
乔禾觉得岑亚这家伙真的太知道怎么讨人喜欢了,若是她缠着自己答应留宿,说不定最终也能逼迫自己让步的,但岑亚却并没有这样做。
乔禾心里一暖,突然上手捏了捏岑亚的脸蛋,“小骗子说谁?”
“小……”岑亚开口的瞬间就意识到自己被人套路了,“你学坏了。”
乔禾揉了揉岑亚的脸颊,“我走了。”
岑亚乖巧道,“帮我跟外公问好。”
乔禾一愣。
岑亚俏皮地眨眨眼,“我怎么会不知道呢,你一定是想要回去陪外公的。”
乔禾那颗常年冰封的心似乎被岑亚的笑容融化了一角。
“要不这样吧,你白天要工作,我替你去陪着他老人家。”岑亚凑近,搂住乔禾的脖颈。
乔禾笑笑,将人从怀中拉开,严肃认真道,“不,你要好好念书。”
“哦。”岑亚瘪瘪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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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家与乔家的订婚成为了许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可风声传着传着就变了味道,因为向来肆意妄为的岑家孙女竟然一夜之间变懂事了,休学两年眼看着要没办法毕业的人,竟然回学校去了,不仅按时上课读书,甚至还搬去了学校住。
而一向被业内看好的岑家小孙子呢,呃……虽说一贯对家里的生意不怎么上心,但好歹有岑老爷子站在他身后给他撑腰,可如今,岑元连着好几天跑得不见人影,听说是因为一个姑娘违逆岑老爷子的意思,彻底和他爷爷杠上了。
难道岑家这是又要变天的节奏?这继承人人选还真是瞬息万变啊。
众人都在感叹这真是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以前风一样的女子变得驯良了,以前跟在爷爷身后唯唯诺诺的小子却生了反骨,而这一切的转变都自那场订婚仪式始,难道说这乔家的姑娘有魔力不成?
乔禾可不知道外人对乔家女儿的揣测,她要是有魔法就好了,如果她有,她一定第一时间选择透视,好好看看岑亚满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岑亚从家里搬到学校的事情最开始是没有告诉乔禾的,但这种事情终究隐瞒不了多久,当乔禾察觉打电话过去的时候,岑亚振振有词。
“我也没对你撒谎啊,顶多是保留话语权,不至于生气吧,不要那么小气嘛,姐姐。”
乔禾原本不生气的,但听过岑亚这不着四六的敷衍,不生气才怪。
“你那天不是说,你已经长大了吗。”乔禾道。
“嗯,是啊。”岑亚道。
乔禾无奈道,“岑亚,既然你说你长大了,那么拜托你拿出大人处理分歧的态度好不好,你搬出岑家去住校,是想以此向你爷爷施压吗,你这样会让人觉得很幼稚。”
讨要遗产不成,岑亚当然不能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让这件事情最终又不了了之,她要摆明一个态度出来,从家里搬出来就是一个态度,但她现在没法和乔禾解释,因为乔禾其实看穿了她的小心思,这不,还认为她的举动很幼稚。
“我……”
“你别跟我说你没有,你答应过我不会撒谎的。”
得。
这句话直接把岑亚的搪塞给堵死了,她只能含含糊糊道,“只是一部分原因吧,那天你临走的时候不是让我好好念书吗,你知道我现在课程有多少吗,我要把落下的都补回来,之前学过的都捡起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的课程安排比我刚上大二的时候满得多,如果我还是按部就班往返学校和家里,真的是有些不方便。”
这些都是真话,岑亚没有说谎,只不过困难也不是不能克服,如果没有遗产的事情,她宁愿早起晚归,跑更多的路,也要睡在自己惯用的大床上。
岑亚拿出了专注念书的态度,乔禾这边的语气便和缓下来。
“抱歉,我不知道你们现在这么辛苦。”
“还好啦,也是我当初自己选择的结果,当然要自己承担啦。”岑亚成功将通话气氛带回了正途。
“岑亚。”乔禾柔声劝慰道,“岑爷爷不是不能沟通的人,你心里想什么就去对他讲,你们才是这世上至亲的人。”
岑亚默然。
真的可以吗,她心里的最真实的想法和感受真的可以坦坦荡荡对爷爷讲出来吗?
其实岑亚不是没有下过这样的决心,只是每一次当她鼓起勇气、做好准备,结果却总是不了了之,甚至更坏。
岑亚想,她有勇气做任何事,除了面对她至亲的人。
“哎呀,到点了、到点了,不能再讲电话了,我下一节课要迟到了。”岑亚叽叽喳喳,将刚刚的话题就此打住。
在乔禾眼中,岑亚现在是个学生,一切以学业为重。
“好,快去吧,认真听课,好好吃饭。”
“这么关心我啊。”岑亚又贫。
“快去吧。”乔禾无奈笑道。
通话最后还是以温暖的气氛收场。
答应乔禾的事情,岑亚都是会努力做到的,所以原本打算逃掉的课程,最后她还是耐着性子听完了。
繁忙的上午,繁忙的下午,好不容易走出教室透口气,岑亚随便找了一张长椅,将书本往上一丢,然后很没有坐姿,很不要形象地大字型摊在上面。
岑亚新养成了一个习惯,那就是她特别喜欢坐在某个路旁,看眼前来来往往的行人。
有戴着眼镜头也不抬只顾低头看路的女孩,也有三三两两勾肩搭背手中抱着篮球的男孩,还有亲亲密密说悄悄话的情侣,还有双手插兜,一身英伦打扮,黑风衣又潮又酷,朝着自己走过来的……
许昌林。
秋天的太阳落得越来越早,许昌林背对着阳光,岑亚只能伸手挡在额间看他。
“小林子。”岑亚每次叫许昌林都爱叫小林子,听上去很亲切。
“岑亚姐。”
许昌林始终笑着,看上去那真是一个温柔绅士的大男孩儿,可惜他的笑未达眼底,目光是冷的,直射岑亚而来。
“你是来找我的?”岑亚道。
“不然呢。”许昌林又笑。
“看样子,那天晚上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岑亚上下打量过许昌林后,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许昌林不说话,只是嘴角含笑,目光冷冽地注视着岑亚。
岑亚起身,伸了个懒腰,随后她上前一步站在了许昌林的面前。
“怎么,还怀疑是我呐?”岑亚笑了。
许昌林的思绪被拉回了那天晚上,拉回了那场单身派对。
那天晚上岑元喝了好多好多酒,像是发泄一般,醉得彻底。
作为岑元的好朋友,许昌林是知道岑元心中有一个爱慕的女孩,可包括他自己在内,没有人认识她,甚至没有人见过她,这是一个可怕的信号,对方竟然能够将岑元左右到这种地步,对朋友们都瞒了。
许昌林当然希望继承岑氏的会是岑元,所以岑老爷子授意下的订婚,自然不能出任何披露。
眼看着岑元喝醉了,许昌林第一反应就是安排妥当的人送他回去,可谁能想到最终还是出了纰漏。
许昌林那晚留在派对现场帮岑元支应局面,可谁想到送岑元回家的好友很快就折返回来,告诉许昌林,岑元被人带走了。
根据好友的描述,他刚扶着岑元出门,谁想到在门口刚好撞上了一个姑娘,岑元突然就冲上去抱着对方不撒手,口中囫囵说了好多话,听也听不清。
两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对苦命鸳鸯,互相抱着,一起流泪,任朋友怎么拉拽,两个人就是不松手,这一切都让好友在一旁头皮发麻。
岑元他是送不回去了,现在该怎么办,他自己也拿不出一个主意,就在好友准备给许昌林打个电话让对方想个办法的时候,就回身扭头的功夫,两个人不见了踪影。
这个太刺激了,他是赶上了苦命鸳鸯逃婚的戏码?
好友根本不敢耽搁,直接跑回派对现场去找许昌林商量。
许昌林当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也极度震惊,心中对那姑娘更是不满。
有人在朋友眼皮子底下带走了岑元,如果说这是偶然是碰巧,那也太瞧不起别人的智商了,这肯定是处心积虑设计好的,许昌林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岑亚。
是她提出了单身派对这个主意。
也是她有这个能耐能够将他们的位置准确传达,做出这样周详的布置,所以今天许昌林跑到了华经校园,准备和岑亚当面谈谈。
岑亚问他:还在怀疑她?
许昌林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姐姐不觉得事情太过凑巧吗,让人不得不怀疑。”
岑元跟着那姑娘消失的当天晚上,许昌林和岑元的一帮朋友找人找发了疯,他们不知道岑元在哪里,不知道跟他在一起的姑娘是谁,姓名,地址,联系方式统统不知道,这样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可不到最后一刻,这件事情决不能捅出来,如果让岑老爷子知道他最看重的小孙子竟然在订婚前夜做出这种荒唐事,没有人能够知道老人家会怎么想。
许昌林找了一夜,无果。
到最后他们就只能祈祷第二天岑元清醒了,能够出现在他自己的订婚仪式上。
只可惜,这个幻想最终也破灭了,岑元自始至终没有出现。
岑元再找上许昌林的时候已经是事发后的订婚后第二天一早。
他没见过那样的岑元,仿佛被压折的枝条,失去了所有鲜活的色彩。
岑元说,他做错了事,他得负责。
那一刻许昌林就知道,这件事自然不是指缺席订婚,他所说的负责也不是为这场订婚闹剧负责,而是那一夜,他和他爱慕的女孩子,发生了某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亲密。
岑亚将许昌林不信任的眼神看得清楚。
“不是我。”岑亚耸耸肩。
“不是你透露的位置?”许昌林问道。
“我是他姐姐,这人连你们都没见过不清楚,他更要瞒住的不应该是我吗?”
这话说得没错,但许昌林还是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假设我知道你们派对的地点,也不可能知道你们几点结束,岑元那家伙会几点离开。”
岑元讲到了非常关键的一点,被许昌林大意忽略的一点。
那天晚上的事情确实有诸多巧合,但若是岑亚做的,她人不在当场根本没有可能那么准确的把控事情发展的节奏。
许昌林此时有些难看的表情说明了一切,也从侧面印着了此前岑亚的一些猜想。
她背着手,绕许昌林一周,满是调侃道,“哟,糟糕了,看样子你们小伙伴中好像出现了小叛徒呢。”
许昌林真的不想怀疑朋友,可他不得不承认,这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释,只有在场的人可以准确知道岑元会什么时候离开,也只有这样的人才可能给那姑娘通风报信,让她恰好出现在醉酒的岑元面前,甚至带走了他。
许昌林不说话了,岑亚却没有停下喉舌,“我弟弟这家伙是很单纯,但他又不是白痴,怎么可能不需要一个能够传话的中间人呢,牛郎织女还需要一架鹊桥呢,只不过这件事他知道你们反对,所以瞒着你们私下里用了别人。”
许昌林了解岑元,光靠他自己没办法将事情做得□□无缝,必定有人帮他遮掩痕迹。
岑元出身世家,为人热情敦厚,真心相待的朋友和趋炎附势的小人,岑元身边从来不缺,想要攀附上他,绕开所有人成为他心腹的家伙多得很,许昌林此刻心里就已经列起了一长串的黑名单。
岑亚见许昌林不说话,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知心姐姐的口吻,“小林子啊,千万不要太伤心哦。”
这人……根本就是在看他的笑话!
许昌林的脸上神色阴晴难辨,不过很快他就重新换上了那副温柔绅士的面孔,半眯着眼睛,笑着对岑亚惋惜道,“真可惜,姐姐这么了解岑元啊,如果不是一直在一旁看热闹就好了,很多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岑亚被噎得半死。
她明明知道岑元喜欢的姑娘不是什么清纯可怜的小白花,但她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还是默认事态发展,没有出手阻拦。
这一点上,岑亚辩无可辩,她并不是没有内疚感的。
许昌林这家伙,一如既往难缠。
岑亚脸上的笑意淡了许多,“平日里你和我弟弟也是这么聊天的吗?”
许昌林客气道,“哪里哪里,不过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罢了。”
棋逢对手啊。
两个人都含笑注视着对方。
许昌林这还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直视岑亚的目光。这对堂姐弟,其实长相上是有那么两分相似的,可这一点点血缘关系带来的相似,在两个人截然不同的性子和行事作风面前,最容易被人所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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